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想了个主意,这次真弄了碗醒酒汤,他亲自送去,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钟烨的声音,并不带任何情绪:“进来。”
顾良松了口气,赶紧进去:“我我给姚曦送一碗醒酒汤,他酒后容易头疼。”
说话的时候顾良没忍住偷看了一下郗池。
郗池的衣服是完好的。
钟烨的衣服也是完好的。
房间里也没有变得乱七八糟。
一切都还好。
钟烨冷扫他一眼:“醒酒汤放下吧。”
“怎么能劳烦您”
话未说完便看到钟烨冷厉目光,顾良被他的气场吓到,膝盖一软赶紧出去了。就算朝中摸爬打滚几十年上来的老臣在看到钟烨时还有些发怵呢,更不要提顾良这个进入官场没两年的年轻人了。
伴君如伴虎,君心难以揣测。
钟烨亲手喂了郗池喝醒酒汤。
郗池喝完之后继续睡觉。
第二天顾良就得离开了,上司来青县找茬,他不得不去。
其实本朝的考核是三年一次,不是上级官员来下属官员这里检查,而是所有的知县去知府那里汇报一下自己的工作。
当然,由于官场里的水太深,能不能有个好的评定结果不仅在于自己这个知县是不是尽职尽责了,还在于和上面的官员关系好不好,银子有没有拿到位。
钱使够了,便官官相护起来了,上级包庇下级,下级就可以在地方上鱼肉百姓尽情搜刮危害一方。反正天高皇帝远,天下这么大,官员们蒙蔽着皇帝的眼睛,只捡一些好听的汇报上去,皇帝他也不知道呀。
郗池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他酒后头疼欲裂,睁开眼睛后并未立刻起来。
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还有点印象,不过印象不深。
郗池是知道自己酒量的,可能这次太长时间没有喝酒,居然醉得这么严重。酒醉中似乎有人在给自己擦脸……是谁呢?
反正不可能是顾良就对了。
顾良大大咧咧的压根想不到这一出。
郗池脑海中朦朦胧胧出现一个人影,他觉得自己醉后似乎和钟烨说了什么,至于具体说的是什么,郗池已经忘记了。
他没有再想下去了,反正以他的性情不会酒后失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就是了。
青县是淳安府所辖的县之一,乌仁是淳安府的知府,作为顾良的上级,顾良有必要讨好这个人。
但由于两人之间新仇旧怨,顾良还有那么点骨气,始终拉不下脸来去讨好乌仁。
乌仁早就听说了顾良被贬到此地当知县。
顾良的官职是他自己考出来的,殿试入了三甲,被皇上点成了探花。
乌仁当年是盛月身边的狗腿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乌家也沾了大光,乌仁捞到了一个官做,由于他擅长钻营很快就做到了知府。
盛家出事的时候牵连的家族实在太多,乌家就是其中一条漏网之鱼幸免于难。
乌仁其他本事没有,欺上媚下的本事是一绝。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在顾良的衙门里得意忘形四处指点了一下,随便挑了点儿错。
顾良什么都不敢说,只在心里抱怨自己实在命苦。
最后乌仁将人遣走,狮子大张口暗示顾良给他五万两银子。
顾良当时就不想当这个官了,四处奔波劳碌什么好都没有捞着,最后还要给贪官献钱。
乌仁冷笑一声道:“这是淳安府多年的规矩,如果是别人,孝敬本官五千两银子也就够了。谁让咱俩同窗之情格外深厚呢?当初你为姚曦揍我那一拳,我到现在还记得呢。”
顾良像个小鹌鹑似的什么都不敢说。
他有骨气不愿意磕头认罪求饶,因为想保官职也不想和乌仁争辩一番。
晚上让人好酒好菜伺候了乌仁一番,乌仁又嫌弃没女人这穷乡僻壤小地方,顾良哪里给他弄美女去。
顾良一肚子委屈回去了,他也没有瞒着郗池,和郗池好好讲了讲今天受的苦楚:“师弟啊,将来我被罢官了,你可要罩着我。”
郗池冷静思考了一下:“与乌仁交好的上级是谁?卫黎省的巡抚么?”
顾良点了点头:“上任之前我就打听过,乌仁和本省巡抚关系交好,没有盛家做靠山后迅速攀上了新的关系,本省巡抚和吏部关系千丝万缕,你清楚吏部是谁掌管么?是个有从龙之功的王爷。”
所以即便皇上在这里,顾良也不敢和皇上诉说自己的冤屈,他怕扯出更多人,最后丢的不仅仅是官职,还有自己全家性命。
郗池眯了眯眼睛:“吏部……完了,乌仁本意不是要钱,他是来摘你头顶乌纱帽的,你这回给他五万两银子,下次他还会变着法子要。”
顾良闷闷的喝了一口酒。
一步错,步步错。去年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榜眼,在翰林院高高兴兴的做事,谁能想到今年官都快没了呢?
郗池想了想道:“青县常年被洪水泛滥,今年雨水少才没有出事。我猜朝廷要拨款在这里修建大堤或者其他工程,他们需要一个和他们同流合污的官员来贪污朝廷的银子。”
顾良显然不是能够同流合污的官员。
他继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