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梁鹤深摸出手机,放她面前:“你未来的师兄邀请你周末去?看展。”

妹宝眼睛一亮,灼灼目光盯着屏幕,再盯向他:“可以去?吗?”

梁鹤深莞尔:“可以,但?要约法三章。”

妹宝投给他一个“请讲”的眼神。

“第一,不饮冷饮,不吃辣食,烧烤这些垃圾食品别去?碰,这是为你身体着想?,第二,看展就看展,不能乱跑,第三,杨雯会?寸步不离跟着你,你得听她的话。”

妹宝沉默须臾,点头应了。

梁鹤深垂眸凝视她:“复述一遍。”

妹宝:“……”怎么比阿爸阿妈还唠叨啊!

妹宝心中?暗自忖度,面上却笑盈盈地复述,恍惚想?起昨夜里梁鹤深病中?憔悴乖顺的模样,他皮肤又白,软绵绵的像只绵羊,让人心里发软,和此时的“大人”完全不一样。

复述完后?,妹宝又垂头,摸出自己的手机把?秦淮远加上,发了个小猫招手的表情包问好,对面很快回一个更加萌的小狗表情包来。

真狗。梁鹤深悄悄瞥一眼,没发表意见。

两人自然而然聊起来,梁鹤深略有?不悦,落下一句“很晚了,别玩了”,杵着手杖像个老头一样自顾自回房间?。

凌晨1点了,妹宝还没来。

卧室的灯让梁鹤深关掉了,有?种无所谓她来与不来的闲适,其实是怕开着灯,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睁着眼睛盯天花板,耳朵竖起来仔细听,一方面担心她磕着碰着,一方面又想?着她又不是第一次摸黑上床了。

可这只小猫怎么一直不来?他心里竟然像这张床一样,空出一截来。

凌晨2点了,真该好好说叨她一下,门外静悄悄的,连智能声控廊灯也静下来。

梁鹤深支起身子,正?要开灯,手指在?空气中?顿住,忽然想?到,是不是昨夜他的模样,还是把?她吓到了。

妹宝嘴上不说而已,心里还是害怕的,他这个样子,托着两条不完整的腿,一长一短,连爬起来都是歪着身子的,残肢让人头皮发麻,还爬着狰狞恐怖的蜈蚣疤光线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清楚。

不管怎么样,观感绝对不好,他自己都怕看,妹宝才十八岁。

心里沉下来,仿佛陡然压了一座山,压着他挪不动的重量。

顿在?空气的手缓缓收回,梁鹤深重新躺回了被窝里,烦闷地闭上眼,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也没真的睡着,耳边忽然窸窸窣窣响起几声,身边的床榻往下微微一陷,有?干燥的风灌进被子里,很快拢了拢。

垂悬在?虚空的心忽然安定下来,梁鹤深平稳了呼吸。

不一会?儿,被子里的小手又偷偷摸过来,越过手臂,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腰间?,梁鹤深颤了下,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可妹宝并未察觉,她就像是很快就睡着了年龄小嘛,分分钟入睡很正?常。

可她的手缓慢挪移,试探着往下,并不是往那个地方去?,而是越过了,就要贴到他右腿残端时,梁鹤深紧紧抓住了那只肆无忌惮的手,把?它锁在?自己的掌心,他闷着声音说:“……不要。”

“妹宝,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妹宝从他掌心里收回手,身体贴过来,温柔的呼吸扫到他的锁骨位置:“世?叔,您可以抱着我睡吗?”

毫不相关的两件事,说不好她是得寸进尺,还是做出了让步。

但?是那么柔软清甜的声音,对梁鹤深而言,就像是甘霖洒在?久旱的沙漠里,是很难拒绝的,生机勃勃的绿意,他声音略微沙哑地问:“怎么抱?”

妹宝动了动,抓过他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脖子下,然后?自己拱进了他怀里。

“世?叔,我喜欢您。”

梁鹤深耳根烫了下,一把?火从腹部生起,疯窜至五脏六腑。

他暗自心想?,小丫头的喜欢好不值钱,张口就来,也不知是真是假,她游刃有?余像个情场老手,他这个比她多活12年的人反倒像个傻瓜,任她三言两语拿捏。

真丢脸啊。

却耐不住心脏砰砰加速,有?力地跳了两下,梁鹤深收紧手臂,翻了个身,把?她真正?揽入怀,下巴抵在?她头顶,闷闷地说:“快睡,你看看时间?,都几点了?”

妹宝勾起唇角,抬起眸,声音还倍儿精神:“世?叔,您周末可以陪我去?展会?吗?我问过师兄,他说还有?余下的入场券。”

展会??陪她?梁鹤深认真想?了想?,想?的倒不是展会?有?什?么,有?没有?意思?,他会?不会?感兴趣,而是,人会?很多吧?他这个样子……

“不去?。”

妹宝嘟哝道:“虽然是蜀绣,但?讲述的是三国文化,很有?趣的。”

梁鹤深沉默了会?儿,忽然放沉了声音:“所以,你和你师兄聊这个聊到现在??”

“不是。”她在?他怀里拱了拱,全然听不出他话里有?话,还挣扎出一个面对面的姿势,“师兄说,如果我明年就能考上北城大,就有?机会?参与他们下一次的项目,一个蜀绣联合历史?卓越女性专题的项目,第一个女性角色就是妇好。世?叔,您知道妇好吗?”

梁鹤深“噗嗤”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瓜:“首先?,那个字,念zǐ,后?母辛,姓好,她是历史?上第一位有?据可查女性军事统帅,是第一位女战神,第一位女政治家,呼伐羌,退土方,征巴方,定乾坤,安天下,开创盛世?,当之无愧的巾帼奇才。”

妹宝愣了下,随即咧开嘴:“世?叔,您好厉害。”

梁鹤深笑了笑,问:“你想?成为和她一样的人吗?”

“啊?”妹宝又拱了拱,面朝他的姿势,两只手在?他小腹的位置动了动,自然而然碰到他,这句话说得不太?有?底气,“我只是觉得她很优秀,很钦佩她。”

末了,她又补充:“我其实不想?做长空的鹰,遨游九天,我想?做檐下的燕,宜室宜家,是不是很没出息?哥哥总是这样说我。”

没出息吗?梁鹤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真是认真思?索了一番,才回答:“万里碧空固然开阔,檐下烟火亦有?意趣,见仁见智,这个选择本身不能用是否有?出息来评判,无论怀揣着怎样的志向,只要她善良、纯粹,心意坚定,不卑不亢,就是值得尊敬的。”

妹宝觉得有?几分道理,但?细细一想?,梁鹤深其实是巧妙地避开了问题,她仰起脖儿,想?要追问下去?,却不料梁鹤深同时低下头看她,额头与嘴唇撞在?一起,视线相对的那刹那,两人都沉默了。

妹宝低下头去?,梁鹤深撇开脸,好巧不巧,额头又擦过嘴唇,就像那么故意一出戏似的。

呼吸越发滚烫起来,妹宝不再说话了,夜很深了,闭上眼睛轻而易举就能睡过去?。

但?梁鹤深睡不着了,妹宝的腿无意识地搭过来,很轻,但?碰在?他那里就变得很重,慢慢垂眸去?,唇前就是一抹光洁的额头,无暇皎月般,一顶毛绒绒的发丝儿像兔子的那一团小尾巴,扫着他起伏凌乱的呼吸,表面是乖顺的兔,实际上,俨然是狡黠的猫,磨人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