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和雨点点头,竖起大拇指:“经管专业的分数线特别高,难怪你不愿意学,你有这?手?艺可太厉害了,确实没必要去那个领域卷!”
妹宝谦虚道:“我只是从小?就在做,熟能生巧,谈不上厉害。”
“我不学经管,不仅因为我考不上那个专业,更是因为那是世叔的责任,我受阮家生育教养之恩,继承蜀绣是我的责任,彼此尊重理解就好,不需要走上同一条赛道。”
“啊?”冷和雨愣住,她不太敢信这?是妹宝会说出?来的话,好像有种不属于她的冷酷无情,和一种微妙的清醒自持,“那我和穆宇川,岂不是白眼狼行径……”
“怎么会?”妹宝拍拍她的肩膀,把衣服递过去,示意她换下旗袍,“世叔就是在为我们努力啊,家宴上他说让你去公司,后来不是也没提过了吗?那时候他心情不好,公司没他盯着,仅仅一年就出?了那么多?乱子,两位姐夫明里同气连枝,背地却各有计较,世叔可能……可能也是有所?忌惮,怕自己再有意外,你和宇川怎么办……总之,并不是真的想逼你们放弃梦想。”
冷和雨哑口无言,愣了半晌,才笑?了声?:“我爸和姨父……是小?舅告诉你的吗?”
“不是。”言多?必失,妹宝说完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了,“我如果说,我是从家宴上看出?来的,你会信我吗?”
冷和雨信她,叹了口气说:“原来连你都能看出?来,想必外公和小?舅早就看出?来了。”
妹宝安慰道:“虽是一家人?,但性格不合也是正常的,长辈自有长辈的分寸。”
“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冷和雨笑?一声?,“他俩明明!我爸只是表面?对我妈惟命是从,其实……”
“会不会连这?个小?舅也知道?”
她神情低落,让妹宝觉得担心和奇怪,不由?得问:“知道什么?”
“我爸在外面?,还有一儿一女。”
“什么!”这?个妹宝是真不知道,一时语塞,没来得及安慰什么,又?听冷和雨滔滔不绝:“大姨家也是一样,姨父在外面?有情人?,一直有,根本就不知道养了多?久,他们有整整四个孩子啊,老?大跟穆宇川同年,老?二今年高考,那个女人?都快五十了,现在好像又?怀上一个,简直了,这?比猪还能生啊。”
“可怕的是,他俩对我和穆宇川的教育,跟对野种的教育完全不一样,大概只有把我俩养废了养坏了,外面?的野种才能鸠占鹊巢,侵占梁家的财产吧!”
“我都怀疑,他俩根本就没爱过,我妈和大姨也各有想法,估计没把男人?当个东西,大姨混娱乐圈重名?声?,我妈做科研工作一年着不了几次家,她俩还跟我和穆宇川说,只要野种不到我俩跟前蹦跶,三?瓜两枣丢过去就当做慈善养条狗,别把脏东西往眼里放。”
“但我只是想到就觉得恶心,之前那俩狗东西可没那么着急,至少从不敢在外公面?前闹,你知道他们为啥着急不,因为你,妹宝,等你生下梁家嫡长孙,外面?的野种就彻底没戏了,你可一定要加油啊!多?生几个!气死?那俩狗东西!”
妹宝哪里听过这?么离谱的故事,整个人?都僵住。
“哎,我说太多?了吧,你当听个乐子。”冷和雨换回衣服,拿出?手?机看时间,“我走了,还约了发?型师做头发?呢!你好好学习,争取一举夺魁。”
妹宝勉强挤出?笑?容,送她出?门:“夺魁肯定不行,能踩到分数线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过几天?去寺庙给你祈福,把天?上的菩萨都拜一遍。”
“哈哈,那我可真要好好谢谢你。”
“你跟我说谢谢?你是要给我插一刀吗?”冷和雨转身捏捏她的脸,动作很亲也很轻,两人?之间完全没有长辈晚辈的那种相处氛围,倒是像闺蜜。
妹宝哭笑?不得:“你听不出?来我开玩笑?啊!还有,这?一点真不开玩笑?,你别总是拿狗来骂人?,我家阿黄可不这?样!”
话落,跟在两人?身边的阿黄像是听懂了,仰起头望过来,欢快地摇了摇尾巴。
冷和雨哈哈大笑?,弯腰下去摸狗头,发?誓说下次来一定给它带好吃的当做赔礼。
送走冷和雨,妹宝本要直接回书房,继续写她没答完的试卷,可不知怎地,忽觉疲乏至极,脚步不受控制,挪到客厅沙发?,目光空洞地落在地毯上,一半心思在心疼冷和雨和穆宇川,另一半心思在重新审视梁鹤深。
他知道吗?以他的聪明程度,不可能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闻不问?以他的权势手?段,不可能是无能为力,以他的原则秉性,亦不可能会无动于衷。
春节发?生的事情,就是梁鹤深出?手?摆平的。
买卖婚姻和家暴很难查证,但法院判得出?奇快,童月的父母和她的“丈夫”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还安顿好了童月母子,处理方案谈不上完美无瑕,但挑不出?错。
当年纵火案的舆论,一夕间在网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妹宝曾问他做了什么,梁鹤深半字未提,只笑?着敷衍过去:“我不想让这?些不干不净的事情脏了你的耳朵,你只需知道,我的仁慈和耐心分不出?半点给作恶多?端的家伙,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如有必要,苍松翠柏,亦可遮天?。”
一个人?说“苍松翠柏,亦可遮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说这?句话时,还带着和风细雨的笑?意。
夏季阳光足够暖进人?心,妹宝却觉微凉,凉到了脚底。
或许因为十二岁的年龄差,让她觉得自己与梁鹤深依然相隔天?堑,无论如何用力奔赴,都隔着漫漫岁月打磨出?的山河湖海。
他有他的规则,亦有他的决断,在他的安排下,她只需要享受结果,而所?有的结果,都是美化过的纯净之色。
高悬中天?的皎月,氤氲云雾而带着绒绒软意,可本质却是一块灰暗坚硬的石头,一眼荒芜、寸草不生。
妹宝惫懒地抬起视线。
乍一眼,倏地起身,第一反应是自己走错了家门,转念一想,自己连大门都没出?,哪有机会走错?
她愣愣地走到落地窗边,嘴唇因惊愕而微张,目之所?及,那个墓地般苍凉沉寂的后花园已然消失,除了那几棵高大的雪松,还多?出?几株花树,而从前被修整得方方正正的常青灌木丛,已被满目花叶取代。
“看什么呢?”杨雯从楼梯走下,“我说你怎么送个客人?半晌不回来。”
她笑?了笑?,看妹宝愣愣地望着窗外,又?说:“惊喜吧?北城回暖后,这?都陆陆续续准备两个月了,你每天?埋头学习,都没注意瞧过,现在只是些来不及修枝打顶的残花,但明年就能看到满园花开的盛景了,我爸这?个园丁可花了不少心思呢,保证色彩搭配相得益彰,保证你每天?都有花可赏。”
杨雯说着就指给妹宝看,也给她介绍。
“为了统一色调,四面?墙脚种的都是粉色龙沙宝石,外面?是一圈牡丹,还有栀子、茉莉,宅子边上种了蓝花楹,往外有几棵樱花树,还有腊梅,树下都种了绣球,小?亭子那片草地明年能开满玛格丽特,大陶罐里种的是郁金香和铃兰,还有,那边樱花树下的空地,说是要给你搭个秋千……也还挑了些花叶绿植,那名?字取得花里胡哨的,我记不住那么多?,梁先生恨不得把人?家的苗圃整个挪回来,可花园就那么大,先慢慢来吧。”
妹宝收回视线,已然是两眼泛红,晶莹水光在眶中荡漾。
杨雯偏了下头,摸摸她的头顶:“你这?是感动出?来的?”
妹宝嘴唇紧抿颤抖,含泪点头。
她在怀疑他的城府,而他在为她编织四季如春,繁花似锦。
杨雯抬指轻拂过她的眼尾,此间没有外人?,朝夕相处她早就当妹宝是妹妹了,于是直言不讳:“我虽然拿不准先生待你是何种感情更多?一些,但他喜欢你,这?一点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