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知却摇摇头,“妈妈买给我的。”

青年的指尖轻轻拂过聂振宏的掌心,将属于自己的钥匙串拿回手中。

“她说,挂着,不会丢。”

聂振宏看见林知的拇指和食指习惯性地捏住小老虎的肚子来回挤压,“后来……后来妈妈把这里的钥匙也挂上去了。”

“你以前来过这边吗?”聂振宏轻声问,“我是说,和妈妈一起。”

林知歪着头想了想,摇头,“妈妈说,这里太吵了。”

聂振宏能想象,林知的母亲是在什么情景下说出这话的。小朋友的状况到现在都没好全,想必当年情况更为严峻,在学校遭受的大量语言暴力成为心理疾病的导火索,他变得自闭,敏感,害怕生人,对人多的场所也下意识瑟缩畏惧。

林知的妈妈怕在这种环境下让儿子的病情更为恶化,才选择为孩子办理退学,一个人照顾他长大。

“你害怕吗?”

聂振宏有些后知后觉地反思,自己当初让小朋友搬下楼来作画的决定,是不是太过于想当然了。

林知每天坐在这里,真的是快乐的吗?

然而清冽的声音随之就打消了他的担忧,“不害怕。”

屋外蝉鸣声嘈嘈作响,沿街的大树撒下阴凉,倒是把人声的喧嚣给掩得没那么吵闹了。

林知捏在肚皮上反复的手指换了个动作,聂振宏看见小朋友月牙似的指尖描起小老虎额头上的「王」字,一笔一划,像是找到了安稳的方向。

“喜欢这里的。”

聂振宏听到这话,心里柔软之余,竟很有冲动想厚着脸皮问一句是喜欢这里,还是……喜欢我?

可他就算不问,也能猜到小朋友的答案。

单纯的,直白的,却不会存在他期待的那层意味在里面。

聂振宏这时候才恍然发觉。

原来,自己是在隐隐期待着什么的。

“哎,聂老板,在忙吗?”

屋内的静谧被突然登门的客人打破,聂振宏按下心里的波澜,回头应道,“不忙,补鞋吗?”

“对对,我家丫头这高跟鞋的鞋跟钉跟丢了一边,您帮忙看看能补上吗?”

来人是一对母女,年长的那个聂振宏还算熟,是社区外面那条街一家卖凉拌菜的老板娘。

不知道叫什么,因招牌挂了个「三姐兔丁」,来买东西的顾客便都习惯叫她「三姐」。

聂振宏有时候馋了会去她家买点兔丁猪耳朵之类的下酒菜,而三姐家里鞋啊包什么坏了的也都会拿到他这里修。

平日里三姐多是一个人来的,今天却挽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

小姑娘一身浅绿色的连衣裙,穿着白色的露趾凉鞋,显得十分青春靓丽。

“你说这妮子,一上大学就学些乱七八糟的,眼睛画得跟被人打了似的,还买高跟鞋穿,瞧瞧,踩排水盖上差点把脚都崴了!”三姐语带责怪,却是掩盖不住其中对女儿的疼爱之情。

“妈!我这是大地色眼影!还有,穿高跟怎么了,我……”

那女孩嘟着嘴不高兴的反驳,但在瞥见修鞋铺里坐在画板前的俊秀男生后,不满的语气渐渐变得小声,“你不喜欢……我不穿也行的。”

46 瞪了眼

三姐为人是蓉城人惯有的爽朗外向,平日里卖凉拌菜,客人多挑拣一会儿她也不介意,有时候看到熟客,还会附送点炸花生拌胡豆之类的,味道好又实在,让人来了一回想二回。

她女儿不知是不是遗传了母亲的性格,坐下没多久,就自来熟地找林知攀谈起来。

“小哥哥,你多大啦?”

“也在读大学吗?”

“你是学画画的吗?墙上都是你画的?好厉害啊!”

“我今年大二,就在西边市郊那里的财大读书,学会计的。”

林知刚才放下画笔,这会儿正准备拿起来继续画画,就被女孩一连串的话给砸问得顿住了手。

这些年他鲜少和同龄人交流相处,一下来个这么热络的陌生人同他讲话,他第一反应不是回答,而是求救般地望向斜前方的男人。

聂振宏手里磨着钉帽,适时地同坐在面前的三姐夸赞了一句,“高材生啊。”

他虽埋着头干活,但余光却一直关注着两个小年轻。瞧见林知看过来,立刻便接了话。

“嗐,也就是脑子灵光点!”

三姐嘴上一副不值一提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自得,“我和她爸都没啥文化,小芸这些年读书没怎么让我们操过心,还算争气,考了个好大学。”

一旁的杜小芸嘴角刚勾起来,就听见自家老妈急转直下,“要是平日里少气我点就更好了!”

“妈!”她不乐意地撅起嘴,“我哪有不听话?你瞧瞧,今天你让我陪你出来逛街,我二话不说就陪你了!”

“呵呵,一放假就窝在屋里玩电脑玩手机……”三姐毫不留情地拆自家女儿的台,“我再不拉着你出来溜达溜达,我看你都要长霉了!”

“我就是宅了几天而已!在学校天天出门,好不容易放暑假了,在自己家还不能自在点吗?”

母女俩这一来一往,与其说是吵嘴,倒不如说是日常相处的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