与其留在侯府再出纰漏,倒不如直接躲开。
回了梧桐居,谢令窈将信塞进信封仔仔细细封好,叮嘱碧春一定要亲自交到徐家太夫人手中。
之前太夫人就同她商议过,容她再在江家多住一些日子,便将她接去徐府暂住,如今算了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夜风寒凉,江时祁却伫立在窗前毫无察觉。
直到张茂敲了敲门,他才恍然回神。
“公子,谢小姐给了她身边那个小丫鬟一封信。”
江时祁左手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右手背上刚结的痂,神色有些寒凉。
“给徐家的?”
“给谁的不知道,但是那个丫鬟……去了倚阑苑。”
倚阑院是江时祁的母亲周氏的院子。
江时祁倏然抬头,目光变得有些危险。
“您要过去一趟么?”
张茂知道江时祁最厌烦别人插手他的事,哪怕那个人是他的母亲也不行。
“想办法把消息透露给她,交给她自已处理。”
江时祁没说那个“她”是谁,但张茂还是一瞬间就明白他说的是谢令窈。
“可谢小姐到底年轻,又是善良柔弱,这种事交给她,估计她对那个叛主的丫鬟也只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不会重罚。”
江时祁不知道张茂是从哪里得知这个结论的,他看人一向很准,真正的谢令窈跟她所表现的完全是两个人。
跟张茂所形容的更是不沾边。
“按我说的去做。”
第27章 碧春的背叛
直至天已擦黑,碧春才匆忙而归。
谢令窈正在写字的手微滞:“不是说送去就回来么,怎么这样晚?”
碧春抬起袖子擦了擦额间薄汗,尚还有些气喘:“我到徐府之时,太夫人尚有客人在,便让奴婢略等了会儿。”
谢令窈没再多问什么,复而垂头练字:“行,下去吧,你今日也累了,夜间不用伺候,自去休息吧。”
碧春福了福身,轻轻推门而去。
待确定碧春已经走远,谢令窈神色才陡然一沉,重重将笔搁下。
碧春的发髻上有一片她自已都不曾发现的细小白色花瓣,那是白蕊银杏的花瓣。
如今天气渐暖,花儿朵儿争相开放,一片杏花的花瓣落在碧春身上没什么稀奇的,但偏那片花瓣的边缘有一丝齐整的银色边缘,谢令窈一眼便认出了它的品种。
周氏最爱杏花,当年初嫁入江家,与江时祁的父亲江誉成也算蜜里调油,江誉成知道她的喜好后,特意派了人去岭洲买了这样一棵稀有品种移植到倚阑院中。
也就是说,周氏嫁入江家多少年,这棵杏树就已存在了多少年。
若非谢令窈前世在江府生活了十来年,也未必会一眼就认出这个品种来。
前世,谢令窈每每去同周氏请安,总会被她刁难,挑着各种事罚她站规矩。
就在那棵杏花树下。
寒来暑往,谢令窈见证过那棵杏树繁花似景,见证过它绿叶成茵,见证过它黄叶枯枝,更见过它被白雪覆盖枝头。
谢令窈坚信自已绝不会认错!
这个品种,江家只有一棵,徐家更是没有。
这也就说明,碧春去过倚阑院。
谢令窈眸光寒凉,周氏对她的敌意,从前世到今生,从未消散过。根本不用猜,谢令窈也知道周氏了解她的动向并没安什么好心。
只是……谢令窈有些痛心疾首,碧春竟背叛了她!???
碧春被买进江府时才不过八岁。瘦瘦小小跟个瘟鸡似得可怜,没人愿意要她伺候,谢令窈的继母王氏便打算把她指使去后厨烧火。
那样瘦小的身躯,若是真去了后厨烧火,保不齐哪天就没了。
谢令窈那时候也不过十岁,很容易就动了恻隐之心,便让她到了自已跟前伺候。
虽说碧春只是她的丫鬟,但谢令窈扪心自问,这些年从来没让碧春干过什么粗活累活,更是去哪儿都把她带在自已身边,全然是把她当作与李嬷嬷一般无二的心腹。
可现实狠狠给了谢令窈一巴掌,碧春随她来京都一月不到,竟就已经被周氏收买了去。
而且碧春本就是一个孤儿,她没有家人可以拿来被威胁,那就只有钱财能诱惑了。也就是说,这个谢令窈真心相待的丫头,为了一些财物,几乎没做犹豫,就把谢令窈出卖了。
谢令窈到现在还记得前世碧春被江时祁命人活活打死时,她是如何痛彻心扉,发了疯似的要找江时祁拼命。
碧春今生背叛了她,前世一样也会被周氏蛊惑收买,如今想来,碧春被杖杀,也许并非全然无辜。
谢令窈有一瞬间的迟疑与怔愣,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推开窗户,夜风扑在谢令窈的脸上,她逐渐从失望与不可置信中脱出身,彻底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