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白垂眸看她, 眼底笼罩着浓雾，雾色的眼睛总是让他在气质清冷的同时自带一种脆弱的易碎感。
每当陆与白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的时候，叶晚都觉得就好像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也唯有她一个人。
或许是他眼神太认真, 也太沉，叶晚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慌。
“告诉你干什么？”
叶晚说着又补充道, “那时候你也只是一个学生啊……”
浓墨的夜色下, 陆与白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叶晚看见他喉结轻轻赞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
“学生吗？”
陆与白似是自嘲, 重复了学生两个字。
“就算你觉得我帮不了你, 那也不用直接和我断联吧？你突然失去联系, 我那时候一直很担心你出事。”
他垂眸说。
“我去了学校, 找班主任要你的联系方式，她和我说……你打电话嘱咐她不要把你和你家人的联系方式、住址给任何人，我以为……”
他没继续说下去，声音就此停住了。
他以为？
以为什么？
叶晚脑子里相继冒出这两个问题后，突然想起在京大那天, 陆与白问她的问题。
叶晚愣怔了一下，有些懵的开口，“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去同学会，还问我是不是因为同学会上有不想见的人……”
“陆与白, 你不会是以为我是不想见你，才和所有同学断联，也不去同学会的吧？”
陆与白低头看她。
没说话。
但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话。
手心轻轻在男人结实的臂膀上打了一下。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至于吗？”
“虽然我一开始是有点讨厌你……但是后来早就不讨厌了好不好！”
“我之所以断掉所有联系方式是因为当时找我家要债的人不知道怎么拿到了我的手机号还有微信号, 电话、视频一个接着一个的打过来, 我手机根本没办法正常使用, 所以我才干脆把手机关，拉黑所有人。”
“嘱咐老师不要把我家里亲人联系方式和住址说出去也是因为这个。”
暖光灯下，陆与白低头看她，两人就这么诡异的对视了很久。
在沉默中，陆与白突然开口。
“对不起。”
他的声音突然格外的低沉，在安静的夜里被无限的放大，目光里折射出淡淡的雾气。
“啊？”
叶晚愣怔了几秒钟，有些茫然，“你向我道什么歉啊？”
“我家破产的事情又不是你的错。”
叶晚转眸看陆与白。
他沉默着不说话，眉眼低垂着。
叶晚有些恍惚，感觉陆与白现在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少年人正在自责。
难道他觉得当时没有帮到她所以自责吗？
就他们两个同学而言的关系，他好像没必要因为同学家破产而自责吧？
他不会是真的喜欢她吧？
喜欢她的人很多，追她的也不少。
可是。
可是他们已经分开六年了啊。
如果说别的同学喜欢她六年，她相信。
可是这是陆与白啊。
是附中和七中无数女生的白月光，是少女高中三年的心事，是即便隔了这么多年，还让无数女生念念不忘的人。
她的美女自信对上这个人的时候，总是不太够用。
就像刚转校到附中的时候，从前被众星捧月的她，落到他面前，他身上的月光落下，她就黯然无光了。
就在两人沉默不说话的时候，一道喵声打破了沉默。
“喵。”
十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从猫窝跑了出来，蹲坐在门口，身后的尾巴左右没有规律地晃动着。
它迈着小猫步走进来，先走到了陆与白的脚边，用脑袋蹭蹭陆与白的拖鞋，见陆与白没理会自己，有些无趣地转身走向了她。
“喵~”
十二蹲坐在她的面前，两只肉乎乎的爪子踩在纯白的瓷砖上，仰着圆乎乎的脑袋仰头望着她。
“它是不是饿了？”
借着十二的出现，叶晚主动开口问。
“嗯。”
一直沉默的陆与白点了下头，然后转身走进客厅，不一会儿就拿着几袋猫条回来，随手就递到她面前。
叶晚：“诶？”
“你来喂。”
陆与白声音顿了顿：“培养下母子情。”
叶晚缓缓的打出一个“？”。
母子情？
我真的是谢谢您了。
叶晚将猫条扯开，蹲身一点一点地喂给十二。
十二的眼睛很大，圆鼓鼓的，甚至有时候大得看上去不像是一直猫，而是一直猫咪玩具。
真想不到当初在路边捡的小可怜长大后竟然会这么可爱，颜值完全不输大部分的网红猫猫。
叶晚喂着猫，鼻尖能嗅到陆与白身上的气息。
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香水，很好闻。
她似乎从没有在其他人身上闻到过这种香水味。
香水的气味和他的气质很搭。
清清冷冷的味道。
定制的吗？
叶晚想。
“你看见我发你的短信了吗？”
陆与白突然出声，打断了叶晚的思考。
“什么短信？”
叶晚抬头，疑惑问。
陆与白：“高三毕业那年，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给你发了条短信。”
叶晚摇了摇头，有些懵：“你发了什么？”
见陆与白没说话，叶晚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是高考成绩吧？”
沉默了一会儿，陆与白“嗯”了一声。
他两只手耷拉着阳台上，身体就像没骨头一样靠着阳台：“那天我发了短信给你，跟你说我考了688。我厉害吧？”
“厉害！”
叶晚点头，认真回答道。
这话她是说真的。
那时候陆与白高一高二几乎都没学过，直到高三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突然就痛改前非好好学习。
只学了一年，这个成绩，不说句厉害都不行。
有时候她觉得那些同学说得对。
陆与白是天生的天之骄子，家世好，人长得帅，气质独特，高中两年不学，最后一年努努力也能随随便便考上京大。
她努力的三年，考上了，也没能去。
这个人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两人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聊天，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亮了下，叶晚扫了一眼，看见了余欢的名字，同时看了眼时间。
啊。
已经八点半了吗？
叶晚收起手机，又摸了摸正在阳台上走猫步的十二，“我该回去了。”
陆与白：“行。”
叶晚掏出手机，正想叫个车，就听见陆与白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我送你。”
叶晚想了想，摇了下头，“不用，我叫个车就行。”
“司机都已经回去了，”叶晚说，“就不麻烦他了。”
“你是觉得我不会开车吗？”
陆与白两只手插在裤兜里，靠着落地窗，问她。
“倒也没这么想。”
叶晚低低地应了声，跟着陆与白上了车。
夜色中，伴随着川流的灯光，车内，两个人都没说话，冷风无声地吹着。
叶晚甚至连手机上余欢发她的消息都没看，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在阳台陆与白和她说的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这样问她。
他甚至以为她不参加同学会是因为不想见他。
车子驶停在小区门口。
“到了。”
陆与白开口。
叶晚回过神，看向熟悉的小区门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家了。
“谢谢。”
叶晚趴在窗户边道了声谢。
陆与白：“走吧，看你进去我再走，到了楼上给我发消息。”
叶晚：“这几步路，我难道还能走丢？”
陆与白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叶晚：“行，等会儿我一进门，就给你发消息。”
她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小区门口，可刚走没两步，就听见一道开门。
叶晚还没回归神，手腕就被一只手漂亮得惊人的手紧紧握住。
“怎、怎么？”
叶晚有些懵地看向拉住自己男人，下意识的看向男人握住她的手，莫名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尖的蝴蝶仿佛在疯狂的振翅。
海啸席卷。
周围仿佛瞬间安静下去，没有一点点声音。
能听见的只有心跳。
她的。
还有他的。
“你鞋带松了。”
等很久，叶晚才听见耳畔陆与白的声音响起。
“啊？”叶晚下意识低头，发现自己脚上的运动鞋鞋带确实松了。
“哦，谢谢你啊。”
叶晚抽了抽手，陆与白却抓得有些紧，倒是她一时没能把手抽出来了。
她下意识抬头，看陆与白，又看看两人牵着的手。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陆与白松了手，叶晚正打算蹲身系鞋带，面前的男人却比她先一步蹲下，蹲在她的脚边。
两只漂亮得不像话的手放在她松散的鞋带上。
“不用……”
没等她说“我自己来”，男人就已经把她脚上的鞋带系上了。
“不用什么？”男人仰头看她。
接着他从地上站起来，伸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又不会系鞋带，总不能就这么走回去吧？”
“放心，我不会像以前一样笑话你的。”
原来他记得啊。
她不会系鞋带的事情。
她以前不会系鞋带，因为从小的大，只要她撒撒娇，爸爸妈妈总有一个人能帮她把鞋带系上，后来一个人到京市读书，也是请照顾她的阿姨帮忙把所有鞋带系上，自己再穿的。
她记得是有次体育课上，那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的鞋带松了。
也是陆与白发现提醒了她几次，见她都没有把鞋带系上，过了会儿，她听见他说：
“叶晚。”
“你不会是……”
“不会系鞋带吧？”
她当时没说话，只是默认。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结果不会系鞋带啊？”
少年说话的声音带着点诧异和笑。
“叶晚，老师点你名了，该你跑了。”
有个同学喊了声。
叶晚看着散开的鞋带，也懒得理会陆与白，看向四周，寻找着看能不能找谁帮她的时候。
陆与白突然迈步走向她，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放在地上，然后单膝半蹲在她脚边。
一双干净漂亮的手捡起她脚边散落的鞋带。
给她系好鞋带，少年起身，站直了身体。
然后叶晚就听见他用略带嫌弃的声音说：
“笨死了，求我帮忙很难吗？”
“你这样你还想跑步，也不怕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