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1)

他摇摇头,没有继续聊下去,也没再站在她身边,而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把喝完的易拉罐放在茶几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青葙的汽水只喝了一半,她坐在茶几与落地玻璃窗之间的那张懒人沙发上,转身伸手,也把她的那罐汽水放在茶几上,再转身继续看烟花。

这几朵烟花应该很漂亮吧,她却心不在焉,还能明显察觉到,在两步之远的身后,那个男生灼灼目光,在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和侧脸。

什么叫如芒刺背,她现在是真切体会到了。

“就这么害怕跟我单独在一块儿?”男生偏低的嗓音又响起。

陆青葙没回头看他,身子前倾,仿佛要抱着自己的膝盖,最后她声音很轻地说:“我没有。”

要是真的害怕,她早就走了,才不会留下来赏烟花。

“不害怕怎么我一跟你说话,你就噤若寒蝉,吓得跟只小兔子似的?”

维港夜空的烟花依旧一朵一朵地绽放,听见他的质疑,陆青葙垂垂眼睫,没吱声。

明明烟花在空中炸开时发出了巨大声响,室内却一地沉默。

听见他沉沉地发出一声呼吸,无奈地叫了声她的全名:“陆青葙”

被叫的人背后僵直了许多。

“你知道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他嗓音略低,捏瘪了空的易拉罐,投进一旁的垃圾桶。

陆青葙当然知道,知道他是为何而来、为谁而来,也记得自己当初在首都机场是出于什么心思才跟他说的那番话,跟他做出的约定,只是事情超出她的想象……她现在好像,负担不起这个约定了。

抱歉,她好像要失约了。

咬咬唇,眼泪在这一瞬蓦地冲出眼眶。

吸吸鼻子,侧转脑袋并用手拂掉眼泪,回过头时,那个男生已经蹲在了她面前,眉心皱紧地看着她,突然一笑,笑得却掩饰不了内心的黯然。

他手里拿着餐巾纸帮她擦了擦眼泪,动作十分轻,像是怕擦疼了她。

“怎么还哭鼻子?你表哥要是回来,以为我欺负了你,不得往死里揍我?”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她的难过,陆青葙先是笑,笑着笑着却眼泪却流得更多,彻底扭向一边不让他看。

男生不知所措,叹着气,扔了那团纸巾,又扯过来几张新的,递给她,让她自己擦。

他没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不知为何哭泣的女孩。

蓦然想起林昊轩的话,他也许,的确不懂女生,更不懂她。他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更怕说错了。

陆青葙把眼泪清理干净,转过身,他还蹲在她的面前没有离开,只是眼神温柔又无奈,唇角干抿着,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好像一直都是属于那种有什么都说得很清的人,只是这一次,她实在无法吐露实情。一些事,她说不出口。

“靳黎,”陆青葙鼓起勇气,叫了他一声。

瞥见他眼睛明亮有神地看过来,陆青葙心里压了块几千磅的大石头,她用粤语说,“我唔想拍拖。”(我不想恋爱。)

这一刻,男生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星子般的光倏地暗淡下去……

男生阖了阖眼睛,唇角淡抿,仿佛是毫不意外这个回答。

他很快抬眸,笑着点头:“嗯,知道。”

不是,你不知道。

看着他努力装作淡定的脸,失望的神色却怎么藏都藏不住,陆青葙心脏像有无数只手在捏着,她根本控制不住,一边落泪一边带着哭腔的普通话重复:“我还不想拍拖。”

她现在拍不起拖,谈不起恋爱。

“啊,”男生明显凸起的喉结滚动,沉声用粤语回,“收到。”

陆青葙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看见他还朝自己笑了笑,顷刻,说不清是自己想扑到他怀里哭一场,还是不忍看到他强装镇定却难掩失落,总之,她含混不清地讲了声“对不起”,落音时,她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

男生身体明显一顿,尔后才一手扶着她胳膊,另一只戴着她送的手串的手摸着她的脑袋。

两人静默良久,他才说:“真傻,这种事,用得着道什么歉?”

“不想拍,那咱就不拍啊。”他把趴肩上的人挪到面前,手指帮她轻轻擦了下眼泪,声音低沉却温和,“我觉得咱俩这样也挺好的。”

“你不要告诉我,你除了不想拍拖,连我也不想联系不想见。”他直直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这双湿漉漉的眼睛里,看出一些真相。可是除了难过与悲伤,他什么也没发现。

陆青葙不想这样被他盯着,借着抽纸巾,避开了这道眼神。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可是,她得去把那个女人带回来。

她的妈妈,何丽诗女士,实在不能算一位称职的母亲。曾犯糊涂轻信了一个男人,跟着那个男人卖了房子去英国做投资,却被引诱着吸食了不该吸食的东西,成瘾之后不得不受那个男人的控制,钱财丢了一大半。

摆脱那个男人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敢联系女儿,更不敢回来,怕影响女儿的声誉。她曾去了戒瘾中心,可惜今年初再次复吸,身体大病了一场,如今整个人精神恍惚,枯瘦如柴。

这些信息,是在昨天,梁信达收到英国警局那边发过来的调查报告后,陆青葙才得知的。

她真的恨她。

恨她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可是再恨,她也要先把她带回来再说。

……

外面绚烂多姿的烟花已经停止绽放,陆青葙亦停止哭泣,她去了趟洗手间,洗净了脸,稳定好情绪,才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