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隔间外的汤铭宣瑞大惊,不等他们反映过来,外面林思破门而入,家将们跟着冲了进来,家将身后还有一个被郁赦暗中吩咐带来的宣瑜和宣从心。
宣瑜小脸苍白,被人推搡着上前,怔怔的看着宣瑞。
宣瑞被这阵仗吓坏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呆滞片刻,哑声道:“你俩……怎么来了?”
宣瑜抖着嗓子:“哥……你刚说的,是什么啊?”
宣瑞只见林思,还没多害怕,他闹不清这些人是不是自己府上来救自己的,只白着脸失神道:“你不懂,我回头同你说,你们怎么来了?这些人是你们带来的?”
宣瑜不可置信的看着宣瑞,还在问,“你刚说……钟宛是来害我们的?”
宣瑞怒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是人就有私心,你还小不懂,我回头同你说!”
“我是不懂……”宣瑜声音喑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父王是怎么死的,但……钟宛是为了我们,才会黔安的,这不是真的吗?”
宣瑞心虚的看了林思一眼,他知道林思是钟宛的心腹,怕他回头跟钟宛说什么,情急之下推搡了宣瑜一把,低声道,“回头再说!”
宣瑜被推倒在地上,浑身发抖,他踉跄着爬了起来,低声念叨,“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但……但这些年,把我带大的是钟宛……教我识字的是他,让我明理的是他,手把手……”
宣瑜眼泪崩溃,仍在嗫嚅,“手把手的教我写仁义礼智信的人是他……”
宣从心双目噙泪,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攥住宣瑞的衣领,盛怒道:“宣瑞!!!他当年才十六!比现在的你还小一岁!七年来他几次差点把命丢在南疆!图了个什么?多少年来生死挣扎,就图让你这么猜忌的吗?!”
第60章
郁赦将钟宛轻轻放在地上, 慢慢地走了出来。
郁赦脸色青白, 眼中通红,如厉鬼一般直直的看着宣瑞, 声音嘶哑, “他身上的毒……”
宣瑞一见郁赦登时吓得跪在了地上, 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到底怎么了,惊恐道, “郁、郁赦?”
“我……”郁赦不可置信的看着宣瑞, 咬牙切齿的喃喃,“我当年是疯了?我居然故意放他走, 让他去找你, 我……我明明舍不得, 我居然纵他去找你,我……”
郁赦口中泛起一股腥甜,他恨不得一头扎回七年前,一耳光扇醒自己。
自己是多蠢, 将那么好的归远, 拱手让给了这个东西。
郁赦竭力按捺着心头邪念,来之前, 他已将局布好,一面同钟宛悄悄潜伏进来, 另一头命人虏了宁王的两个孩子来, 让他们两个看看清楚,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如此自己来日夺了宣瑞的郡王爵位,这两个孩子也不会误会钟宛,不至于让钟宛多年来一片苦心尽付东流。
自己明明是想尽力不想让他伤心的。
郁赦本能的摸向腰间藏着的匕首,反正已错上加错了,不如现在直接宰了他……
另一头,汤铭见有人来了,且人数不多,原本心头一喜,只是左右不见钟宛有些疑惑,一见郁赦他也白了脸色,失神,“怎么又是你?!”
郁赦闭上眼,转头看向汤铭,他深呼吸了下,低声道,“留着黔安的人,留着这个老的,庄子其他人……杀干净……一个不留,庄子烧掉。”
汤铭心头大惊,“我庄子外还有……”
“已经解决了。”郁赦的心腹家将对郁赦一拱手,“方才带小姐少爷来的时候,属下等不慎露了点行踪,我们怕惊扰到别人,乱了世子的事,索性先把他们杀了,庄子里十七人,庄子外藏着二十三个人,路上接应的还有十四个人,是不是?”
汤铭目眦尽裂,“郁赦!”
“闭嘴。”郁赦声音哑然,“你最好保佑钟宛没事,不然……这屋子里的人,我一个都不会留……”
郁赦转身返回内室,一把将钟宛扶起,心头慌乱,“先回、回家。”
郁赦用自己的披风将钟宛包裹好,拉他上了一匹马,由几个家将护送,头也不回的回城去了。
钟宛做了个梦。
梦里他还是个懵懂幼童,顽劣不堪,整天跟林思在宁王府里捣乱,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鲤鱼,好好的新衣裳,穿不了两天就要打补丁。
他的嬷嬷每天就一件事要做,给他俩补衣裳,就这嬷嬷也补不过来,干脆去库房里讨了点结实粗糙的布匹来给他俩制衣裳,宁王妃看不下去,说……
说钟宛就算是义子,那也是王爷的儿子,不能穿打补丁的衣裳。
宁王妃选了最密实的绸缎给钟宛做衣裳,又特意命人在衣服的袖口膝盖内里处缝上鞣的薄软的兽皮,又结实,又抗摔,从那么高的假山上摔下来,手肘着地,都不觉得疼。
宁王妃自己没有孩子,钟宛和林思想要个弟弟做跟班,钟宛几次问宁王妃,自己何时能有个弟弟,宁王妃总是浅浅的笑一下,接着做自己的事,不答话。
后来,钟宛偶然听府里的老人私下窃窃,说宁王妃是皇帝指婚给宁王的,起初两厢都不情愿,只是圣意难为,凑合着过日子罢了,如今缓和了些,但不冷不热了好几年,如今彼此都拉不下面子来,总也不在一处。
钟宛听的半懂半不懂,拉不下面子来又怎么了?他俩在不在一处又怎么了?女人年纪大了,不自然就能生孩子吗?
但他还是想要个弟弟的,又过了一年,弟弟还没等到,钟宛大了一岁,稍稍明白,这俩人还得是经常在一处的好。
那日是中秋,一家人难得的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宁王和宁王妃彼此都有些尴尬,都想说点什么,但一开口就莫名其妙的尴尬冷场。
钟宛个头还矮,夹菜也不方便,宁王妃就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亲自替他夹菜。
钟宛看看宁王妃再看看宁王,没心没肺道:“母亲,你给我改个名字吧。”
宁王妃蹙眉,“改什么?”
钟宛咽下嘴里的菜,含混道,“招娣,钟招娣,我不嫌难听。”
做了二十几年的大家闺秀的宁王妃,头一次在饭桌上笑的肚子疼,宁王死死忍着笑,起身替宁王妃拍了拍,宁王妃脸稍稍红了。
从那日起,宁王和宁王妃就总在一处了。
过了不到一年,宁王妃果然给钟宛生了个弟弟。
再过了几年,那个弟弟也果然成了钟宛和林思的跟班,整天追在钟宛和林思后面,被两人逗来逗去,钟宛和林思都爱欺负宣瑞,但又宠着他,上树的时候,宣瑞爬不上去,钟宛会背着宣瑞。摸鱼的时候,宣瑞一条都摸不到,钟宛会把最大的那只送给宣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