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笨蛋(1 / 1)

这些记忆其实都是被月下木鲤打上了滤镜的。

所以就连本应该痛苦的记忆,也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就比如,少年并不记得自己死亡的细节,于是这些事情就被一笔带过了。

但他记得每一个和他相处过的人的名字,长相,他们之间的经历,所以美好的记忆占据了大多数。

这可以解释为少年对自己的保护,可太宰治更愿意理解为这是温柔少年天生乐观才造就的。

消极的人,看见的是‘只有’半瓶的水。

积极的人,看见的是‘还剩’半瓶的水。

而在这些美好的记忆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什么呢?

“来合影吧。”太宰治像是突发奇想那样提到。

但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突发奇想,他看见了坂口安吾包里的物品,就推测出了许多东西。

如果现在不合影的话,就来不及了。

但是,在月下木鲤这里,不会对信任的同伴有那么多的心眼。

即使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有可能成为‘不存在’的过去,月下木鲤依旧认真对待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未来。

将美好的瞬间留存下来,大概就是拍照的意义。

月下木鲤和朋友们一起坐在吧台前看向那镜头,在倒计时中,少年由衷的发出一声叹息。

真想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啊。

这个小小的心愿,是如此的深刻,以至于能存在于记忆中那么长的时间。

可没有什么时刻是可以停留的,月下木鲤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今天之后面对些什么。

站在他身前的太宰治知道。

最后,在同伴们的玩笑下,月下木鲤终于露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真正的微笑。

少年在发光啊,那双同样闪烁着光芒的金色双眸,正注视着他们。

在太宰治的记忆中,从没有这样一个场景,更没有这样一张照片。

只有阿鲤从轮回中‘醒’来,冷静的告诉他们织田作先生和他收养的孩子们将遭大难的消息。

太宰治总是无比在意月下木鲤的轮回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不是没有去问过阿鲤,只是阿鲤总说没有代价。

怎么会没有代价,那消失的照片,不正是代价吗?

无数次的重来,就意味着有无数种可能被判处‘死刑’。

太宰治的死死的盯着这张照片,仿佛这样就能将照片从记忆之中取出来那样。

在他的记忆之中,在与阿鲤重逢之前,他都没有笑过。

怎么没有笑过!他也会露出那样温柔的微笑啊!

只是在沉重的选择里,自己的微笑变成了最微不足道,可以毫不犹豫放弃的东西。

织田作之助的心情变得无比的沉重。

可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第一次,月下木鲤和太宰治闹了别扭。

连月下木鲤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大概是他将自己对太宰治的承诺当做双方对彼此的承诺吧?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主动赴死。’

下一秒,太宰治就直面着ic的成员手中的枪,月下木鲤怎么可能不生气。

可就是因为他‘莫名其妙’的愤怒,导致他连织田作先生到底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

“抱歉,我要失约了。”

少年难过的快要哭出来了,他站在远处,没有靠近,仿佛这样就可以拒绝织田作先生的死亡一样。

但这并不是不能改变的,月下木鲤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记忆中的太宰治都能伸出手想要拉住少年,记忆之外的他却愣在原

地动弹不得。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又怎么可能想象得出来?

织田作之助也从未想过,真相竟会如此残酷。

因为任性而错过一切的少年,不得不逼自己睁大双眼,再一次注视那残酷的真相。

不是没有人劝阻少年。

江户川乱步很轻易的就看出了少年当前的绝境,他的眼中充满了类似疑惑的情绪,对织田作之助亦或是月下木鲤的选择都不是很理解。

“值得吗?”

月下木鲤不知道江户川乱步是谁,可他还是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陌生人的问题。

“值得。”

毫不犹豫,充满决心。

就算知道前方是地狱,就算知道此时的自己无力挽回。

江户川乱步不忍就看着少年踏入那艰险之旅,“真的非常抱歉,但我这么说是为了你好。你做不到的,还是早点放弃比较好。”

少年没有怪江户川乱步的冒犯,“我做不到,但只是这一次做不到。”

过去是不可改变的吗?他也不清楚。

但如果连尝试都不去做,那就真的什么都无法改变。

月下木鲤坚信,在所有的时间轮回中,总会存在一个织田作先生可以活下去的世界。

一次,十次,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十万次百万次千万次。

‘一定!’

——

少年的声音,震耳欲聋。

回响在记忆之中,也回响在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的脑海里。

直视过去是一件无比残酷的事情,尤其是当他们无能为力的时候。

织田作之助几乎就要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了。

不要去了,仅仅是为了他,不值得。

可他又说不出那种毫无良心的话,谁都可以去劝阻少年,唯独自己不行。

如果否认了少年的努力,那岂不是就是否定月下木鲤拼死创造的未来?

“小鲤…”

不熟悉织田作之助的人会觉得他是一个稳重,温柔,有责任心的男人,而熟悉他的人还会在这之上加上与外表不符的‘活泼’。

因为男人很少将自己的真实想法与情感表现出来,也只有熟悉的友人才能看出。

就是这样一个内敛的男人,此刻泣不成声。

杀死过月下木鲤的人有很多,甚至连他信任的人也可以成为凶手。

但杀死少年最多的人,就是月下木鲤自己啊。

在他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纯粹,善良,永远真挚,火热的少年。

织田作之助知道小鲤为他做了许多事情,却还是远远低估了这之中的沉重。

因为他是第一个记住了少年的人,所以少年用踩着自己的尸体双手捧着光明的未来送给了他。

这不是简单的恩情,这也不是所谓的报答,更不能当做是利益交换。

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们是朋友啊。

——

太宰治‘冷漠’的看着月下木鲤一次又一次的挣扎。

他双手发麻,像是失血过多那样冷的颤抖,快要没知觉一般。

少年被子弹穿过胸膛,肺部被破坏,呼吸被缓缓剥夺,一点一点的失去生机。

这是月下木鲤最接近的一次,织田作之助战胜了安德烈纪德,孩子们和咖喱大叔都还活着,他和太宰治也逃了出来。

可希望在黎明之前坠落。

他只能看着窗外织田作先生和太宰君的背影逐渐离去,无论如何挣扎都发不出声音,吸引不了他们的目光。

记忆灰暗了起来,这是阿鲤的‘保护’,他把自己所有的死亡细节都忘记了。

太宰

治虚握着少年渴望抓住什么的手,明明没有触感,可他却觉得冷极了。

“回去找他啊…不要走…”

织田作之助挡在离去的‘两人’身前,却被径直穿过。

因为,这是记忆。

残酷的,无法改变的,却真实发生过的记忆。

织田作之助猛地意识到了,脑中那根代表理智的弦再一次崩断,他无力的垂下手。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不是为自己知道这些真相而痛苦才不忍心去看,而是单纯的希望阿鲤受过的苦难能减少甚至是消失。

可是忘记就不存在了吗?

在每个午夜,少年是否会因此而惊醒?

现在的月下木鲤总是笑着与他们相处,一举一动仿佛都被幸福填满。

但在某个瞬间,少年是否还会想起这些痛苦的过去。

记忆还在不断的涌现。

不止过去了多久,久到月下木鲤的记忆终于开始和他们的记忆重合。

这一次,阿鲤终于活着见到了太宰君与织田作先生。

但无论是太宰治,还是织田作之助,都明白最后发生了什么。

少年躺在太宰治的怀中,表情竟然是安详的。

“能够在你们的身边死去,真是太好了。”

阿鲤死之前会想什么呢?他们不必再猜测了,因为记忆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还是上一次的死亡更好,我不想看到太宰君和织田作先生露出那样难过的表情。’

‘但是,好像只有这一次的死亡,不是孤独的。’

‘真好啊。’

‘真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活下去。’

这样的未来就很好,所以少年不愿再轮回下去。

阿鲤对死亡的记忆,总是模糊的。

除了这一次。

他记得自己最后在想什么,记得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的一举一动。

记得那天的天气不错,比起清晨的刮风下雨要舒服的多。

月下木鲤甚至记得,太宰君在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是笑着的。

“这段记忆,在阿鲤的心中,竟然也是美好的吗?”

太宰治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猛地抽痛,明明痛苦的无以复加,可还是‘笑着’看向了织田作,说出了这个事实。

“明明是再糟糕不过的记忆。”织田作之助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记忆之中的太宰治,也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嗯,我记住你了,你这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