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啥东西这么香？”东子和豆包像小狗一样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两个孩子脏兮兮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深处散发出绿莹莹的光。
裴彦赶紧把油条跟包子拿下来。
“吃吧！”
东子和豆包两个人都饿傻了：“啥东西？”
裴彦：……
包子和油条都不认识了？
“赶紧洗手，洗完手再吃。”
裴彦实在受不了这帮孩子的小脏手，一个个黑乎乎的,看起来吓人,虽然裴彦长得也黑，看着也像野孩子,但是他洗得干净,跟他们本质上不一样。
东子和豆包用了半桶水把手和脸洗干净。
“香！太香了！”
这俩小东西,一人一个油条，狼吞虎咽的吃起来，都没怎么咀嚼，直接吞下去了。
裴彦：……
怎么吃的都没看见,一根油条就没有了。
这俩孩子可能从小就没有吃过这东西,这是第一次吃,吃完也不知道啥味儿,吃完就知道一个字儿香。
一根油条当然是不够的,裴彦又给他们每人三个包子,剩下的四个包子还有一斤油条给裴老栓送过去了。
人家老两口这些年没少给他们操心，做人不能忘本。
裴老栓正在家里喝玉米糊糊呢，裴彦进去就把油条和包子放在桌子上了。
裴老栓：……
苗兰：……
“啥东西？你们今天赚钱了？”
裴老栓惊诧地说道。
他可有年头没吃这种东西了，家里不宽裕一分钱掰成八瓣花,哪里能吃这个？
裴彦跟外面的人不说实话,现在关上门没有外人,他当然不会隐瞒就把今天的做买卖的经过说了一遍。
当然了，直说赚钱的部分，对于王二毛欺负人的那些事儿，他都没说。
裴老栓没想到孙子居然真把豆腐花给卖出去了,还赚了那么多钱！这不是祖宗保佑吗？
“真好，没想到我们老裴家这一辈儿，还真出了个能人！”
他开可不觉得孙子出息了显得他无能，相反的他高兴还来不及，一家子只要有一个有出息的，那也算光宗耀祖。
苗兰道：“你这小东西心眼真多，可不随你那个憨爸爸，你还知道财不外漏。”
今天苗兰还在想着事儿呢？要是裴彦父子没有挣到钱，那啥都不说了，真要是挣到钱了，可不能跟人说实话，村里人多眼杂，红眼病也多，防着点总不会有错。
裴彦：“奶，我知道，不过我连二叔都没说。”
这是提前打个预防针，别到时候走漏了风声。
苗兰和裴老栓两个人也很赞同。
不能说！对裴二年也不能说，裴二年心眼不差，但是他媳妇红霞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万一她知道了又要闹事儿，那就不好了，这个红霞平时挺好的，看着也很和善，但是她事事要强，处处拔尖儿，容不得别人比她强。
“这水煎包，你拿回去吧。”
苗兰不想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孩子们好不容易挣点钱，她还跟着吃好的，心里不得劲儿。
裴彦：“我们家还有呢，这是孝敬您的，以后我挣了钱，少不了您的。”
他说完赶紧走了。
苗兰也没敢追出来，真要是一嚷嚷，村里人都知道了，那样不好。
裴老栓：赶紧吃吧，孩子们的心意，这是儿孙孝敬咱的。”
苗兰有些愧疚，其实她也没有对裴彦他们好多少，一天给他们一顿饭，也就是没有把孩子们饿死吧。
等裴彦回去，东子和豆包早就已经把他们那一份已经吃完了，正在那里回想滋味儿。
“哥哥咱们什么时候还能再吃水煎包和油条，咱们过年的时候能吃吗？”
东子和豆包眼巴巴的看着裴彦。
裴彦：……
油条和包子这种东西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他甚至把油条当成垃圾食品，在孩子们眼里却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穷吗？
裴彦决定，好好挣钱，先把这几张嘴给糊上，什么时候他们不馋了，什么时候再干别的。
“你们好好干活，明天还给你们吃。”
真的？
两个孩子有点不敢置信。
听这意思，他们还能吃到？
这还等啥？兄弟两个赶紧帮忙干活？
“哥哥一会儿我帮你泡豆子，”
“哥哥我帮你刷锅。”
“哥哥我帮你拉磨。”
为了吃水煎包，他们是拼了。
这俩孩子也不白帮忙，早上起来还能有新鲜的都豆花吃。
第二天裴大年又把豆子磨出来，父子两个跟昨天一样拉着车赶到了市场。
昨天的豆花就不够买，裴大年今天多做了一些，父子两个摆完摊，开始等着顾客上门。
趁着这个间隙，裴彦买了一斤油条递给裴大年。
裴大年愣了一瞬，天天吃油条，他们家日子不过了吗？
他发现，现在他们家裴彦当家做主了。
裴彦：“吃吧，吃完了有力气干活。”
吃油条喝豆腐花，那不是神仙过得日子吗？
裴大年舀出来一大碗豆花，配上油条，呼噜呼噜地吃起来，连酱料都用放。
吃完了之后感觉整人都飘起来了，以前常年在地里干活，不但没见过这么多人，更没有吃过这么多好东西。
他们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收拾，不速之客就上门了。
王二毛穿着灰布褂子，大分头梳的铮亮，撇着嘴，在他们摊子跟前来回转，明显就是来找茬的。
同行是冤家，昨天王二毛一天都没有卖出几碗豆花，就看裴彦在那里喊，两毛钱一碗两毛钱一碗。
两毛钱一碗的豆花，居然有人喝？而且那些喝豆花的人都像是不要钱的一样。
王二毛：……
磕碜不？
他这里一毛五一碗卖不动，裴彦那边两毛钱一碗，喝豆花的挤破头。
王二毛有点怀疑人生，他事后打听了一下，原来是买一送一。
知道以后，王二毛差点没气死，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过来了。
“生意不错呀？你昨天是卖的两毛钱一碗吗？”王二毛兴师问罪。
裴彦：“是呀？你不是说现在都卖两毛钱一碗吗？我卖两毛钱一碗，是多了还是少了？”
王二毛这个气！他知道裴彦昨天是两毛钱一碗，买一送一，还跟他装傻！
那不就等一一毛钱一碗吗？
这是跟玩儿心眼呢。
“你……”
王二毛还真没有办法说这事儿。
裴彦也假装不知道。
王二毛很很瞪他一眼：“行啊！那就祝你生意兴隆吧。”
裴彦：“不用那么客气，我也是跟您沾光。”
裴彦别看人小，嘴巴一句不让。
在周围人看来这孩子长得又黑又倔，乡村里的小毛驴一样，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什么人不好惹，敢惹王二毛？
等王二毛走了之后，裴大年说：“他是不是想给咱使绊子？”
裴彦：“不管他，咱干咱自己的买卖，谁也管不着。”
话是这么说，但就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他们还不是强龙。
裴彦：“两毛钱一碗的豆花出锅喽！”
一边招揽客人，一边炒臊子肉，香气瞬间从街头飘到街尾。
顾客们陆陆续续的上门。
今天裴彦还是两毛钱一碗，买一碗送一碗。
别人家的豆花一毛五一碗，可是啥滋味儿都没有，裴彦家的豆花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酱料，那味道更是一绝，就冲这个味道，多花的那五分钱也值！
裴彦道：“我们只送三天，三天之后恢复原价，咱们家的豆花，足量的肉，足量的高汤，味道正宗，乡亲们尽管吃。”
这话乡亲们是认可的，就豆花里面那一大勺酱肉就值那五分钱了。
“快吃，咱不差那分巴拉的钱儿！”
“对对对，不差那几分钱。”
所以尽管恢复原价，裴彦这里的生意没有受到影响。
这要让王二毛知道了不得原地气死？
裴彦没那么多碗筷，那些顾客们有的就自己带碗筷过去。
味道好的东西自然受欢迎。
要是味道不好，哪怕是便宜，人们也不乐意吃，就比如裴老栓做的豆花，一毛钱一碗都卖不出去。
“这个豆腐花味道简直绝了。”
“不错，不错，真比得上以前吃的那正宗裴氏豆花了。。”
正宗裴氏豆花，是他太太爷爷打出去的名号，只是可惜了……
这一上午的时间，裴彦的豆花摊子客人就没有断过，一条路之隔的二毛豆花冷冷清清的，连个人毛都没有。
王二毛：……
一个中午的时间，他就在那里看着裴彦卖豆花，数钱。
裴彦都不费什么力气，客人们就上赶着进门，就好像裴彦家的豆花不要钱一样。
这是见了鬼了，王二毛一生气，把豆花价钱降下来，一毛钱一碗。
可是价钱降下来阿勒，客人只比平时多了一点，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火爆。
王二毛：……
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实在是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
他让小伙计偷偷买了一碗，仔细的一尝，顿时不说话了。
裴彦的豆花做得确实比他的味道好，就说酱料来说吧，浓淡相宜，那种香味儿浑然天成，说不出来的那么香，肉香和豆花香气相辅相成。
豆花做出满汉全席的味道。
王二毛就算是不想承认，他也不得不说裴彦做的豆花确实好。
伙计：“咋样？要不然我找人收拾他们？您吩咐，我这马上就去。”
他说着开始撸起袖子干仗。
王二毛：“你给我滚远点，我啥时候说要打仗了？你不怕犯错误？”
国家刚开放，治安管理很严，得多大的胆子这时候打架？到时候肯定被抓进去蹲局子，但是他实在是不服气，被裴彦这么个小孩儿压着。
裴彦和裴大年做生意的时候，就发现王二毛在他们摊子周围转悠，裴彦就多了一个心眼，看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今天做的豆花比昨天多了一半，买的钱自然比昨天多，裴大年数钱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双手不停地颤抖。
这么多的票子，让他心脏急速跳动，血液流动加快，生怕别人给他抢一样。
数了数，今天买了五十多块钱。
五十多块钱呀，一斤豆子才四毛五，这抵得上买一百斤豆子的钱了。
今天卖油条的时候，裴大年就没再心疼钱，拿出两块钱买了四斤。
这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有钱了，吃点油条就不算啥了。
两个人吃完东西，推着架子车回家。
临走的时候裴彦偷偷地瞥了一眼王二毛的豆花铺子，只见那豆花铺子安安静静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裴彦一眼就觉出王二毛要使坏水，他对裴大年道：“爸爸你先走，我买点东西再回家。”
裴大年没有多想，因为别看裴彦年纪小，主意可大着呢，他说到肉联厂买肉就买肉，就这一项就比到供销社卖肉便宜了一大笔钱，所以裴大年很放心。
支走了裴大年，裴彦就跟周围的群众打听派出所咋走。
“小朋友你找派出所啥事儿？”
有好心人关切的问他，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
裴彦：“我找人。”
有人热情的给他指路。
“你在从这条路直走过去，那边是学校，学校再往西就是派出所。”
裴彦道了谢之后，沿着那人指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派出所。
“那个小朋友你找谁？”
派出所的大爷喊住了他。
裴彦有点心虚，努力的组织语言。
“我找派出所所长。”
看门的大爷上上下下打量了裴彦好几眼：“你认识所长吗？”
看这孩子的模样也不像跟所长有什么亲戚的。
裴彦：“我找他有事儿，你们的口号不是为人民服务吗？我找他不行？”
看门大爷满腹狐疑，也不敢在小瞧他：“行了，我给你问问。”
大爷到里面走了一趟，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穿制服的中年大叔，大叔面带微笑，神色和蔼，见到裴彦的时候脸上有点讶异：“小朋友是你找我？我就是这里的所长，我姓赵。”
裴彦：“昂！我想跟警察伯伯说件事儿。”
赵所长：……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怕生的小孩儿。
“小朋友你多大了？怎么不上学？”
十岁的小孩儿应该在学校读书呢，他找自己能有啥事儿？
裴彦：“我跟我爸爸在公社市场上摆摊卖豆花，我想着我们这是头一次做生意，也不知道豆花做得好不好，就想做点给派出所的叔叔们尝一尝，这不会犯什么错误吧？”
赵所长：……
这孩子不一般啊，都是到贿|赂他们了。
赵所长：“小朋友，你不会有啥事儿吧？有事儿直说。”
裴彦：“没啥事儿，那我们明天出摊的时候，给派出所的叔叔伯伯们送过来，您看咋样？”
赵所长一听就知道对方是个人精。
肯定是他们刚刚到镇上来做生意，怕人欺负，所以想用这样的办法寻求保护。
孩子都这么说了，他哪能拒绝？
赵所长觉得他们的工作做的不到位，是他们的失职。
“不用你们送过来，明天我们中午下班到你们摊上去，尝尝豆花啥味儿。”
两个人就这么商量好了。
裴彦心满意足。
等他回到家，裴大年正跟豆包和东子吃油条，几个人吃的满嘴油，话都说不利索了。
“哥哥，我们把油条给你留出来了。”
东子赶紧把裴彦那一份儿拿出来。
“哥哥你吃。”
裴彦还真有点饿，还算这两个孩子有良心，要不然把他这份吃了，也是有可能的，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孩子像狼一样。
“哥哥好吃不？”
东子和豆包自己的那一份吃完之后，就忘了啥滋味了。
裴彦赶紧又给他们一人一根。
“吃去吧！”
小兄弟两个拿着油条到一边吃去了。
裴彦想，在这个年代生活过的人，大约这一辈子都不会减肥的，不光不会减肥还不挑食。
裴大年忙完或从外面进来：“裴彦你今天留在公社那么长时间干啥了？”
他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裴彦买的东西，没买东西，耽误那么长时间。
裴彦：“你明天就知道了。”
裴大年也没有深究。
这两天赚了不少钱，现在裴大年就跟打了积雪一样恨不能晚上不睡觉，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裴彦：“吃完了就早点休息，以后挣钱的日子在后面呢。”
裴大年；……
他怎么觉得裴彦比他还要有心眼呢，他们两个谁是爹，谁是儿子？
这一夜无话，裴大年把豆花都磨好，因为他们家的产能有限制，最多也就产那么多的豆花，要想在多了就不可能了。
裴彦：“不能产多了，就固定的量就行，买完就回来休息。”
跟平时一样，父子两个来到市场，早早的摆摊。
裴大年擦洗桌椅，裴彦在收拾酱肉汤料，一切有条不紊的。
他们刚铺好摊子，那个卖水煎包的大哥端着两个水煎包过来：“裴兄弟，你们父子没吃早饭吧？这是两个包子，你尝尝……”
两个水煎包两面焦黄。
裴大年接过来道谢，“那怎么好意思呢？您尝尝我们家的豆花？”
他说着让裴彦给成了两大碗。
裴彦还在里面多放了一点肉酱。
那个卖水煎包的王大哥，赶紧把豆花接过去了。
这两天他天天在这里闻着裴彦家的豆花香气，馋的早就受不了了。
“一碗就行，一碗就够了。”
裴彦给了他两碗。
一个水煎包就一毛钱，人家给了两个水煎包呢，正好是两碗，他们不想赚人家便宜。
这个王大哥，一边吃着水煎包一边喝着豆腐脑，不住地赞叹。
“这个味儿简直是绝了！”
裴大年满脸的骄傲：“这是我家裴彦从他爷爷那儿学过来的，我这是种了大半辈子地，没想到还能做小买卖。”
王大哥道：“你别小看做小买卖的，不少挣钱，咱们这里再过几年就发展起来了，周边的工厂一多，咱们这些卖小吃的都能跟着沾光。”
裴大年也是这样觉得。
以前天天在地里干活，根本就想不到这些，现在出门开阔了眼界才知道赚钱的门路多。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不一会儿就上来人了。
裴彦让裴大年忙着招呼顾客，他负责做豆花收钱。
顾客们吃着裴彦家的豆花，直接就奔着他这边过来的，就连旁边的水煎包都跟着沾光了，毕竟吃豆腐脑儿他不管饱，搭配着水煎包，那就不同了。
王大哥偷偷问她，赚多少钱。
裴大年看了看儿子，马上道：“我们也就是赚个辛苦钱，比卖豆子合算一点，没赚多少钱。”
裴彦听了点点头，心说，这几天裴大年真的有长进了，果然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
王大哥笑着点点头，至于信不信，那就两说了。
裴彦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告诉裴大年不卖了。
“瓮里不是还有豆花吗？”裴大年好奇的问道、
裴彦道：“我知道，就是不卖了。”
裴大年：“……”
他想不通，明明缸里还有豆花咋不买呢？
就在这时，几个年轻小伙子斜肩拉胯的从外面进来。
“嗬！这生意不错呀？来几碗豆花。”
这几个人说完就把周围的客人赶走，占据了主要的位置。
顾客们一看这几个人来者不善，所以也不敢再进来，场面就这样僵住了。
“来吧，给我们每人一碗豆花。”
“赶紧的！赶紧的！快！快！”
这几个人有备而来，兜子里都揣着“作料”来的，没有想到裴彦居然不卖了。
“啥意思？我们吃饭不给钱？凭啥不卖了？”
年轻人拍着桌子叫嚷起来，他身后跟来的五六个小伙子开始跟着一起闹。
“为啥不卖给我们？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这些人说着掏出两块钱拍在桌子上。
“钱在这儿，你们赶紧上豆腐花，要是不想买，就赶紧滚蛋。”
盛豆腐花的石翁就在那里放着，里给他们几个人吃，那是绰绰有余的，但是裴彦就是不买给他们。
别以为裴彦不知道这些人是干嘛的。
他们兜里揣着一些膈应人的东西，趁人不注意放进碗里，到时候怎么都说不清楚，再者说了，剩下的这些豆花都已经定出去了，当然不能卖给他们。
“不好意思，今天买完了，你们想吃得明天了。”
“什么？你明明还有豆花为啥不卖给我们？”
裴彦：“都已经定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