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1)

小耳朵 俞蜃谢瓷 1978 字 7个月前

谢瓷不用像以前一样,需要侧头凝神去听他们说了什么。第一次手术后,她的听力渐渐恢复,如今已如常人一般,第二次手术后,眼睛没好全,余下的有风险,他们不敢轻易动手,便先搁置着。

迎着咸湿、温热的海风,谢瓷心想,原来隔着助听器,听到的声音是不一样,那会不会认不出哥哥的声音呢?

她平白担心起来。

车上有人问她:“小瓷,你生在十二月呀?我阿妈说,以前的渔民们在立冬后,就会开船来我们这里捕鱼,新的一年就开始了。”

谢瓷轻声应:“我生在九月,生日在十二月。”

“咦,好奇怪。”

“对呀对呀,隔了三个月呢。”

“为什么渔民立冬后才过来?”

“老师刚教过,和信风一起来的,顺风而下。”

“哦,东北信风。”

少年们叽叽喳喳的,又说起别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晚上去谢瓷家里带什么吃的。

谢瓷侧过头,面对海风,开始想念俞蜃。她想告诉他,她出门都带着盲杖,没摔过跤;她有乖乖喝牛奶、吃鱼,又长高了;她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刻了很多、很多小像……她有无数的话想告诉俞蜃。

但最想告诉他的。

是她想回去,回到他身边。

看不见没关系,听不见也没关系,他是她的眼睛,他是她的耳朵,她从来都看得见,也听得见。

.

晚上九点,谢瓷送走热情的朋友们,独自回到厨房,在阿姨的帮助下做完蛋糕,插上蜡烛,而后没有点燃,她低声说了句什么,给自己切了块小蛋糕,刀刀精准,就像能看见一样,然后慢吞吞地吃完,再把剩下的蛋糕递给她,说:“分给邻居们吧。”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这样,阿姨早已习惯了,她拿着蛋糕出门,去隔壁找邻居,独留谢瓷一个人在别墅里。

谢瓷走到客厅,坐下等电话。

她只是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做。

阿姨分完一圈回来,再打扫完卫生,已是晚上十一点。她想了想,对谢瓷说:“该去洗澡了。”

谢瓷温声应:“我想在这里等电话。”

阿姨不再问,她知道,这小姑娘可倔强,看起来温温柔柔、天真纯稚,性格跟头小牛似的,有些事怎么说都不管用,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等到深夜,海风渐渐大了。

谢瓷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发呆,阿姨给她拿了条薄毯子盖上,打了个哈欠,说:“我不关门,有事就喊我。”

谢瓷点点头,听着那拖鞋声啪嗒、啪嗒远去了。

近十二点,谢瓷开始犯困,拆了布条,揉了揉眼睛,起身去关了灯,独自坐回黑暗里。她置身黑暗,感觉和以前很不同,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是黑色。

原来黑色是这样的感觉。

很孤独,很安静。

那一晚,在水屋廊下,谭立风躲在水里,曾和她说,俞蜃是陷在泥沼和黑暗里的人,不能妄想去将他拉出来,他只会扯着你一起陷进去。

那时的谢瓷尚不能理解他的话,现在却知道了。

她想,她也是在黑暗里的人,这漆黑的世界从来都只有俞蜃,只有他会把一个小瞎子当宝贝,日复一日,不厌其烦。

太傻啦,谢瓷想。

慢慢的,谢瓷耷拉下眼,下意识想,哥哥好慢...倏地,别墅里放置着的手机叮铃铃响起,谢瓷猛然惊醒,去接电话时还撞了一下,她不管,摸索着接起座机,喊:“哥哥?”

那头似顿了一下,他喊:“釉宝,是爷爷。”

谢瓷有一瞬的恍惚,这两年,他们都是叫她谢瓷、小瓷,小朋友叫她看不见的天使,太久、太久没有人喊她釉宝了。

她抿抿唇,小声喊:“爷爷。”

老爷子问:“釉宝过生日了,有没有吃蛋糕?听医生说,上次手术很顺利,快的话明年釉宝就能看见。手术报告我和阿蜃都看了,你放心,他好着呢。”

谢瓷垂着眼,低声问:“爷爷,我可以给哥哥寄礼物吗?不让人发现的那种,你帮我给哥哥。”

这两年来,谢瓷和俞蜃从未联系过。

一个联系不到,一个不敢联系。

老爷子迟疑半晌,正要拒绝,却见院里开进来辆车,小宋下了车,去后座开门,把烂醉的俞蜃背了下来。今天是他的生日,赶完学校的场子,又去公司的,不知被灌了多少酒,连路都走不了。

老爷子心软,应:“可以,但你得听爷爷的。过两天会有人上门来取,到哥哥手里或许要一个多月,但爷爷一定给你送到。”

谢瓷终于露出笑来,她说:“爷爷,帮我和哥哥说生日快乐,还有……让他不许看别的女孩子,男孩子也不可以。”

哥哥是她一个人的。

老爷子又酸又涩,他们家的小姑娘也长大了。他应下,挂了电话,拆了电话卡掰断,将手机和电话卡都一并丢进垃圾桶,下楼去看俞蜃。

客厅内灯火通明。

王茉莉急匆匆去厨房煮醒酒汤,小宋背着俞蜃还没到门口,俞蜃从他背上滚落,趴在一边将晚上喝的酒都吐了出来,清俊的面庞充了血,青筋凸起,模样狼狈又可怜,半晌,他抬起猩红的眼,问:“几点了?”

小宋看了眼表,说:“十一点五十七。”

俞蜃瘫坐在台阶上,随手解开领结往边上一丢,松开扣子,露出锋利的喉结,黑眸对上院子里幽然静立的橘子树,半晌,低声说:“釉宝过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