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
“他还好吗?”
乔舟咽咽嗓,极为短暂地思索了下,才抬起手中?的咖啡,无奈笑说:“这?是今天的第六杯咖啡了,你说他好还是不好?”
呼吸猛然一滞,妹宝眨了下眼睛。
手中?的牛奶又荡出一朵洁白的花,泼在手背,或许是加了糖的缘故,让妹宝觉得有些黏腻感,闷闷的,不舒服。
这?话题到此为止,店员正好报到妹宝的排单,于是点个?头示意乔舟,转身去取甜品。
出来后发现,他仍站在门口,抬着手臂,腾出手指掀开衬衫的袖口,露出腕表看了眼。
“我?们住丽兹酒店,离这?里不远。”他这?样?说。
像是自言自语,他目视前方,也不期待她的回应,说完就迈开脚步。
或许太累,也或许只是单纯的神思恍惚,妹宝迟钝地应了声,很低很淡的一声。
却像是一阵风,让迈步的人感知到,又停下脚步,回眸。
“如果没记错,你是在八岁那年开始给他写信的,应该是一项课堂作业?”
乔舟表情无波无澜的,语气也平。
“那年他二十岁,正当年少轻狂,非常不成熟,富贵生活浸润出他沉敛的格调,家族责任催他生出深沉的心思,与此同时,骄傲也是被他写进了骨髓的基因,但如果你觉得他曾为你做的那些,都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那就错了。”
“妹宝,那几年他过得很艰难,几乎是行差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你的每一个?心愿,他都有亲自去完成。”
装甜品的,是牛皮纸袋,随着他徐徐道来的话,在妹宝手里生出褶痕,耳边簌簌响着,说不清楚是风惊扰了街头的树,还是她在与某种力?量抵死抗衡。
妹宝保持沉默,只是望着他,眼中?倒映出天际线的晚霞,是一片碎掉的金光。
“你们夫妻之间,本?不该我?插嘴。”乔舟低下头,微微一笑,“我?只是恍惚想起了,我?去巧梨沟接你时,你一路上问过的那些问题,你担忧的,又何尝不是他担忧的,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你要离开,他追不上,也不敢追的……”
“舟哥。”妹宝忍不住叫停他,“别说了。”
乔舟却恍若未闻,微眯了眼睛,越过她,看向她身后复古而深沉的百年咖啡馆:“或许他表达爱的方式的确有些强硬、偏执,是错误的,你有你的立场责怪他,只是,他等你长大,不是等了一个?月,一年,三年五年,而是整整十八年。”
“这?份心意不该由简单一句‘因为你正人君子?,重信守诺’来总结,因为其中?原因是很复杂的,我?甚至相信,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的北城,他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期待着你的到来,因为你们在那十八年里,并非毫无联系,总有些细枝末节,促使你们做出了这?样?或那样?的,叫旁人理解不了的选择。”
“妹宝。”他忽然叫了她一声,然后用沉闷低哑的声音说,“你心疼一下他吧。”
但这?话却不像是在对她说,因为妹宝看见他仰着脖子?,喉结一滚,眼里就泛起了水光,两瓣嘴唇隐忍微颤,屏息良久,才缓出口气。
他是在向天祷告,求一个?关照。
而她又何尝不是。
第78章 第 78 章
这天和蜀绣小分队吃罢晚餐, 又一起练了练法?语,妹宝回到自己居住的?酒店。
忙起来的?时候无所谓,走在路上吹着?微凉的?风也无所谓, 甚至到了住处,疲惫不堪倒在床上的?那一刻也无所谓。
妹宝觉得自己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睡过去。
她也的?确是睡了会?儿, 中途醒来,紧闭的?窗外一片寂静,唯有远处的?埃菲尔铁塔还亮着?辉煌耀眼的?金色光芒, 摸到手?机看一眼, 发现时间还没?有拨至明天。
妹宝忽然?想到, 梁鹤深会?不会?和她看着?同一片风景。
她恼火地抓了抓头发,把头发抓得无比混乱,一如她混乱的?心, 轻易梳不出流畅通明的?线条。
妹宝翻身起来, 去洗澡,仔仔细细、心无旁骛地洗, 企图洗去杂质杂念, 然?而裹着?浴帽浴巾, 抬手?抹去镜子?上的?白雾后, 她看着?那张被水光映得模糊, 被水温氲得绯红的?脸, 莫名怔愣住。
好像很陌生, 她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不够爽快利落,像是回到了从前。
她把自己锁在巧梨沟, 锁在栖山阁那方窄小的?天地,看着?明净如洗的?蓝天, 就以为自己和它一样明净,看着?皑皑雪山的?金光,就以为自己和它一样明亮,看着?遍野绯艳的?浓樱,就以为自己和它一样明媚。
可是,她无法?自欺欺人,她尤其忘不了苏鸣饮下百草枯时,徐徐望向她的?,那双温柔带笑的?眼睛。
太苦了,太苦了啊!他们同样都是受害者,他却心安理得做了逃兵,留她一人,踽踽独行。
直到浮于?脸颊表面的?湿润流失,妹宝觉察到皮肤的?紧绷。
其实紧绷的?,又何?止是皮肤?
很烦。她换上干净衣服,潦草吹了吹头发,连辫子?也懒得扎了,揣上手?机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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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兹酒店是巴黎著名的?顶奢酒店,但直到踏进这里,妹宝对此都没?有任何?认知。
当初阮玉宝给她订酒店,也提过要不要住丽兹,说它有着?中古贵族的?极致美感,繁华、奢靡,更富历史的?厚重底蕴,而且地理位置极优,但妹宝被价格劝退,阮家不穷,但也不能让她如此挥霍,既是老钱最爱的?酒店,那就应该是老有钱的?人才能住得起的?。
乔舟来接她,引她往套房走。
一路铺着?复古华丽的?地毯,两边更是富丽堂皇,头顶是布灵布灵的?水晶吊灯,人在这种?环境下,恐怕很难不生出某种?王子?、公?主亦或贵族的?优雅与傲慢。
哪怕一条平坦的?直路,也走出了阶梯的?既视感,每一步都被迫踩着?高贵精致的?节拍,去迎合这纸醉金迷的?富贵,也像是要走进某个了不得的?殿堂。
梁鹤深住的?房间,倒没?有奢繁到多么过分的?程度,温暖的?象牙白占了大?面积,贵气的?金色和浅浅的?雾蓝做点缀,一眼望去,茶几、书桌和橱柜上,都有精致的?浮雕花瓶,里面是粉色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