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他……妈妈过世了。”
聂振宏也不想把小朋友的伤心事当做谈资,只简单提了一句。
“他,也想给自己妈妈送上一份母亲节礼物。”
“所以那天听到你这刊物是母亲节特辑,心里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幅画,就像是他对妈妈说的话。和你那栏目中小朋友们写给妈妈的信,没有什么区别的。”
“只是载体不同而已。”
这话说得委婉,但也侧面回应了何谦刚才的问题。
聂振宏这几天陪着林知画画的时候,其实就渐渐发现小朋友好像并没有画那些小读者信里描绘的场景,但他并没有出口纠正林知。
就像他修鞋补鞋有自己的一套工具方法一样,虽然平日里聂振宏心里总叫林知「小朋友」,可在绘画这一件事上,聂振宏认为林知早已是个厉害的大人了。
他这个外行没有资格指点说教。
只不过,聂振宏发现自己放心得还是早了点。这个大人离了画画,又变回了又呆又迷糊的小孩儿,连人家交代的事情都没听清,就闷头画了。
而何谦,在将聂振宏一席话琢磨了两圈后,总算是听懂了。
这、这、这……感情小画家这幅画,完全没照着他说的来啊!
“其实我看了下你那杂志其他栏目,画的东西也不一定和文章完全对上的嘛。”
聂振宏观察着何谦的表情,一边给他递了只烟,一边继续道,“反正这主题都是一致的,您看……”
何谦苦笑,他这是约的插画,可不是自由创作呀!
“聂老板,不瞒您说。”
他接过烟点燃,“小林这画得确实不错,也挺符合这一期的主题的。可是我之前也说了……这毕竟是个救火的差事,不少人盯着我呢。”
他颇为头疼地吸了口烟,又重重吐出,“我手底下有个副主编,眼瞧着就要上位的。我这一来把人家位置占了,这次补篓子受到阻拦,也跟他有关。”
“这就等着看我笑话呢,您说,我要是拿一副跟栏目完全不相关的画回去,能交得了差么?”
知晓了前因后果,聂振宏也明白了何谦的难处。但他回头望了一眼还在屋里乖乖坐着等他们的林知,心里又一点不想让小朋友失望。
咬着烟嘴琢磨了半晌,聂振宏重新调动起自己几年没转过的生意场思维,脑子里渐渐冒出了主意。
“老何,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林知画得还不错,够得上你们杂志标准?”他问何谦。
何谦点点头,“这倒是, 我虽然不是专家,但他笔触简单,线条流畅,颜色也把握的挺到位的,只是……”
“我知道,只是没有从你那些信里找来画嘛。”
聂振宏明白令何谦为难的点,不过换了种角度给他说,“我记得你说,下一期杂志还没开印,对吧?那些小朋友的信,也是刚排好版?”
“是,这不就等米下锅呢么!”
“那如果多加一封信,写的就是我们林知画里的情景呢?”
聂振宏咬着烟笑了,“山不来就我,我们可以就山嘛。加一封信而已,不长,你那书页那么大,挤挤就有了。”
“这……”
何谦被聂振宏说得一愣,“这哪儿去多找一封信啊?”
他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松动,觉得这么个方向也不错,只不过,“要弄虚作假,被发现了我更不好交代!”
“怎么会弄虚作假呢!”
聂振宏摆摆手,板正的脸看上去颇为靠谱,“只是补一封迟到一点的信而已。”
他侧过身,让何谦也回头去瞧屋里的青年。
林知这会儿还在运笔,涂抹着画稿上最后一点未完成的色彩晕染。
青年脸色平静,面无表情,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不好接触,目光里却全然是专注和热情。只不过对着的不是人,而是画板上没有生命力的画纸。
不……
也许对林知而言,画上的东西,才是更有生命力的吧。
不会充斥着恶意的目光,也不会对他说出残忍又无情的话。永远都因为他的创作而散发着友善的,充满温度的色彩。
“林知他……虽然成年了,但其实很单纯,知事少。”
聂振宏忍了忍,还是点燃了嘴里的烟。吸了几口,才同何谦道,“我一会儿让他给妈妈写封信。就……当做是你们栏目的一份投稿,成么?”
“有了信,再配上最合适的插画……你这杂志,卖得肯定好。”
半个月后,何谦主编的儿童杂志上市了。
由于他们出版社背靠官方,与很多学校有合作关系,受众面还算挺广的。
许多老师都会订阅,有不错的文章也会拿来做学生的课外读物。
何谦新官上任,文章都经过好些轮仔细筛选,质量不错,加之这期选题很有意义,被很多老师推荐给学生和家长购买。
短短一周间,销量就比同期竞争对手高了一大截,也止住了上几个月的下滑趋势。
何谦得了上司夸奖,干劲十足,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他心里还是惦记着他的福星,在某天提前处理完公务后,他喜滋滋地拿了两本成刊跑到聂振宏的修鞋铺,给他和林知手里一人塞了一本。
“之前忙,一直没来得及过来给你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