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奇迹
尾声
沈夜苍微微侧目。
金光消失。
小福兔身一斜, 咸鱼般瘫软在顾余头顶，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沈夜苍挑眉，抬手将它端正。
指尖拿开再看，它已经呼呼大睡过去。
“嗯？怎么了？”顾余注意到他的动作, 分神瞥过来。
沈夜苍目光微动：“头上有落叶。”
顾余懵懵懂懂地点头, 随即不在意地继续观察局势。
沈夜苍摩挲着指尖, 若有所思。
天元大陆五级以上的丹方，都不是想看就能看的。必须消耗足够的丹气进行解析。一旦融会贯通, 那么炼出对应丹丸便不是问题。可一旦解析不出, 便是材料齐全也不得入门径。
这也是为何五级以上丹师极其稀缺的原因。
而沈夜苍的《丹神谱》却不同。在丹神谱的空间内, 他可以看到所有丹方而无需消耗丹气，一些目前外面失传的珍贵丹方, 他这里均有记录。
提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错。
——不灭丹的丹方，他也了然于胸。
而《丹神谱》对其中一味材料的描述是这样的——
黄金之瞳，承天之运，是为天运宝兔。
遇樨藤逢凶化吉；困于阵法却总能因阵法失灵而逃脱；这些瞬间便有了解释。
沈夜苍勾唇。
有点意思。
而就在此时，前方又有了变化。
只见最后的三位长老已经摇摇欲坠，而肉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变小后, 它白色的部分反而被染黑，缠绕着树根的触手涌动着浓烈的不祥，看样子竟是丝毫不惧。
沈夜苍目光微凝。
不妙。
先前灵鹿族通过净灵树的树根将污染导入地脉，果然是埋下了祸根。如今，肉瘤正反其道而行，将地脉中的污染重新吸收。目前虽然不清楚地脉中储存了多少污染, 但这般僵持下去, 很明显对几位长老不利。
沈夜苍心思如电转, 掌心浮现出一枚阵符。
正打算将阵符引爆, 忽然一阵阴冷的笑声响起。
“呵呵呵，没想到灵鹿族也有今天。”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皮肤如同石灰一样的中年男子领着一群身材矮小瘦削的族人缓缓走来，语气森冷：“我就说，我吞地鼠一族向来爱护土地，为何土地会忽然不再产出灵稻灵植？原来是你们灵鹿族干的好事！”
要是家园无忧，吞地鼠一族当初何必要去袭击灵鹿族，觊觎净灵树？
没想到却是歪打正着，精准锁定了始作俑者！
天空中仅存的三位长老大惊失色。
屋漏偏逢连夜雨！
即便他们在这里消灭了肉瘤，也要被吞地鼠团灭了吗？
所有灵鹿族瞬间神情紧绷，目光警惕地盯着吞地鼠一族。
“咳咳！”虚弱地咳嗽声响起。
鹿长青分开众人，在鹿阳的搀扶下艰难地走出。
“鼠族长，此事皆是我等长老擅作主张，族人并不知情。若您心中不满，我等长老皆可自裁……”
“哼！你把我鼠吞吞当什么妖了？”鼠吞吞，即吞地鼠族的族长不满地瞪了眼看只剩一口气在的鹿长青，说：“十万大山已经危在旦夕，我还不至于落井下石！”
说着，庞大的灵力冲天而起，灌入樨藤中。
他身后几位长老同样贡献出灵力。
“呵呵，看样子老身没有来晚。”杨姥姥骑着一只羊从不远处，她身后，还跟着几只高大的灵兽。这些灵兽并不看灵鹿族，而是各自狂吼一声，周身涌动乳白色的灵力。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顾余喃喃自语。
然后，他也尝试着将自己体内微不足道的宝气送入樨藤中。
沈夜苍仰起头。
苍穹之上，无数颜色各异的灵气从十万大山的各处腾起，飞入樨藤之中，再借由灵鹿族的能力，全部转化为净化肉瘤的力量。
“奇迹……”他意识到什么，忽而莞尔，催动掌心的阵符。
“轰！”
隐藏在阵符中，属于顾沉渊至强一击的三枚剑符爆开，巨大的冲击波瞬间将净灵树连通根须一起消灭殆尽。与此同时，肉瘤也仿佛一块烂肉被炸得四分五裂。黑臭的气体溢散、收缩，仿佛无法自控。
“就是现在！”鹿玄机大吼。
天有二日。
纯粹的光芒疯狂涌入肉瘤之中，一息，两息，仅仅一盏茶的工夫，最核心的肉瘤便缩小到拇指大小，然后褪去黑色的外壳，呈现出干净的白。
“咔嚓！咔嚓！”
一根翠绿的芽破开纯白的壳子，舒展小小的仅有两片的叶子。
它沐浴在灵力中，随着温柔的暖风晃悠了两下。淡淡的荧光从叶片上亮起，将肉瘤炸开的碎片包裹，眨眼间，这些碎片中的黑雾便消失不见。
紧接着，更多的荧光亮起，飞入森林，仿佛夏夜里不灭的萤火，永远梦幻，永远美丽。于是，枯萎的树木绿叶焕新；颓靡的花朵重绽笑颜。荧光所过之处，一切生命都重生一般，焕发生机。
一点萤火涌入顾余体内。
顾余猛地一震。
眼前仿佛有一株幼苗正伸展自己的枝叶。
一群头上长角的妖族发现了它，并环绕它建立族群。
族群信仰它，崇拜它，呵护它。
族群因它而繁盛。
幼苗逐渐长大，拥有了一点灵性。
它努力回馈信仰自己的族群，却渐渐开始力不从心。
来不及被净化的污染在它体内长成了肉瘤。
它感受到痛苦、不安。
信仰它的长角族人发现了它的异常，在惶恐过后也开始尝试医治它。
然而一切都无法阻挡肉瘤越来越大。
它的心渐渐开始扭曲。
它漆黑的一半心脏认为是这些长角的妖族害它变成了这样；它善良的另一半心脏则告诉它这是为了信仰它的族群应该做出的牺牲。
最终，它一团漆黑，与妖族的圣女达成复仇的契约。
挣扎于混沌的黑暗，最终得见光明，看到信仰它的族人平安无事，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于是留下种子，归于灰烬。
脑海中的影像渐渐消失——
“谢谢。”
不知谁的稚嫩声音响起。
顾余只觉浑身一轻，所有烦恼都消失不见。身上暖洋洋的，似乎有什么力量在他体内循环往复，不断反哺。他睁开眼，眼眶微微湿润，心中是淡淡的遗憾。
刚才看到的，便是那棵净灵树的一生吧？
抬眼环顾四周，顾余忽然怔住。
目之所及，所有灵鹿族都闭着眼，无声地流着泪。
顾余恍然。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看」到了净灵树的一生，听到那声真挚的「谢谢」。
而比起他这个外人，灵鹿族对于圣树的感情更深厚，自然更加感同身受。
“此生无憾啊……”鹿长青长叹一声，微笑着闭上眼，彻底没了呼吸。
原本有些精疲力尽的鼠吞吞喘着粗气，抬手接住荧光，感受着体内重新涌动着的力量，体悟着那印入脑海的画面，眼底光芒闪动：“净灵树……”
他轻轻一跺脚，土壤滚翻，将净灵树的幼苗送到自己面前。
仿佛有感应一般，所有灵鹿族人猛地睁开眼。
“鼠吞吞族长，您这是……”鹿玄机皱眉。
鼠吞吞冷笑：“这株净灵树的幼苗，便当做你们灵鹿族给我一族的赔礼了，没问题吧？”
沉默。
所有人灵鹿族沉默地望着他，目光复杂。
不甘愿，但又无话可说。
鼠吞吞继续道：“再说了，我也不放心让你们灵鹿族继续拥有净灵树，万一下一个千年，你们又搞出污染了怎么办？这次能解决，简直是奇迹了，下次呢？还会有奇迹发生吗？”
众人无法反驳。
忽然，一个温和熟悉的声音响起。
“净灵树的幼苗，便送予鼠族长了。”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顿时又惊又喜：“阿蕴！”
“少族长！”
“哦？”鼠吞吞挑眉，望向姗姗来迟，脸色苍白的鹿蕴：“原来如此，你便是那位有名的少族长，果然一表人才。不过，你能代替灵鹿族做决定吗？”
“自然。”鹿蕴颔首，随即看向鹿玄机等人，无奈地笑了笑：“三位长老，你们认为呢？”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
良久，鹿玄机叹息道：“鹿蕴，今日起你便是我灵鹿族的族长。你的判断，便是我们的判断。身为长老，我愿意相信你。”
另一位长老附和着点头，随即笑容苦涩：“也许……我灵鹿族从一开始便不该依赖圣树？”
无人作答。
鹿蕴转身看向鼠吞吞：“鼠族长，长老们的话您听到了。净灵树的幼苗，您尽管拿去吧。但从此以后，你我两族的恩怨便要一笔勾销了。”
“可以。”鼠吞吞毫不犹豫地点头。
说完，他直接将幼苗收好，转身带着一众族人离去。
“少族……哦不，族长，那可是净灵树……”鹿阳眼神不舍。
圣树是灵鹿族的信仰。
信仰被掠夺，任谁都会不甘。
而且，这可是他的祖母，他的族人们拼尽全力救下的净灵树的幼苗啊！凭什么吞地鼠一族只是过来帮了下忙，就能将幼苗独吞？
“鹿阳，闭嘴。”鹿蕴皱眉，低声呵斥。
鹿阳抿唇，不甘不愿地低下头。
鹿蕴于是面向自己的族人，说：“妖族比人族更易产生心魔，所以我族为此寻到了净灵树。然而，天道是公平的，走捷径之妖，终有一天会被捷径背刺。今日之祸，便是明证。诸位，失去了净灵树，对我灵鹿族来说或许才是好事。”
众人默默无言，若有所思。
鹿蕴忽然拍了拍手，待众人重新将视线汇聚，便露出温暖明媚的笑容，说：“好了，暂时忘记不开心的事情吧，大家辛苦了这么些天，应该好好歇歇了。今日我等便去桃源村做客，明日重整家园，如何？”
第72章 鹿灵枝的宣战【一更】
杨姥姥适时开口：“桃源村欢迎诸位。”
显然, 这是鹿蕴一早就跟她商量好的。
“也好，老夫尚未去过桃源村。听闻那里是隐居者的世外桃源，倒要好好见识一番。”鹿玄机捋动长须, 主动开口。
“相信玄机长老会喜欢的。”杨姥姥应声。
于是，灵鹿族中即便有人心生排斥, 依旧不敢出言。
再说了, 他们的领地因为战斗已经一团糟, 房屋几乎都倒塌了。若无桃源村收留，今晚不是得宿在野外？
紧接着, 鹿蕴表情隆重地请人将牺牲的族人的尸体收殓，这才带着族人前往桃源村。
一路无话。
天色向晚, 夕阳的余晖照亮无数疲惫的面孔。
桃源村便在眼前。
顾余跟沈夜苍共乘一头雪鹿, 正悄悄传音聊着天。
这十来天, 真叫一个跌宕起伏, 让顾余的大脑都有些宕机了。
他认真回忆了一遍从来到灵鹿族，再到离开的这些天，发现整件事，最关键的居然是人心。
人心齐，泰山移。
如果灵鹿族当初选择抛下圣树逃跑，如果吞地鼠一族选择复仇而非摒弃前嫌通力合作, 也许此时十万大山已经污染横行了。
当然啦，沈夜苍在里面发挥的作用也很大。
比如让朱豪传话, 比如在关键时刻引爆了剑符, 阻止肉瘤吸取地脉中的污染。
这么看来, 杨姥姥的占卜还挺准的啊～
顾余托腮, 忽然遗憾地感慨：“咱们明明干了票这么大的事儿, 怎么一点收获都没有？”
男主每次闯过险境都会有财侣法地方面的收获, 这不是基操吗？比如之前的剑海垂钓和南宁之旅，就是这样。怎么这次啥也没有呢？
顾余表示不解，不过也没多想。
沈夜苍却是淡淡瞥了眼顾余的衣袖。
一只兔子正在里面呼呼大睡。
真正改变局势的其实是一只能波动命运琴弦的兔子。
但正所谓隔墙有耳，所以沈夜苍并不打算在这里告诉顾余，甚至觉得，最好等离开桃源村，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再说出来是最稳妥的。
涉及到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四大宝兔，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对此毫无自知之明的玲珑宝兔顾余忽然开口：“对了，你说要给我做口罩的。”
沈夜苍回神：“好，今晚做。”
“算了，今晚太累了，明天。”顾余挤眉弄眼：“说话要算话哦！”
“嗯。”沈夜苍认真点头。
很快，一行人抵达桃源村。
鹿灵枝等率先抵达的灵鹿族早已在村口等候。
因为村内住宅少，鹿蕴只得带着族人寻找空地驻扎，然后将老人小孩儿安排进空闲的房间。
半妖们对灵鹿族明显十分警惕，态度比之面对沈夜苍还要冷淡几分。这也难怪，毕竟这次灵鹿族来了这么多人，要是动起手来，还真说不好谁胜谁负。
闲话少叙。
翌日，灵鹿族便迫不及待地回领地重新建造房屋，不到半个月，便将所有房屋造好。期间，大概是逐渐改变了观念，灵鹿族与半妖们倒是友好相处起来。
当然，这些跟顾余都没啥关系。
让他感到不爽的是，这些天来，那个鹿灵枝总是缠着沈夜苍。
但凡沈夜苍在院子里练剑，她都要跑过来看。即便进不来，她也会爬上院墙，巴巴的仿佛望夫石一样盯着沈夜苍，搞得人很不舒服。
沈夜苍自然不会理睬她，甚至会直接喊来鹿阳将她带走。
同样是失去了靠山与亲人，两人的表现却是天差地别。
鹿阳很快走出悲痛，在鹿蕴的赏识下投入工作。而鹿灵枝在短暂的悲痛后，依旧我行我素。在她看来，鹿阳这一脉已经失势了，而她的父亲是元婴期，随时可以晋升。不管怎么看，她都是低嫁！
低嫁是不可能低嫁的！
既然如此，不如追求爱情！
鹿灵枝勾唇，一边笑得开心，一边熟练地翻墙。
然后她就发现，墙体被下了禁制，她居然跃不过去了！
“哼！这能难得倒本圣女？”鹿灵枝不屑地冷哼，随即眼底闪过一抹阴霾，“肯定是那个讨厌的顾余干的！对男的献出自己的屁股……呕，真恶心！”她一边嘟囔，一边毫不犹豫地走到大门口，拍门：“有人在吗？”
没人回应。
鹿灵枝并不放弃，直接道：“喂，这次是有正事找你们的！我是代鹿……族长来送邀请函的。”
“吱呀——”
门无风自开。
鹿灵枝眼睛一亮，开心地推门而入。
刹那间，一道凛冽的剑光擦过她脖颈，“嘣”的一声，将她身后的树一分两半。
一缕头发应声而落。
鹿灵枝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离死神极近。
“铮！”
剑身轻吟，呼啸着回到沈夜苍手中。
沈夜苍轻描淡写地、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抱歉，手滑。”
这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顾余偷笑。
看来沈夜苍也对鹿灵枝很不耐烦啊！
这姑娘真的是……情商低智商也低，反正是长在了顾余的雷点上。
看够了戏，顾余这才开口问：“咳嗯~鹿姑娘，你要送什么邀请函？”
鹿灵枝回神，四肢微颤，委屈地看向沈夜苍：“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噗——”顾余笑喷了。
哈哈，这话完全是小言里的经典台词啊！
鹿灵枝闻声狠狠瞪了过来：“你有病吧？”
“我觉得你有病呢~有病得治，鹿姑娘可千万别放弃治疗啊~”顾余懒洋洋地回怼，同时极为嚣张地搭上沈夜苍的肩膀，半靠在对方身上：“鹿姑娘，麻烦你说重点。不是来送邀请函的就麻溜地滚出去，不要打扰我们伴侣之间谈情说爱哦~”
“你！”鹿灵枝气得眼眶都红了。
顾余却觉得爽呆了。
这就是毒舌的乐趣吗？爱了爱了~
然后，他便看着鹿灵枝气急败坏地掏出两枚树叶摔在地上，冷冷地说：“邀请函拿去！今晚我灵鹿族会重开圣树节，咱们今晚走着瞧！”说完，她就踩着气呼呼的步子跑了。
顾余也不在意，捡起地上的树叶，灌入灵气。
一段信息随即出现在树叶上。
原来，考虑到族中遭逢大难，大家情绪难免不安，鹿蕴和四位长老商议过后，决定重新举办圣树节，提振一下士气。虽然圣树已经不在，但圣树节在每个灵鹿族人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因为条件有限，一切从简，圣树节的庆祝内容便缩短成在晚上举办一场篝火晚会。当然，篝火晚会的内容肯定不止是跳舞，还有寻宝、选美和角斗等环节。
顾余稍稍了解一下，顿时兴致勃勃地拉扯沈夜苍的衣袖：“很有意思的样子！我们去参加吧！”
听鹿灵枝的意思，她今晚明显要搞事情了。
顾余表示好奇，并且想要狠狠打对方脸。
最好让她在所有族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从此放弃纠缠沈夜苍。
“嗯。”沈夜苍颔首，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
看来顾余是忘了什么……
是夜。
桃源村里灯火通明。
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了无数张笑脸。
顾余到时，只见半妖与灵鹿族泾渭分明地各自庆贺着，只有少数人能打破隔阂，毫无芥蒂地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顾余，你终于来了。”一声冷笑忽然响起。
鹿灵枝一身雪白丝绸长裙，越过众人走来。
她将头发挽起，通红的篝火与雪白的肌肤相辉映，显出几分性感妩媚，令周围的灵鹿族男性纷纷侧目。
不得不说，鹿灵枝很漂亮。
——可惜脑子不行。
顾余感叹着，开口：“有事？”
“今晚庆典的内容，你应该了解吧？”鹿灵枝抱胸，气势汹汹：“论美貌，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论角斗，哼……我才不干那么粗鲁的事。所以，跟我打赌吧！只要我在寻宝比赛上胜过你，你就要主动退出，远离沈夜苍！”
大概是因为兴奋，她的声音极高，周围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又是她？她不是已经被许配给鹿阳那小子了吗？”
“嘶——感觉鹿阳头上好绿！”
“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跟我讲讲吗？”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无论是半妖还是灵鹿族，都吃瓜吃得饱饱的！
原来是前代圣女鹿灵枝爱上了人族的沈夜苍！
而偏偏沈夜苍已经有了爱人，前代圣女又不愿意放弃，这才发起了挑战。
妖族的道德观本就不强，大家根本不觉得抢别人的伴侣有什么不对的。不过大部分妖还是小小地同情了一下鹿阳。
“怎么样？你敢接战吗？”鹿灵枝趾高气昂。
“有何不可？”顾余挑眉，差点儿被气笑。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兔子不发威，当我是玩偶吗？
“但如果我赢了，麻烦你永远不要来纠缠我和沈夜苍了！”
“没问题！”
两人遂立下誓约。
誓成，天道为证。
当那股冥冥中属于天道的力量消散，鹿灵枝立即插着腰哈哈大笑：“很好，我赢定了！”说着，她看向沈夜苍，笑容越发得意：“沈夜苍你看着吧，我一定会得到你的！”
沈夜苍目光冰冷。
“别高兴得太早。”顾余翻白眼。
真当他事先没准备就敢答应下来吗？
圣树节的寻宝环节是灵鹿族的一大传统，他早就提前询问过鹿蕴和鹿阳了。
在十万大山，有一种九品灵花名叫水芙蓉。这种灵花十分耐旱，在缺水的状态下会自动进入休眠状态。但若给它一滴水，便会瞬间开花。
而在灵鹿族眼中，水芙蓉象征着幸运。
所以所谓的寻宝，其实是要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从上百朵干枯的水芙蓉中找出最美丽的那一朵。若能找到，便代表着来年你会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第73章 双人舞【一更】
而水芙蓉的美丽度与灵力多少有关, 最美的水芙蓉，一定是蕴含灵气最多的那一朵。虽然规则上禁止使用灵力，但灵鹿族天生亲近植物, 对植物的了解肯定更胜顾余一筹。
这也是鹿灵枝自信的由来。
但是……
呵呵。
顾余冷笑。
小妮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跟他玲珑宝兔比寻宝？
他都不用消耗宝气, 直接查看系统地图就行了。
而另一边的沈夜苍也很放心。
他瞥了眼顾余的袖子, 里面躺着一只害怕人群但又对外界充满好奇心和探索心的金眼睛兔子。
天运在我, 这怎么输？
“今年寻宝的规则是，”鹿蕴轻咳一声, 作为被邀请来见证双方赌约的裁判，开口：“在篝火舞会上会有五百个族人胸口佩戴干枯的水芙蓉跳舞。请在半个时辰内, 不接触任何人的情况下挑选出一朵水芙蓉来。不过既然你们在对赌, 我对你们的要求是, 可以挑选三朵, 每轮拿出一朵来比试，三局两胜。如果有谁找到了‘花王’，即最美的那一朵水芙蓉，则直接获胜。你们有异议吗？”
顾余和鹿灵枝摇头。
评判胜负的方式很简单，哪朵水芙蓉蕴含的灵气最盛，哪朵就赢。
“好。那我宣布, 对赌开始！”鹿蕴说着，取出一个沙漏。
倒计时开始。
围绕着篝火的灵鹿族们对视一眼, 嬉笑着跳起舞来。
他们对谁胜谁负不感兴趣, 只是觉得对赌很有意思罢了。
难得休息时间, 谁不想看个乐子呢？
被看乐子的人也不在意这些人在想什么。
鹿灵枝已经第一时间冲入跳舞的妖群中, 认真挑选。她不单是用眼睛看, 时不时会靠近一些鼻尖轻嗅, 吓的几个男性灵鹿族不好意思地往后退。
顾余则不慌不忙地打开了他的系统地图。
地图上是许多白色的光点，光点的大小，便是它蕴含灵气的多少。
非常好。
顾余自信满满地勾唇。
然后，他在万白丛中发现一点绿。
咦？
顾余凝神。
【双色水芙蓉】：八品
哦豁？
看来这就是今年的“花王”了。
水芙蓉是制作清心丸的灵材之一，有清心凝神的功效，不过效力不强。而能突破等阶限制的灵植，其功效一般会是普通的三倍以上。
当然，低品再怎么突破，价值都不会多高。
顾余径直走过去，将这朵双色水芙蓉摘下。
啧。
真是一点儿成就感也没有呢？
就不能让他输一下吗？
顾余心里的小人已经得意地翘起鼻子。
哦，对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挑了视线中白光最黯淡的两朵水芙蓉。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鹿灵枝体验下峰回路转，功败垂成的感受。
他挑选的速度太快了，五分钟都不到。
顾余也不在意，慢悠悠地回到沈夜苍身边。
“这么快？”沈夜苍挑眉，感觉顾余身上洋溢着自信满满的气息。
“当然。”顾余漂亮的桃花眼眯起，带了点儿不怀好意，仿佛偷了腥的猫咪。
沈夜苍眉眼一弯，突然朝他伸出手：“既然如此，跳个舞？”
顾余一愣，有点懵：“啊？你不是只会剑舞吗？而且我也不会跳舞……”
“随便跳跳。”沈夜苍拉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跳给某些人看。”
顾余瞬间心领神会。
懂了！
原来是跳给鹿灵枝看的啊！
让她知难而退？
虽然顾余不觉得鹿灵枝是会知难而退的性子，但还是很乐意搞搞对方心态的。
而说到双人舞，他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交谊舞。他大学体育课的选修里就有教过，本来早该还给老师了，但修仙的好处就是记忆力会变好，只是稍稍回忆了一下，他竟然就记起了七七八八。
顾余的恶趣味顿时冒了出来：“那我来教你一种舞蹈怎么样？”
“嗯。”沈夜苍看在眼里，却未拒绝。
顾余顿时眯起眼，笑容灿烂。他一手牵起沈夜苍的手，一手揽住对方的腰：“来，这个舞是这么跳的。”
哈哈哈！能看到沈夜苍跳女步，他真是此生无憾了！
沈夜苍淡定地依照着顾余的解说，随着对方前进、后退、旋转，不过一会儿便熟练起来，让人很没有成就感。更让顾余受不了的是，他个子比沈夜苍矮，所以不得不踮起脚尖抬高手臂，才能让对方完成旋转……
喵了个咪的，太伤自尊了！
但看着沈夜苍被迫弯腰转圈，他又觉得很开心。
清风随着他们的跃动送来甜蜜的花香。
不少爱美的灵鹿族人不约而同停下舞步，好奇地欣赏他们奇怪又莫名优雅的舞蹈。
鹿灵枝孤独地站在一旁，气得浑身颤抖。
最后的结束动作是下腰。
沈夜苍面不红心不跳，乖乖随着顾余的动作后倾，感受到后腰努力支撑自己重量的手臂，他忽然目光一动，脚上收力，向后倒去。
“啊——小……”
顾余下意识惊呼，话音未落，已经随着沈夜苍一起倒在草地上。
“砰——”
沈夜苍抬手，反搂住顾余的腰。
“咳咳，你没事吧？”顾余一手撑着地面，趴在沈夜苍怀里第一时间抬头询问。
然后，他便愣住了。
沈夜苍薄削的粉色的唇近在眼前，漆黑的瞳孔中是跳动的篝火，仿佛冰封住的火山，平静下皆是热烈。对方鸦羽般的长发与他垂落的发丝勾缠在一起，平添几分暧昧。
顾余大脑一瞬的空白，下意识屏住呼吸。
沈夜苍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
他搂着顾余腰的手上移，按住对方的脑袋，另一只手依旧牢牢与顾余十指相交，语气有了温度：“没事吧？”
“呃……”顾余眨了眨眼，回过神正想摇头，后脑勺便是一重。然后，两唇相贴。
顾余再次大脑空白了。
等等，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沈夜苍忽然亲上来？
为什么他的心脏要跳得这么快？
总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沈夜苍唇侧的笑意越发深邃。
他并未深入，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随即将人放开。
顾余还趴在他身上懵懵的。
“你们还要在地上趴多久？”
鹿灵枝饱含厌恶的声音响起。
顾余赶紧回神，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火烧火燎的。
好嘛，他差点儿忘了这是大庭广众之下。
他跟沈夜苍接吻就这么被所有人围观了。
好羞耻！
等等，难道这正是沈夜苍的目的？
顾余眉头一皱，发觉此事并不简单。
与此同时，沈夜苍起身，看也不看鹿灵枝一眼，神色淡然地给自己和顾余施加清洁咒。
鹿灵枝脸色铁青。
她实在无法理解，自己到底哪里比顾余差了，为什么沈夜苍会宁可喜欢一个男人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呢？
鹿灵枝骄傲惯了，自然受不了这种侮辱。
所以，她迫不及待想要向沈夜苍展示自己的优秀。嗯，以贬低顾余的形式。
她走向鹿蕴，高声说：“我已经选好了，现在就开始最后的比试吧！”
鹿蕴看向顾余。
顾余回神瞥了鹿灵枝一眼：“我也选好了，直接开始吧。”
“好。两位便带着选好的水芙蓉到我左右来吧。”鹿蕴开口。
于是两人站到鹿蕴两侧。
其他人见状，纷纷上前观战，兴致勃勃地将现场围成一个大圈，里三层外三层那种。
沈夜苍站在顾余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等待着结果。
在他眼中，这次对赌没有悬念。
“为了保证比试的趣味和悬念，我会在周围设下禁制，让大家无法观测到水芙蓉中的灵气。”鹿蕴一边说，一边设下禁制。
众人对此没有异议。
顾余更是无所谓。
禁制对他无用不说，比试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那么，双方便拿出第一轮要测试的水芙蓉吧。”鹿蕴说。
顾余和鹿灵枝于是掏出一朵水芙蓉。
顾余的态度很随意，看起来漫不经心并不在意结果；而鹿灵枝趾高气昂，看起来信心满满。
鹿蕴分别在两朵水芙蓉上滴上一滴水。
霎时间，奇异的芳香扑鼻而来。
左右两边的水芙蓉齐齐盛开，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仿佛盛装打扮的仙女，甜美又华贵。而在金黄色的花蕊处，有道道灵气氤氲。
鹿蕴左右看看，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情绪：“第一轮比试鹿灵枝胜。”
鹿灵枝挑选出来的水芙蓉，明显更美，氤氲出的灵气更多。
沈夜苍眉心微蹙。
“哈！意料之中！”鹿灵枝高兴地拍手。
“请双方拿出第二轮比试的水芙蓉。”鹿蕴开口。
顾余依然表情随意，鹿灵枝则明显迫不及待起来。
再次浇水，开花。
无数双视线汇聚。
鹿灵枝已经扳下一城，如果再赢，那顾余岂不是真要放弃沈夜苍？
然后，他们看到了顾余面前光满暗淡的水芙蓉，和鹿灵枝面前灵光浓郁的水芙蓉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夜苍脸彻底黑了。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场上顾余似笑非笑的眼神，激荡的心情缓缓平静下来。
很好，看来这只兔子藏了一手，故意玩心跳？
一旁的鹿蕴也愣了愣，有些惊讶。
他以为顾余会绝地反击，没想到却是一输再输。
“这一局……”
“你输了！咯咯咯，沈夜苍是我的！”鹿灵枝打断鹿蕴的宣判，克制不住上翘的嘴角，笑得真叫一个肆无忌惮。
顾余笑眯眯地开口：“别急，不是还有第三局吗？”
“哈！三局两胜，我已经赢了，第三局还有比的必要吗？”鹿灵枝双手叉腰，不屑地朝他翻白眼。
“当然有啊~”顾余拿出自己第三朵水芙蓉，淡定地从指间凝出一滴水珠。
水珠缓缓滴落，沁润水芙蓉。
霎时间，光华流转，流光溢彩！
半金半粉的双色水芙蓉绽放，奇异的芬芳瞬间铺满整个广场。
顾余勾唇，似笑非笑地望着鹿灵枝：“听说选到‘花王’，直接获胜？”
第74章 明日我将远行【一更】
鹿灵枝瞳孔骤缩, 仿佛被闪电劈中般僵在原地。
双色水芙蓉静静绽放，花蕊上浓郁到肉眼可见的灵气仿佛一道巴掌狠狠地、无声地打在她的脸上。
沈夜苍松了口气。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真的是花王！”
“这是什么峰回路转？运气也太好了吧？”
“圣树眷顾，今年这个人族的气运一定会很好……”
鹿蕴从惊讶中缓过来, 淡淡一笑：“确实是‘花王’没错，所以根据对赌的规则, 我宣布——”
“慢着！”鹿灵枝黑着脸打断他, “我不服！有黑幕！顾余明显就是知道自己最后一朵水芙蓉是‘花王’, 故意耍我！”
鹿蕴笑意微敛：“灵枝，你二人对赌是在天道见证下发过誓约的。若顾余作弊, 天道会降下制裁。如今无事发生，便说明他没有作弊。”
“不使用灵力, 没有我族对灵植的亲近, 他凭什么能一下子找到花王？”鹿灵枝质问。
鹿蕴表情淡漠些许：“不论他用的是什么方法, 天道判定他都是合乎规矩的。所以, 你输了！你这般纠缠不清，是认为天道不公吗？”
“轰隆——”
晴天霹雳。
突兀炸开的惊雷让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鹿灵枝脸色煞白：“我、我没有……”
“够了。”一个老成持重的声音响起。
众人扭头，便见一个身形宽大的中年男人与鹿阳并肩而来。
霎时间，所有人噤声。
中年男子面白无须，神态阴冷。
“爹——”鹿灵枝缩了缩脖子，后退一步。
来人正是她的父亲鹿远。
鹿远与鹿征不同, 是一个性格古板刻薄的战斗狂。平时都会在族中禁闭区修行，所以跟鹿灵枝不太亲。
鹿远走到鹿灵枝面前, 抬手——
“啪！”
鹿灵枝脸都被打歪过去。
她目光呆滞, 似乎还难以置信对方竟在大庭广众下打自己。
“你闹够了没有？”鹿远神色冰冷。
“你、你打我？”鹿灵枝回过神立即捂住脸, 眼眶通红地瞪着他。
鹿远依旧面无表情, 冷漠异常：“族中规矩, 不得与人类私通, 你却在这里跟一个男人抢男人。真以为我不会废掉你吗？”
鹿灵枝指尖一颤。
鹿蕴垂眼。
鹿阳轻咳一声，上前：“伯父，您也看到了。您的女儿实在太任性刁钻。所以，我的提案……”
鹿远闻言朝他颔首：“我答应了。”顿了顿，他说：“今日起，你与灵枝的婚约作废。”
鹿阳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多谢伯父成全。”
虽然不能跟鹿远这一脉练联姻，会导致家族的处境更加艰难，但鹿阳权衡过后，还是下定决心要退婚。因为他觉得，把鹿灵枝娶回家，他的家族反而要完。再说了，他如今得到了鹿蕴的赏识，只要踏实肯干，何愁家业不兴？
反而是鹿远，观念上与鹿蕴可谓两个极端，这两人早晚有一战，鹿阳的退婚，何尝不是提前站队？
当然，这些都跟顾余没关系，他也没兴趣知道。
紧接着，只见鹿远转身看向顾余和沈夜苍，说：“抱歉我的女儿给二位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我这就带她回去严加管教。至于补偿，稍后会叫人送来。”说着，他却是不再看两人，朝身后两个侍从挥手：“还不带小姐回去？”
“喏！”
两个侍从立即上前，各自把住鹿灵枝的手臂，连拖带拉，不容对方抵抗就将人带走了。
鹿远于是朝鹿蕴颔首：“我也不打扰众位庆贺节日了。”
说完，他便雷厉风行地走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鹿阳干笑两下，说：“族长不要介意，鹿叔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才怪，鹿远对人族已经到了看一眼都觉得脏的地步了。
长老堂决定推动与人族合作的时候，他气得跟鹿征打了一架，然后被打得鼻青脸肿，跑去禁闭区修行。如今鹿征不在，没人能压制得了他，他俨然便成了族中反对与人类建盟的领袖角色，未来势必要跟鹿蕴干一仗的，他对鹿蕴自然没好脸色。
好吧，又扯远了。
鹿蕴摇摇头，笑道：“能理解。有这样惹是生非的女儿，鹿叔应该也很头疼了。不过虽然人走了，我还是要宣布，这次的对赌是顾余你的胜利。从此以后，鹿灵枝不会再纠缠你们，否则会遭到天道的制裁。”
“希望她说到做到吧。”顾余耸了耸肩。
他赢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吗？
说完，他转身朝沈夜苍比了个“耶”，随即见对方立于夜色中，正眉眼温柔地望着自己。
顾余的心脏忽然震颤了一下，好像忽然升腾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微笑着的沈夜苍……也太犯规了吧？
跟对方接吻的画面不由在脑海中重现，顾余感觉耳朵滚烫滚烫的，差点就要克制不住露出兔耳朵了。
虽然他自觉刚才的那个吻是沈夜苍故意展示给外人看的，但双唇相贴那一瞬间的悸动却骗不了人。
也许是因为他太纯了？所以亲个嘴都能心跳加速？后面多练练或许就习惯了？
顾余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回到沈夜苍身边，揶揄道：“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要怎么谢我？”
沈夜苍眼底笑意弥漫：“我已经准备好了。”
“嗯？准备什么？”顾余不解。
沈夜苍笑而不语。他抬手捏了捏对方的耳垂，问：“热吗？”
“嗯？还好？”虽然不明所以，但顾余还是乖乖回答。
炎炎夏日带来无尽的烦躁，但亦有林间清风送来无限凉意。
“那……”沈夜苍凑到他耳边，声线压低：“要去泡温泉么？”
顾余呼吸一滞，死去的记忆瞬间复苏。
啊……
他恍然终于明白沈夜苍所有的隐晦。
没错，算算时间，一个月又要过去了。
——他体内的子蛊又要发作了。
沈夜苍感应到指尖滚烫的热度，眼底笑意越发浓郁：“嗯？”
顾余低眉，莫名羞耻得不敢看他：“那、那还是去泡一泡吧……”
*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灵鹿族终于全员搬回领地。顾余也终于回到了往昔清静的日子。
没有鹿灵枝来捣乱，每天就是看沈夜苍练剑炼丹，然后找佘青夷学控制变身。大概是吸收了不少宝气，他如今已经渐渐能控制住变身了。
而佘青夷的脾气一如既往的臭，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嘴巴一如既往的毒舌。
顾余对此早已习惯。
两人平时经常互怼，俨然是损友了。
不过让顾余遗憾的是，佘青夷对沈夜苍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厌恶，而沈夜苍也不待见对方就是了。即便粗线条如他，都能偶尔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阴阳怪气和明争暗斗。
而值得一提的是，鹿暖暖在一番思量后，毅然决然地选择跟鹿蕴回到灵鹿族，成为新任圣女。灵鹿族中依旧有许多人歧视人族和半妖，但鹿暖暖硬是咬牙坚持下来，想要协助鹿蕴改变灵鹿族对半妖和人族的看法。
顾余和沈夜苍抽空去灵鹿族做过客，发现鹿暖暖似乎变了。少了往昔的天真单纯，多了几分成熟。就好像一下子从恋爱脑变成了事业狂，从人人宠爱的公主，变成了执掌大权的女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知不觉，顾余跟沈夜苍便在桃源村呆了将近半年。
算算时间，大概还有一个月，宗门大比便要开始了。
宗门大比之后，便是让沈夜苍起飞的黄泉秘境副本。
顾余都快等不及了！
于是，两人直接找到杨姥姥辞行。
杨姥姥早有预料，闻言只是笑呵呵地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沈夜苍言简意赅。他说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姥姥，这半年来多谢您的教导，这是临别赠礼，请在我等离去后打开。”
杨姥姥愣了一下，随即接下，笑容越发和蔼：“好，有心了。”然后，她大拇指按了按自己的拐杖顶端，顶端雕刻的羊头立刻吐出一张白到发光的书册。她笑呵呵地说：“我也没什么好送你们的，这是老太婆我偶然得到的一套男男双修秘法，我也用不上，就送给你们吧。”
“多谢。”沈夜苍一本正经地收下。
倒是他身边的顾余，饶是半年来早已练就大心脏，也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
男男双修秘法是什么鬼？！
没想到姥姥你是这样的人！！
“既然明日你们便要走，那今晚我便通知大家给你们办一场送别宴吧。”她说着，无奈叹息一声，“我等早已将你们当做桃源村的一员，乍然听说你们要走，想来那些家伙会很难过吧？”
顾余闻言想到朱豪、唐红叶、佘青夷等等桃源村的大家，心里也泛起淡淡的不舍，于是笑着说：“您放心，有空我们会回来的！”
“好。”杨姥姥抬手轻轻拍了拍顾余和沈夜苍的脑袋，“你们应该有很多东西要收拾吧？去吧！”
“嗯，姥姥晚上见。”顾余笑容灿烂地朝她挥挥手，心中酸涩。
杨姥姥看他的眼神，让他莫名想起了自己考上他省大学，第一次一个人坐火车去学校报道那天，在火车站外目送他进站的父母的眼神……
人啊，总会在失去时才懂得珍惜。
不知道另一个时间的爸妈，现在过得好吗？
顾余低头默默地向前走着，忽然手腕被拉住。
他这才注意到前方一大片阴影。
抬头，却是佘青夷伫立在门外。
若非沈夜苍及时拉住他，他就要跟对方撞上了。
“你们……要走了？”佘青夷目光复杂地看向顾余。
第75章 情敌？【一更】
“你听到啦？”顾余弯起眉眼, 说：“宗门大比要开始了，所以我们得回去了。我跟沈夜苍正准备给你们送临别礼物呢！”说着，他从乾坤袋里扒拉出一个木盒, 笑眯眯地说：“喏，就是这个。”
佘青夷沉默着接过。
沈夜苍淡淡挑眉, 对顾余道：“我去将礼物给其他人, 你们慢慢谈。”
“嗯？好啊~你去吧~”顾余不疑有他, 朝他挥挥手。
沈夜苍于是越过佘青夷，向朱豪的住所走去。经过佘青夷时, 他并未看对方一眼，仿佛根本不将其放在心上。
佘青夷默默缩紧十指, 木盒登时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你怎么了？”顾余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 眨了眨眼忽然笑道：“啊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了？”他哈哈笑着拍了拍佘青夷的肩膀：“放心, 有空我们会回来的，或者你来找我玩也行。”
佘青夷侧首，看着肩膀上的手，语气复杂：“你真的要回到人类世界？”
“又说这种话？”顾余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我爹可是顾沉渊。”
“你是半妖，半妖的归宿是桃源村。”佘青夷抬手，握住顾余的手腕：“你最终会回到这里。”
顾余挑眉, 想了想认真地说：“也许当我老了，会来这里养老？”顿了顿, 他低声背道：“初极狭, 才通人。复行数十步, 豁然开朗。土地平旷, 屋舍俨然, 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 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这是多么熟悉亲切的语句。
也许当他老去，穿过桃花源的迷雾，终有一天会回到遥远的故乡？
顾余表情惆怅。
佘青夷虽然看不懂他的表情，却听出了他对田园的向往。
“为什么不现在留下？”他忍不住开口。
顾余回神，笑了笑：“因为……我喜欢跟沈夜苍冒险？”
他改变了剧情，于是也改变了自己和沈夜苍的命运。
他想跟沈夜苍一起走到命运的尽头，看看那尽头的风景是什么样子！
佘青夷瞬间黑脸，声音压抑沉冷：“又是沈夜苍？为什么你的眼里永远只有沈夜苍？”
“什么？”顾余不解地望着他。
佘青夷指尖用力：“人与半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如果你不想摔得粉身碎骨，就应该及早抽身。”
顾余微讶。
佘青夷这套理论，他早就听烂了。
只是微微刺痛的手腕，让他感应到对方内心的不平静。
他失笑：“青夷，人的一生真的能一帆风顺吗？事业不顺，爱情坎坷的经历不知凡几，所以呢？就不去爱了吗？不去奋斗了吗？你说没有好结果，就真的没有好结果吗？不好意思，我就想试试会不会摔得粉身碎骨。”
佘青夷眉心紧蹙，眼神阴霾。
顾余叹息。
虽然他跟沈夜苍是演的，不过这番话却是他的心声。
不跌几个跟头，那叫人生吗？
佘青夷因为曾经的阴影，选择故步自封，将自己困在小小的桃源，这对他真是好事吗？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抚对方头顶，眉眼温柔：“青夷，我有说过吗？你的蛇型很美。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好像流动的黑宝石，每一颗都是神的杰作。”
佘青夷指尖一颤，怔怔地望着他。
顾余勾唇：“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不在乎你的身份、地位、美丑，爱着你本身。等你遇到那个人，你就会明白，种族、性别等等等等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佘青夷垂眼，默然不语。
顾余顺势解救自己的手腕，然后重新欢快地笑了开来：“总之我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好啦，这个话题略过吧，哦对了，我给你的礼物记得现在别打开，等明天我们走了再打开！先这样吧，今晚的送别宴记得要来了~咱们不醉不归~我先去找沈夜苍啦~”说完，他挥挥手，像夏日里的穿堂风一般飘远，阳光下的背影仿佛要融入时间长河的记忆中去。
佘青夷深深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静默不语。
良久。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木盒。
“咔嚓。”
指尖稍稍用力，木盒应声而碎。
一个黑水晶雕琢而成的蟒蛇闯入视线。
雕像的手艺有些粗糙，但轻蔑的竖瞳却是惟妙惟肖。阳光下，黑水晶雕琢的鳞片折射出璀璨的光辉。
显然，这个黑蟒正是他佘青夷。
佘青夷眼底荡开一层暖意，但随即被冰雪覆盖。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不在乎你的身份、地位、美丑，爱着你本身。等你遇到那个人，你就会明白，种族、性别等等等等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你？”
*
欢乐总是短暂的。
离别是今日的主题。
在尽情狂欢一晚后，顾余和沈夜苍还是在田园村众人不舍的注目礼中踏上归程。
让顾余有些心塞的是，佘青夷那货居然没出来送行。大概过于沮丧，就连林间突如起来的清风，他都觉得在为他们送别。
两人顺路去了趟南宁，发现故人皆已不在。顾余实现了自己的承诺，让徐森成功调走，而天元宗那位性格豪迈的大姐姐戚风雪据说也被宗门调去了别处。至于须弥天更不用说，早换了话事人。
好歹半年过去，再是混乱的城池也会归于和平。
顾余跟沈夜苍造访了卖鸭巷，为韩料和王如烟烧了纸钱，随即离开。
一路无话。
两人没有急着回宗门，而是边走边玩。期间，沈夜苍也将对小福是天运宝兔的猜测告知了顾余。顾余虽然惊讶，但想到沈夜苍是男主，便淡然了。
他之前还疑惑为什么灵鹿族一游男主没奇遇，敢情小福便是这奇遇啊！
啧啧，赢麻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两人才回到十剑宗。
两人都很低调，没有惊动任何人便默默回了临渊峰。
然后，顾余便给熊大忠传了信。
一炷香后，熊大忠就上山了。
“嘿呀！你们两个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乐不思蜀了！”熊大忠敲门进来后，立即笑哈哈地揶揄。
顾余挑眉，心想，这算不算bug？
这个世界的人知道“乐不思蜀”的典故吗？
好吧，言归正传。
顾余笑眯眯地说：“这不是马上要宗门大比了吗？你准备得如何？”
“嘿嘿，我已经是金丹修士啦！”熊大忠顿时自豪地挺胸抬头。
“哦——恭喜？”顾余眨了眨眼。
“切，没意思。”熊大忠顿时沮丧地连背都驼了，“该不会你们也金丹了吧？”
“金丹很难咩？”顾余笑眯眯地凡尔赛。
开什么玩笑，他跟沈夜苍都是开了挂的人，又不缺资源，半年时间都上不了金丹，岂不是狗都不如？
“哇哇，顾师兄，你这话说的，小心我打你哦！”熊大忠作势捋袖子。
顾余忍俊不禁。
其实熊大忠的天赋很好，不然也不可能有资格进剑海秘境。他半年内达到金丹，完全在顾余的意料之中。
一番玩笑，瞬间撇去了半年不见的陌生感。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快说说，半年没回来，宗门里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顾余一边问，一边给三人倒茶。
“有趣的事儿不少！”熊大忠明明憨厚老实，却偏偏非常八卦。他喝了口茶，立即迫不及待地跟顾余分享起来，“要说最近最轰动的事儿，一个是赵师姐成功晋级元婴，一个就是丹宗的四品大丹师黄百景黄大师新得了一张三品丹方，正准备以此冲击三品呢！”
顾余闻言，下意识瞥了眼沈夜苍。
所谓丹宗，顾名思义便是一群丹师组建的宗门。据说是几位大丹师有感于丹师常常被宗门掳掠，逼迫炼丹，于是抱团取暖。最开始是通过炼丹笼络一批散修，后来通过定期向三大宗门上供丹药，左右逢迎，逐渐地位超然起来。
高品级的丹师可遇不可求，因此丹宗虽无法位列三大修仙宗门，却是三大宗门的座上宾。
而所谓的大丹师，则是对五品及五品以上丹师的尊称。
之前就说过，五品以上的丹方，是需要消耗精神力才能观摩的。所以能成为大丹师之人，均是天资卓绝。
值得一提的是，沈夜苍的家族并不属于丹宗，甚至跟丹宗有些恩怨。因为丹宗曾邀请沈家加入，但被拒绝了。双方因此积怨，丹宗还抢过沈家不少丹药上的生意。
“但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顾余问。
“别急，你听我说嘛~”熊大忠嘿嘿一笑：“这位黄丹师绰号丹城子，天赋卓绝，是丹宗最年轻的大丹师，所以，大家都说他晋升三品的希望很大。而他本人也表示，会在百日后召开升丹大会，当众炼成那三品丹药，晋升三品。”
“然后呢？”
“三天前，丹城子前辈便派他的孙子给咱们十剑宗送来了请柬，邀请咱们掌门带着宗内天骄百日后前去观礼。然后嘛，问题就来了。”熊大忠说着，意味不明地瞥了顾余一眼。
顾余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什么问题？”
“黄大丹师的孙子唉！你没印象了吗？”熊大忠有些吃惊。
“呃……”顾余一顿，终于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个人来，“黄周海？”
“对对对！”熊大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曾经的情敌，你已经忘了？”
顾余嘴角抽了抽，莫名有些心虚地偷瞄旁边默默喝茶的沈夜苍。
“情敌？”沈夜苍语气莫名。
“哈哈！对啊，这个黄周海曾经来咱们十剑宗做过客，对赵雪晴师姐一见钟情，那叫一个死缠烂打啊！然后就被顾师兄狠狠教训了！”熊大忠毫无所觉，依旧大笑着解释：“顾师兄太帅了，当众踩着黄周海的脸说，‘我得不到的女人，你也配追她’？”
“闭嘴！”
我不是我没有！
顾余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黄周海【一更】
摔！这什么古早文霸总宣言？尴尬到脚趾抠地好吗？
而且明明是原身干的好事, 凭什么要他来背锅？！
顾余板着脸，煞有介事地说：“那都是演艺，让我纨绔形象深入人心的演艺。”
“确实。”熊大忠闻言竟然信了他的话, 颔首附和道：“现在大家知道你跟沈夜苍是一对，都说你当初追求赵师姐是演的。”
“噗——咳咳！什么？！”顾余一口茶喷出, 呛得脸都红了, “谁说我跟沈夜苍是一对儿了？！”
“难道不是吗？”熊大忠茫然地眨了眨眼, “南宁城的时候，你不是没否认你俩的关系吗？然后大家又看到你大早上的从沈师兄的房间走出来……不是一对是什么？”
“才不是……”顾余下意识反驳, 反驳完又有点心虚地偷瞄沈夜苍。
他跟沈夜苍确实不是一对儿，但好像床都上过不知道多少回了？那严格来说, 他们是什么关系？呃呃, 床伴吗？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顾余有些头疼。
熊大忠瞥见他那心虚的小眼神, 顿时露出一脸“我懂”的表情：“哈哈, 好吧好吧，你们不是。”
顾余扶额。
完了，怎么在桃源村被误会了，回到十剑宗也要被误会？
沈夜苍是他“男宠”的标签是不是一辈子都撇不去了？
“你说重点吧。”顾余赶紧回归正题。
“哦哦，我说到哪儿了？对，黄周海这次来送邀请函, 还顺便向赵师姐提了亲。不过掌门暂时没答应，只是邀请他暂住段时间, 顺便观礼咱们的宗门大比。”熊大忠顿了顿, 继续说：“我听说, 他一住下就纠缠赵师姐去了, 还到处打听你的消息, 不知道的是想干嘛。”
该不会想找自己报仇？
顾余心想。
原身当初其实只是找了几个人把黄周海狠狠揍了一顿, 不过身为四品大丹师的孙子，应该是第一次遭到如此奇耻大辱吧？
顾余感觉，这个黄周海早晚要来找自己算账。
不过无所谓了，还怕了他不成？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大新闻吗？”顾余问。
“嗯……还有就是大师兄提前从寒冰崖出来了？”熊大忠压低声线，鬼鬼祟祟地说：“听说好像是被寒冰崖的冰雪伤到了根基，修为倒退了。本来他一年内达到元婴不是问题，现在似乎要休养很久才有望冲击元婴。所以掌门提前结束他的面壁了。”
顾余挑眉。
伤到根基？
他觉得不至于。
好歹是掌门之子，还能没点准备就去面对寒冰崖的风雪？
顾余估计，所谓的伤到根基只是让杜文殊早日出寒冰崖的借口。毕竟算算时间，擎苍鬼王的请柬也该到了。杜文殊尚未元婴，正好卡在了进黄泉秘境的最佳境界。
顾余皱眉，略微不爽。
这次回来，怎么一点儿好消息都没有？
扫兴！
又跟熊大忠随便聊了聊，了解一番宗门内的情况，不知不觉，天色渐晚。熊大忠于是告辞，紧接着，顾余便收到杜英的召见传音。
两人于是去见杜英。
杜英自然是一番和颜悦色，不但态度极好地解释了杜文殊提前解除紧闭的原因，还隐晦地提醒顾余不要去找黄周海的麻烦。
还是那句话，四品大丹师本就是各大修仙宗门的座上宾，一旦这位丹城子真的突破至三品，那么被各大宗门捧上神坛都不为过！若是得罪了对方，宗门想要获得高品级的丹药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所以，黄周海才有趾高气昂的底气。
杜英虽然很乐意看顾余得罪黄周海，但更要考虑整个宗门的利益。
而顾余很干脆地保证只要对方不来招惹自己，他也肯定不会没事找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杜英见状，便没有继续劝下去。
“对了，听说黄周海向赵师姐提亲了？掌门打算答应吗？”顾余好奇地问。
这倒没什么好隐瞒的。
杜英直接道：“黄周海承诺，只要将雪晴许配予他，可以请祖父炼制四品固魂丹。雪晴魂魄不稳，你等也是知道的。也因此，虽然她天赋卓绝，却可能一生止步于元婴。为了她的未来着想，我以为这门亲事还是不错的。当然，我尊重雪晴的想法。”
杜英对待自己的徒弟还是挺不错的，从没吝啬过对赵雪晴的培养不说，还一直在想办法解决她魂魄不稳的问题。
当然，主要是丹城子还只是四品丹师呢，要是真成功晋升了三品，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这门亲事！
“雪晴的事暂且不提。”杜英低眉，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你两个历练半年，已经是金丹了吧？”
“是。”顾余没有遮掩。
反正杜英也能看得出来。
杜英颔首，意味深长道：“不愧是师兄看中的弟子，虽则是五灵根，但在剑道上的天赋却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沈夜苍低眉，语气谦逊：“均赖师尊栽培。”
栽培？
呵呵。
杜英在心中冷笑。
早在沈夜苍被顾沉渊收为弟子后，他便派人深入调查了对方。然而，沈夜苍确实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五灵根废物。这样一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废物到底为何能入顾沉渊的眼？
在听说他是顾余的“男宠”后，就连杜英都有些信了。
想着，杜英却是从袖间取出两枚纯黑色，雕刻着恶鬼的铜牌，和煦地开口：“既然你等已是金丹，我便也能放心将这邀请令牌交给你们了。”
“这个是？”顾余接过，明知故问。
“此乃鬼冢的鬼王令，擎苍鬼王，想必尔等皆知。”杜英道。
顾余和沈夜苍颔首。
杜英于是说：“黄泉秘境即将开启，擎苍鬼王发出鬼王令，邀请各大派的天骄前往。鬼王欲为其女无忧招亲，因此拿出了能让人元婴以下修士进入黄泉秘境的方法。”
简单来说，黄泉秘境中充斥着瘴气。
人或鬼或妖吸入这种瘴气过多，便会逐渐失了智一般投入黄泉之中。
而今，鬼王擎苍则宣称找到了抵抗这种瘴气的方法。
这怎能不叫各大派心动？
这可是被无名仙人一剑斩出的秘境！谁知里面有没有仙人遗宝？
而对十剑宗来说，单单传说中的仙人是名剑修，就足够吸引人了！
不就是娶一个女鬼为妻吗？小意思！
杜英说：“具体招亲规则鬼王并未明言，恐怕去了才有分晓。黄泉秘境将在一个月内开启，因此此次宗门大比需提前召开，元婴之下，各个境界的大比第一，有资格随我一同前往鬼冢。说起来，宗门大比你们准备得如何了？有信心吗？”
“输赢对我来说不重要。”顾余回答，随即看向沈夜苍。
沈夜苍表情淡淡：“弟子会全力以赴。”
“呵呵，好。不愧是师兄的弟子，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话题就此终结。
顾余和沈夜苍于是告辞。
两人走出掌门的居所，迎面便有一道雪色窈窕身影走来，身后还跟着一道庸俗的金灿灿的身影。
顾余定睛看去，正是赵雪晴和黄周海。
恰好此时赵雪晴也看到他们，顿了顿，便走上来，开口：“你们何时回来的？”
“今日刚回，便来面见掌门。”面对赵雪晴，顾余难得正经不少。
“嗯。”赵雪晴眉眼疏淡，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雪，高不可攀。
忽然，一道阴冷讽刺的笑声响起：“呵呵，我道是谁？原来是只兔儿爷！”黄周海上前，目光轻蔑地扫过顾余和他身边的沈夜苍：“这便是你的男宠？啧啧，没想到你顾余是下面那个，怎么样？他伺候得你很舒服吧？”
顾余挑眉冷笑：“黄周海，你又欠打了？”
黄周海脸色难看地后撤一步：“我警告你，我可是你们十剑宗的贵客！我的爷爷马上就要晋升三品大宗师，你想得罪我黄家尽管试试！”
“你爷爷都快晋升三品大宗师了，你还是九品。”顾余漫不经心地将长发缠绕指尖，嘲讽道：“啧啧，真是废物！黄家可不止你一个子嗣，他们会为了你一个废物跟我十剑宗为难？”
“你！”黄周海瞬间眼眶赤红，死死瞪着顾余。
这显然是被戳到痛处了。
顾余暗爽。
他的毒舌可是师承佘青夷那货。
而正如顾余猜的那般，黄周海此时真恨不得撕烂顾余的嘴！
他是黄家嫡子不错，但他在炼丹上的天赋实在太差了，至今不过九品丹师。跟他同龄的族人，不是八品就是七品。要不是嘴甜能讨爷爷开心，他早就被族人放弃了！
他想娶赵雪晴，又何尝不是想借十剑宗的势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黄周海真是恨不得顾余立刻去死！
他铁青着脸不客气地破口大骂：“呵！我再废物，性取向也是正常的。不像你，断子绝孙的货！”
话音未落，一道冰冷的视线射来，让他猛地抖了抖。
他扭头，只见沈夜苍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明明眼神淡漠，但黄周海却感受到致命的杀意！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瞰一只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
黄周海有一瞬的恐惧，但眨眼又变作恼羞成怒。
他居然被顾余养的“男宠”吓到了？
不过是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宠罢了！
他可是四品大丹师的孙子！
“看什么看？！”黄周海怒瞪。
沈夜苍垂眼，看不出任何情绪地开口：“黄丹师？沈某接触丹道已近半年，自觉有些心得，不知能否向你讨教？”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丹道天才！【一更】
黄周海一愣, 随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什么？你才接触丹道半年，就想跟我讨教？哈哈哈！臭小子，你不会真以为九品丹师是废物吧？有些人, 比如你这样的，穷尽一生都是不入流的货色好吗？！”
“黄丹师不敢吗？”沈夜苍淡漠的视线射了过来, 带着隐晦的轻蔑。
黄周海瞬间火气上涌：“好哇, 那就让我好好教教你, 什么是炼丹！”
“沈夜苍……”顾余皱眉，拉住沈夜苍的衣袖。
他并不怀疑沈夜苍的能力。
本身拥有《丹神谱》, 还接受了杨姥姥半年的教导，赢一个黄周海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他担心的是, 沈夜苍这么早暴露自己炼丹的天赋, 会不会把林芝潮引来？
千万别小看天元宗和血魔宗正邪两大派对情报的收集能力, 也许现在, 沈夜苍的资料就已经在林芝潮的案头了。不暴露炼丹天赋还好，天下间同名同姓之人不要太多，一旦暴露，随便一查都可能暴露身份。
顾余记得，沈夜苍是吃了一种易容丹的，容貌暗调过, 当然依然很帅就是了。
但即便如此，暴露的可能性还是很高。
对于林芝潮这种层次的来说, 宁可杀错, 不可放过才是硬道理。
“怎么？这个时候想反悔了？”黄周海见状, 顿时底气更足, 趾高气昂起来。
沈夜苍反握住顾余的手, 回答：“不会反悔。”
黄周海立即迫不及待地说：“很好, 那就比赛炼制聚气丹吧。同等量的灵材，一炉定胜负。谁出的丹丸量多，品质高，谁便赢。”聚气丹顾名思义是能加快灵气吸收的一种丹药，最普通常见，也是黄周海炼得最顺手的丹药。所以，他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输。
呵呵，飞龙骑脸怎么输？
沈夜苍下巴微抬：“可以。”
黄周海又看向赵雪晴，眼底的占有欲呼之欲出：“雪晴，不如就由你来做裁判？我想你应该不会偏心同门师弟才对。”
赵雪晴蹙眉，正要开口，忽然耳廓一动，随即面无表情地颔首：“好。”
与此同时，顾余也收到了杜英的传音。
内容很简单，就是希望将双方矛盾控制在个人，不要上升到宗门之间。同时，也不能表现得太软弱，叫人看了十剑宗的笑话。
顾余听得无语。
这杜英分明是想让他得罪黄周海，又想把整个十剑宗撇干净啊？
估计刚才赵雪晴也收到杜英的传音了吧？
想着，顾余开口：“既然如此，不如在宗门广场上当众比试？黄周海，你想娶雪晴师姐吧？雪晴师姐可是咱们宗门所有男弟子心中的女神，你如果没点儿实力，凭什么要抢走我们的女神？”
黄周海闻言果然上当：“呵！那就去你们的宗门广场上比试！走！”
说着，他当先向前走去。
赵雪晴没有反驳，跟上。
顾余嘴上冷笑：“输了可别哭鼻子！”然后拉着沈夜苍跟上。
不一会儿，宗门广场到了。
十剑宗的剑阁就在宗门广场的中央矗立，另外，还有任务堂建在广场角落里，所以广场上十分热闹，常年有弟子在这里交流情报，或者接领宗门任务。
四人在广场上站定。均是话题的中心，几乎立刻便吸引来无数视线。
黄周海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鼎流光溢彩的丹炉：“限时一炷香，怎样？”
“可以。”沈夜苍也默默取出自己的丹炉。
看起来非常朴素，黄周海看了一眼便嘲笑出声：“这就是顾余的男宠吗？他这么疼爱你，怎么没给你搞个好点儿的丹炉？”
顾余瞬间感觉无数双八卦的视线汇聚。
妈的，这货怎么这么嘴贱？
“黄周海，嘴巴放干净点！沈夜苍是我爹的亲传弟子，不是你这样的废物能够污蔑的。”他抱胸，毫不客气地开口。
黄周海一脸恼怒：“呵呵，亲传弟子就这？”
顾余翻了个白眼，还要开口，却被沈夜苍挡住。
沈夜苍神色平静，云淡风轻地说：“丹炉无论贵贱，只要能助我赢下比试便可。”
意思是就算丹炉再差，也能赢他？
黄周海顿时恼羞成怒：“呵呵，很好！希望待会儿你还能这么嘴硬！”
恰好此时，一个弟子上前，恭敬地交出手中的乾坤袋：“赵师姐，您要的东西我拿过来了。”
原来是刚才，赵雪晴早早给任务堂的当值弟子传了音。
“多谢。”赵雪晴面无表情地开口，随即接过乾坤袋，打开。
一堆灵材飞出。
赵雪开口，道：“此乃我方才叫人取来的灵材，品质等级相当，你等可上前查看。”
黄周海跟沈夜苍于是上前。
“没有问题！”黄周海说。
沈夜苍颔首。
赵雪晴于是将灵材一分为二，递交给两人。
沈夜苍接过，忽然说：“我等的比试，似乎没有赌注？”
黄周海不屑地瞥着他：“赌注？谁输了就给对方下跪，喊三声‘爷爷我错了’，如何？”
“天道为证？”沈夜苍挑眉。
“天道为证！”
于是，两人以天道为证，立下赌约。
黄周海信心满满。
术业有专攻。
他根本不信沈夜苍一个只学了半年的剑修能在丹道上胜过自己！要知道，他可是从懂事起就开始炼丹了！
立完誓约，两人回到各自炉鼎前。
不知不觉，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什么情况？沈师兄不是剑修吗？怎么跟黄周海比起炼丹来了？这不是输定了吗？”
“赌注不大，侮辱性极强！”
“听说是沈师兄给顾师兄出头？”
“听说是沈师兄暗恋赵师姐，所以想给提亲的黄周海一点颜色瞧瞧？”
“什么？沈师兄暗恋赵师姐？他不是跟顾师兄……”
众说纷纭，瞬间谣言满天飞。
顾余听着人群里逐渐越来越奇怪的谣言，嘴角狂抽。
脑子是个好东西，但这群弟子似乎没有？
他也懒得辟谣，就站在沈夜苍不远处，看对方开炉炼丹。
别说，沈夜苍处理灵材时的十指仿佛灵动的蝴蝶，格外赏心悦目，实在百看不厌。顾余的视线忍不住被吸引，只觉自己没有恋手癖都会为这双完美的手心动。
而纵观比试的过程，黄周海的炼制过程可谓华丽粗暴，无论丹炉还是所用的灵火都很高级，而沈夜苍动作质朴简洁，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搭配上那张俊美到毫无瑕疵的脸，以及专注的不为外所动的眼神，竟是分外的优雅。
顾余的视线不由从手，转移到脸上。
被易容丹暗调的脸都这么好看，不知道沈夜苍真正的脸又好看到什么程度呢？
真是好奇啊！
不知不觉，一炷香时间即将耗尽。
黄周海和沈夜苍先后揭炉。
黄周海看着丹炉中十颗浑圆饱满的丹丸，哼笑一声，趾高气昂地瞥了沈夜苍一眼，随即将丹丸取出。沈夜苍紧随其后。
两人将丹丸放入碟中，盖上盖子，同时来到赵雪晴的面前。
此时，赵雪晴的身边站着一位双鬓染霜的中年男子，正是十剑宗唯一的丹师常远道。这位丹师虽只有六品，却也是十剑宗倾尽全宗之力培养出来的自己人。
“咳咳，老夫常远道，应雪晴之邀来做这场比试的裁判之一，不知两位可有异议？”常远道捋着胡子，看起来颇为严肃。
“我没有问题。”黄周海不在意地摆摆手。
沈夜苍恭敬地抱拳：“弟子无异议。”
“好，那就让老夫看看你两个的丹道水平吧。”常远道说着，同时将两边的盖子掀开。
霎时间，淡淡的丹香弥散开。
常远道鼻尖一动，低眉瞬间愣住。
说实话，在他看来这场比试根本没有悬念。沈夜苍一个剑修，从未听闻他涉猎过丹道，居然去向身为丹道世家子弟的黄周海挑衅，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年轻人啊，真当自己被顾沉渊收为首徒，就能无法无天了吗？
然而，看着两边碟中的聚灵丹，常远道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黄周海尖叫出声。
“怎么了？”
“谁赢了？姓黄的这么激动，难道……他输了？”
“不会吧？沈夜苍在丹道上赢过了黄周海？”
周围沸反盈天。
“肃静！”
无形的音波扩散。
众人瞬间噤声。
赵雪晴侧头，对常远道：“常师，结果如何？”
常远道捋捋胡子胡子压压惊：“咳咳，黄贤侄这一炉共十枚聚灵丹，其中上品3枚，中品3枚，下品4枚。而沈师侄……”他看向沈夜苍的目光暗含心惊和灼热：“十二枚聚灵丹，一枚极品，其余皆是上品！”
丹药的下中上极品之分，评判标准便在于丹药中蕴含杂质的多少。中下品不必说，唯有杂质在1%~5%这个区间的丹药才能成为上品。至于极品，则代表其中杂质少于1%！
别小看这1%，对于众多丹师来说，这也许是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要知道，是药三分毒。
丹药中蕴含的杂质，又称为丹毒。
丹毒在体内积累过多，是会影响到日后的修炼的。
所以，会炼丹不算什么，能炼好丹才是重点！
聚灵丹只是最普通最常见的九品丹药没错，但能炼出极品，可见沈夜苍在丹道上的天赋之可怕！
常远道简直心动又心痛得要死！
这样一个丹道上的天才，居然是剑修！而且已经有了师承！要不是对方师尊是顾沉渊，常远道发誓他绝对会把对方抢过来当自己的徒弟！
“沈师侄，你有没有考虑过弃剑学丹？”常远道还是忍不住开口。
沈夜苍淡淡开口：“常师叔，在下的道路是剑丹双修。”
“好吧……”常远道收拾了失望的情绪，抬首宣布道：“因此，此次比试的胜者是沈夜苍沈师侄！”
第78章 大比开始【一更】
黄周海脸色一白, 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不可能！”
他的爷爷可是四品大丹师！
他怎么会输给一个接触丹道不过半年的剑修？
沈夜苍却不管他如何怀疑人生，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视线投了过来：“黄丹师，胜负已分, 还请履行承诺。”
黄周海的脸色瞬间又白转红。
——是气红的。
他，堂堂四品大丹师的嫡孙, 竟然要给一个五灵根出身, 不过运气好才巴上顾余的兔儿爷下跪？还要喊三声“爷爷我错了”？！
奇耻大辱！
“我……”
“轰！”
拒绝的念头刚刚升起, 空中便有雷鸣轰响。
晴天霹雳！
天道之怒！
以天地为证的誓约不得违背，否则便要接受天道的制裁！
霎时间, 一种死亡降临的恐惧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黄周海知道，只要他不履行承诺, 必死无疑！
在死亡面前, 他选择认怂！
于是, 他缓缓地弯下膝盖, 低垂的脑袋遮住血红的眼眶和惨白的唇。他浑身轻轻战栗着，既因为恐惧，也因为羞耻。
“扑通！”
“爷爷我错了……”声音细弱蚊蝇。
沈夜苍迈步走到他面前，眯起眼：“黄丹师，请用正常音量。”
黄周海咬牙，嘴角的皮直接咬破：“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
沈夜苍挥袖背过身, 纯黑的衣摆一如他漆黑的瞳孔：“看来你连男宠也不如。”说完，他直接牵住顾余的手：“我们走吧。”
“嗯。”顾余努力绷着面皮摆出高冷的姿态, 嘴角依旧控制不住地上扬。
真爽！
沈夜苍坚持要跟黄周海比试炼丹, 是想给他出气吧？
哎, 怎么会有这么帅气又善良的男主呢？
不过大庭广众下承认自己是男宠是不是不太好？虽然声音不高不低的, 但别小看了修士的听力好吧？
这样一来, 这误会岂不是更深了？
顾余想想还有点小担心。
两人不再理会黄周海, 并肩回到临渊峰。
至于得罪四品大丹师的事？呵呵，无所谓。不过是注定要成为沈夜苍垫脚石的炮灰罢了。
*
几天后。
宗门大比开始。
顾余和沈夜苍全部参加。
两人均是金丹境，但被划分到不同的擂台。
大比允许使用一种法器和一次丹药，顾余拿着他的玉扇随手一挥就轻松将对手解决，转身下擂台的时候，忽然瞥见沈夜苍正跟赵雪晴说着话，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诡异。
他好奇了一秒，慢慢走过去。
谁知他刚靠近，两人便终止话题，齐齐看了过来。
顾余莫名有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怎么回事？
这两人在聊什么他不能知道的内容吗？
而且，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顾余不解。
“那我不打扰你们。”赵雪晴朝沈夜苍颔首，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你们聊啥呢？”顾余随口问。
沈夜苍垂眼。
“喂？”顾余在他眼前挥挥手。
沈夜苍蓦的回神，抬头看他一眼，随即移开视线：“赵师姐感激我将黄周海逼走。”
“哦？黄周海走了？”顾余接话，心里却笃定沈夜苍有事瞒着自己。
“嗯。”沈夜苍颔首，眉峰浅浅皱起，不知在想着什么。
恰好此时，轮到他上场比试。
沈夜苍完全没有留手，一剑就将对手挑落擂台。
围观人群寂静了一瞬。
开玩笑的吧？
丹道上惊才绝艳就算了，凭什么这沈夜苍在剑道上依旧这般天赋卓绝？
说好的五灵根的废柴呢？这不科学！
“也许，他是蒙尘明珠，被顾长老慧眼识珠？”
人群中不知是谁默默开口。
一旁立刻有人反驳：“呵！不过一场比试就吓到你们了？等他拿到金丹境第一再说吧！别忘了，他再强也不是大师兄的对手！”
“没错！大师兄迈入金丹以来便一直是宗门大比的金丹境第一，他是无敌的！”
“哪儿来的傻逼啊？大师兄迈入金丹多少年了？沈夜苍成为金丹才多久？这两者有可比性吗？”
“难说啊……大师兄不是说在寒冰岭面壁伤了根基吗？他这次可不一定能保持第一了……”
人群议论纷纷。
杜文殊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沈夜苍，目光晦暗难明。
顾氏父子到底是什么运道，沈夜苍这样的天才，偏偏就被他们捡到了！
是的，天才。
这是杜文殊的父亲，杜英的评价。
那日与黄周海的纠纷，杜英其实全程以神识注视着，所以他很清楚，沈夜苍在丹道上有着惊人的天赋。哪怕只是九品的极品丹，按理也不是沈夜苍一个刚接触丹道半年的人能炼出来的。而今看来，对方在剑道上也很有天赋。
什么是天才？
突破世俗常理，便是天才。
沈夜苍当之无愧。
也正因此，打败这样的天才才有意思，不是吗？
杜文殊眼底倾泻出强烈的战意。
*
大比持续了整整三天。
每场比赛，沈夜苍均在三剑内结束战斗，从无例外。
顾余同样打得很轻松。
一来他的法器非常优秀，二来，他毕竟得到了剑心通明的天赋，在对剑道的领悟上更胜沈夜苍一筹。只不过他之前在桃源村，更多的是在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练剑没有沈夜苍那么勤奋，所以在剑道实力上比不过对方。
而随着两人的连胜，不可避免的，金丹境的比试也来到了尾声。
四强赛，沈夜苍抓阄抽中了杜文殊，而顾余的对手则是一个叫蒋文强的修士。巧的是，这人是杜文殊的跟班之一，火系单灵根，实力不俗。
第一场便是他对阵蒋文强。
“顾师弟，抱歉了。只有前三名才有资格进入剑阁，所以今天的比试，我不会让步的！”蒋文强刚踏上擂台，就气势汹汹地开口。
“哦？”顾余“刷”的一下展开玉扇，眯起眼笑呵呵地开口：“虽然我不稀罕进剑阁的资格，不过我也不喜欢放水。”
“好，那我来了，顾师弟小心！”
话音刚落，长剑出鞘。
一条火龙随长剑呼啸而出，灼热的烈焰摩擦空气，发出恐怖的爆鸣，仿佛巨龙咆哮。
顾余挑眉，轻描淡写地挥动玉扇。
一道旋风生就，将火龙倒卷回去。
蒋文强并不躲闪，反而挥剑格挡。只见火焰竟是直接被他手中长剑吸收，变成滚烫的暗红色。蒋文强再次挥剑，这次飞出的火龙更加庞大凶猛，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顾余挑眉，挥扇。
同样的画面再次出现。
顾余恍然。
这蒋文强的剑很奇特，吸收火焰后会愈来愈强。如果不能快速将其击垮，那么最后倒下的必然是自己。
正想着，那火龙再次袭来。
顾余本能地想要挥扇。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火焰之中忽然刺出一柄利剑，直击他的胸口！
顾余反应不及，本能地抬手格挡。
“叮！”
剑尖与玉扇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匮之声。
玉扇完好无损，然而，两道火龙却绕开扇子，直扑顾余的面颊！
这要是被击中，不是得毁容？
顾余冷笑一声。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hello kitty？
“嗤！”
腰间长剑出鞘！
顾余一手握扇，一手持剑，呼吸间似乎有独特的韵律。
“居合——斩！”他眉眼低垂，无形的风浪随着他这一剑向四面八方扩散。
霎时，风动！云惊！
一道银光炸裂，火龙在哀嚎中被淹没。
“咔嚓！”
与此同时，蒋文强手中长剑应声碎成两片，落在地上。而蒋文强脸色惨白，瞳孔紧缩，表情呆若木鸡。他持剑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心脏因为恐惧而快速跳动着，以至于产生了轻微的刺痛。
——刚才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的手臂会被劈成两半！
“呼——”
顾余吐出一口气，笑眯眯地收剑入鞘。
很好，没被打脸。
别忘了，他可是拥有剑心通明的天赋，任何剑道技能，他只要看上两三遍就能学会。所以，沈夜苍在剑海习得的什么居合斩啊，剑舞啊，锈蚀神通等等，他早就学会了。因此在比赛一开始，他便一边运起呼吸法，一边为居合斩蓄势。
如果玉扇就能解决蒋文强，那最好。如果不行，那就最后一波带走。
现在看来，效果很好呢~
顾余习惯性地将扇面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眯眯的漂亮的桃花眼：“承让。”
蒋文强仿佛还没缓过神，呆呆地站在那里。
还是裁判首先反应过来：“咳咳！老夫宣布，此场比试的胜者是临渊峰顾余！”
顾余勾唇，翩翩然跳下擂台，走向沈夜苍。
“小沈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可别丢了我临渊峰的脸。”顾余下巴微抬，模样傲娇。
沈夜苍眼底漾起浅浅的笑意。
他很喜欢看顾余自信满满的样子。
“顾师兄放心，师弟不会堕了师尊的威风。”他淡淡开口。
“嗯哼~”顾余不置可否，“没关系，你若输了，我替你讨回来~”
“那便多谢顾师兄了。”沈夜苍非常上道。
顾余唇角弯起。
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
扭头看去，果然是杜文殊。
顾余眯起眼朝他笑了笑，仿佛一只狡黠的狐狸，随即轻轻推了推沈夜苍的背，开口：“快去吧，让亲爱的杜大师兄验收验收你这半年来修炼的成果。”
沈夜苍闻言默默挑眉。
亲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我认输【一更】
顾余全然不知自己随口之言让沈夜苍格外在意, 连带着看杜文殊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他面无表情地迈步走上擂台。
随即，杜文殊飞至他对面，微微一笑, 温文尔雅：“沈师弟，敢请赐教。”
“比试开始！”
话音刚落, 沈夜苍便朝面前抛出一枚丹药。
丹药瞬间炸开, 卷起层层白雾。
下一息, 杜文殊已经斩破雾气，向沈夜苍刺来。
沈夜苍不慌不忙, 举剑格挡。
然而，到底刚晋升金丹, 修为不及对方深厚, 沈夜苍只觉一股冲力顺着金戈交击处传导到全身, 霎时间, 全身发麻。
他后退两步，喉腔一阵腥甜。
杜文殊眯起眼，掩住眼底那一丝嗜血的兴奋：“沈师弟，再接我几招？”
沈夜苍闭口不言，默默举剑。
这便是讨教的意思了。
杜文殊哈哈大笑，然后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速度之快, 令在场大部分弟子甚至无法追踪到他的身影。
“嗤——！”
“砰——！”
一股大力自后背袭来。
沈夜苍躲闪不及，整个人瞬间单膝跪地。
若非他身穿五品法衣, 恐怕会被杜文殊直接从后心穿胸而过！
台下观战的顾余猛地捏紧拳头, 死死瞪着杜文殊。
对方这打法, 分明是要置沈夜苍于死地！
“再来！”杜文殊一边笑吟吟地开口, 一边隐入身后的雾气。
说来可笑, 这雾气还是沈夜苍制造出来的, 却反被杜文殊利用。
沈夜苍调整呼吸，神色平静得出奇。
他随手又丢出几枚丹药，让雾气更重。
很快，擂台上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人影。
雾中的杜文殊冷笑：“沈师弟，不会真以为我猜不到这雾气有问题吧？毒？或者其他？没用的，我早已闭气。”
沈夜苍不语。
杜文殊手中长剑忽然一阵扭曲，化作冰冷的金属长鞭。他挥动鞭子，带起凛冽的狂风，将周围雾气全部清散。紧接着，长鞭又变换回剑型，向着视线中茕茕孑立的身影飞去。
这柄宝剑名为千幻，是杜英请炼器大师为杜文殊量身打造的本命法器，完美契合了他金系单灵根的天赋，能改随心所欲地转化成各种兵器，出其不意地攻击敌人。当然，杜文殊用的最顺手的还是剑型。
剑光如同飞掷的流星，转瞬即至，霎时将人影穿透。
杜文殊一愣，定睛一看，发现那原来是雾气构成的幻影。
那么，沈夜苍人呢？
杜文殊眉心一蹙，立即抬手欲将本命法剑召回。
说时迟那时快，以他为中心的四边亮起紫色的电光，汇聚在他头顶，然后轰然落下！
“轰！”
法衣上的防护罩瞬间撑起，挡住轰雷。
然而，这仅是开始，眨眼间，数不清的闪电当头落下。
“阵法？”杜文殊瞳孔骤缩。
大意了！
原来白雾是障眼法，趁机设下阵法困住他才是沈夜苍的目的！
但，谁能想到沈夜苍不单精通炼丹，还辅修了阵道呢？
他敢肯定，对方在拜师顾沉渊前就是个五灵根的废柴。也就是说，仅仅半年的时间就达到了如今的高度？这合理吗？而且顾沉渊不是回妖雪之森了吗？这些到底是谁教沈夜苍的？
杜文殊心绪混乱了一瞬，但很快调整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冷静。
若他没认错，这阵法应该是八品玄雷阵。想打破不难，但他相信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如果一切都是沈夜苍的算计的话。
想着，他没有让千幻剑打破阵法，而是控制着法剑直接冲向沈夜苍。
擒贼先擒王！
沈夜苍神色平静，似乎早已料到。
他举剑，起势。
剑舞！
“叮！”
剑尖相击。
千幻剑剑身瞬间刺出无数荆棘。
沈夜苍不慌不忙地迎击。
剑舞原本无法用来攻击，而且不适合在实战中使用，颇为鸡肋。然而顾沉渊不愧是天才剑修，在看过沈夜苍的剑舞和碧海潮生剑后，将其糅杂在一起，形成了新的剑法。剑法名为碧海潮生剑舞，嗯，简单粗暴很符合顾沉渊的性格。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碧海潮生剑舞能做到迎敌的同时增强攻击力，即：越战越勇！
好吧，这同样不是重点！
因为沈夜苍准备的必杀技可不是这个！
到底师从朱豪半年，不消片刻，沈夜苍便习惯了杜文殊的攻击模式，渐渐得心应手起来。哪怕千幻剑会突然刺出荆棘，他也能从容躲开。
在玄雷阵中操纵着千幻剑的杜文殊渐渐脸黑了。
他看出来了，沈夜苍分明在拿他试剑！
然后，他慌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与千幻剑的感应越来越弱？
“回来！”杜文殊厉呵，随即操控千幻剑回转，将玄雷阵其中一个阵法节点破坏。
与此同时，沈夜苍的剑锋来袭。
杜文殊无暇多想，抬剑格挡。
“嗡——”
千幻剑颤动！
“咔嚓！咔嚓！”
细微的破裂声响起。
紧接着，千幻剑便在无数视线中，直接崩塌成尘埃。
沈夜苍去势不减，剑尖直抵杜文殊胸口。擂台边缘的裁判见状正要出手阻止，然而，沈夜苍已率先停顿。
杜文殊僵在原地，木然的表情与之前的蒋文强如出一辙。
沈夜苍并不在意，干净利落地收剑入鞘：“承让。”
话音刚落——
“噗——”
一口鲜血喷出，杜文殊直接昏死过去。
沈夜苍转身，走下擂台。
整个广场霎时陷入诡异的静默。
沈夜苍……居然赢了杜文殊？
那可是杜文殊！
掌门之子！十剑宗公认的新一代大师兄！
虽然没看懂沈夜苍是如何取胜的，但仅仅半年就突飞猛进到这种地步，这沈夜苍的未来……不可限量啊！
众人心中感慨万千。
至于昏倒的杜文殊，反倒没多少人关心，只有裁判与他的几个跟班，着急忙慌地跳上擂台将人扶住。
千幻剑是杜文殊的本命法器。
它的崩毁自然会让与它一心同体的杜文殊重伤惨重，修为倒退什么的反倒不算什么，最怕的是金丹破碎，修真无望！
裁判看出杜文殊昏迷的原因，脸色难看到极致。
这让他怎么跟掌门交代？
说曹操，曹操就到。
裁判正想着，忽然眼前一花，原先在掌门之位高坐的杜英眨眼便出现在擂台上，身边还跟着一位红装美妇，正是其妻子庄怀玉，上代掌门之女。
宗门大比，尤其是金丹期修士间的最后几场比赛向来是重头戏，因而两人均出席观看。本来是想看自家儿子大杀四方，谁知利好的局面急转直下，眨眼间儿子便吐血昏迷。
其实，在沈夜苍拿杜文殊试剑时，杜英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是身为掌门，他不能干涉比试，这才忍了下来。
没想到，这不妙的预感最终成真，还如此严重！
杜英的脸黑到了极致：“体内金丹有了裂痕，需要尽快医治！”
庄怀玉闻言眼眶赤红：“好狠的小子，当我杜家是好欺负的吗？”说着，她就要起身找沈夜苍算账。
杜英赶紧拦住她轻斥：“不要闹！当务之急是给文殊治疗！”说着，他抱起杜文殊，直接飞走。
庄怀玉恶狠狠地瞪了沈夜苍一眼，只得不甘不愿地跟上。
两人离开，凝重的气氛依旧不曾散去。
高台上观礼的其他长老们表情复杂。
擂台之上，生死难料。
沈夜苍点到为止，仅仅毁掉对方使用的法器，这做法真是挑不出一点儿毛病。但正因此，才显出这小子心机深沉啊！
裂开的金丹可以修复，但惨败的经历却有可能成为杜文殊一辈子的心魔。更别说此等重伤下，杜文殊已经无法参加黄泉秘境。这番损失，可是难以估量的。
只能说，一饮一啄，均是天命。
杜文殊当初在剑海算计了沈夜苍和顾余，大概只考虑到顾余的报复，从未在意过沈夜苍的存在吧？然而作为被殃及无辜的池鱼，一朝化龙，不得将新仇记恨一起清算？
众位长老稍稍商议了一下，分出一半前去查看杜文殊的情况。
“各位方才可看出沈夜苍是如何毁掉杜贤侄的千幻剑的？老夫似乎看出些时光的味道。”留下来的一位长老捋着胡子，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应该是某种神通，有将法宝锈蚀的作用。恐怕是在剑海中获得。”姚采琦回答。
“啧啧啧，现在的新人真是不简单哪！小姚，怎么不让你家姑娘下去练练手？”旁边的长老笑着调侃。
姚采琦苦笑着摇摇头：“打赢了她觉得是别人让着她，打输了她又哭鼻子。凤来的心性太差，等过些年再说吧。”
高台上的气氛稍稍缓和。
而台下。
鸦羽般的长发被淡金色发带绑住，俊美的五官在阳光下耀眼炫目。沈夜苍一身黑金色不染尘埃的法衣，从擂台上一步步迈下台阶，仿佛至高的神明走下神国的阶梯，即便落入凡尘，依旧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四周围观的弟子都本能地屏住呼吸。
顾余看在眼里，不得不感慨。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能抵挡沈夜苍的魅力！
望着想自己走来的沈夜苍，顾余莫名与有荣焉。
就好像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鲜花，终有一日绽放绝世的光华，令世人侧目。而作为种花人，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是语言无法描绘出来的。
“最后一场是咱俩的对决，我可不会放水哦~”顾余朝沈夜苍扬起灿烂的笑容。
沈夜苍眉眼间荡开层层叠叠的笑意。
他走到顾余面前，垂眼，低沉的声线莫名性感：“我认输。”
第80章 暗号【一更】
顾余闻言不高兴地瞪他：“你什么意思？”
故意让着他？
沈夜苍朝他招手。
顾余狐疑地上前。
沈夜苍凑在他耳边, 低声说：“后背受伤了。”
“什么？！”顾余一惊，顿时想起杜文殊方才一剑逼得沈夜苍跪地的画面，下意识要伸手去摸他后背, 又猛地顿住怕弄疼他：“很严重吗？伤到五脏六腑没？”
沈夜苍这么坚强的人，除非真的挺不住, 否则怎么会示弱？
沈·坚强·夜苍靠在顾余身上, 闭眼在他颈侧低声说：“不知, 要回去看过伤势才知晓。”
顾余闻言立即朝裁判挥了挥手：“裁判，我认输！”
“你确定吗？”那裁判走过来。
“确——唔！”
冰凉的手掌不由分说捂住他的嘴。
沈夜苍抬眼看向裁判, 平静地说：“我已受伤，所以最后一场比试弃权。”
裁判见他脸色发白, 全身重量都压在顾余身上, 不由信了半成, 点头道：“好。”随即, 他走到擂台上，当众宣布沈夜苍弃权，顾余获得金丹大比第一的结果。
众人只觉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沈夜苍怎么敢打败自己师尊的爱子啊？
当然，顾余和沈夜苍并不关心这些人怎么想。
顾余虽然不喜沈夜苍主动弃权，但想到沈夜苍伤情未知, 于是一言不发地拉着人直接回了临渊峰。
一回洞府，他立即按住沈夜苍坐下, 去扒他衣服：“给我看看你后背。”
沈夜苍乖巧地张开双臂。
顾余站在他身后, 将衣袍拉下, 只见他后背正对着心口的部位, 是一片烧焦般的黑痕。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黑痕, 有些心疼：“杜文殊可真狠, 完全就是冲着你的心脏去的吧？幸好有法衣！你现在感觉怎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夜苍侧首，手指撩起发辫，惨白的唇色平添几分病弱：“只是皮肉伤，擦些药即可。”
顾余没好气道：“这只是皮外伤？是内伤吧？杜文殊可是金系单灵根！”
他一边说，一边从乾坤袋中取出药膏，指尖沾取少量膏油，轻轻敷在伤口上。
“嗯——”
沈夜苍蹙眉，身体绷紧。
“这么疼的？”顾余一脸关切。
沈夜苍垂眼：“还好。”
黑而狭长的眼睫宛如翩然欲飞的蝶翼，没有血色的唇让他有种别样的脆弱。
顾余呼吸一颤，差点看呆。
这是不是有点犯规了？
顾余赶紧低下头：“我、我再轻点儿……”
“嗯。”沈夜苍点到即止，唇角淡淡勾起。
他宽阔的背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起来既不纤细，也不壮硕，一切都是刚刚好。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偏白色，搭配黑色伤痕，以及鸦羽般的长发，竟莫名有些色气。
顾余赶紧默念“色即是空”，心不在焉地将药膏涂上。
只是涂着涂着，身体好像也渐渐燥热起来。
顾余算算时间，发现又是一月将尽，不由松了口气。
原来是子蛊搞的鬼……
幸好是子蛊搞的鬼……
只是，沈夜苍还受着伤，是不是不太行？
“好了。”顾余声音低哑，克制地喘息着。
沈夜苍转身望过来，见他双颊绯红，只是取出一方帕子温柔地替他擦沾满药油的根根手指：“多谢。”
“那个……”顾余指尖微颤，眼睛不知该看哪里。
“嗯？”沈夜苍抬眼，仿若无所觉。
顾余咬唇，声音细弱蚊蝇：“该、该泡温泉了。”
这是他与沈夜苍之间的暗号。
但无论说多少次，他都感觉很羞耻！
果然，沈夜苍闻言恍然，随即苦恼道：“只是我背上有伤……”
顾余傻乎乎地眨了眨眼：“那、那我再忍忍？”
话音刚落，沈夜苍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扯。
顾余一个没留神跌进对方怀里，紧接着，耳边响起一本正经的，带着些微虚弱的声音：“所以，便麻烦师兄自己坐上来，好么？”
*
沈夜苍的伤好得很快，不过两天便已痊愈。
只是顾余发现对方这两天颇为神秘，白天几乎不在山上不说，晚间也很晚才回来，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身上还带着各种香气。顾余有心想问，偏偏沈夜苍丝毫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只说有事要忙。
别说，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还挺不爽的。
只是顾余转念又想，沈夜苍是男主，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是很正常吗？
在此期间，杜英也正式召集门内精英，宣布前往鬼冢的消息，而杜英将会亲自带队。至于杜文殊，因为本命法器被毁，他也遭受重创，注定与黄泉秘境无缘了。
因此在做宣布时，顾余能清晰看到对方眼中的晦暗。他倒是无所畏惧，怕就怕杜英和庄怀玉对沈夜苍怀恨在心，指不定什么时候给穿小鞋呢！
再加上沈夜苍最近还总是外出，顾余更加不放心了。
于是这天一早，看到沈夜苍又一个人出门，顾余终于忍不住给自己贴上隐匿符，悄悄地跟了上去。
只见沈夜苍下山后，直奔宗门的炼丹房，只平淡地跟守门童子打了声招呼，便走入最里面的一间。
顾余眼疾手快，立即跟进去。
进屋后，沈夜苍便开始炼丹。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一道倩影推门而入。
顾余看着来人，愣了愣。
赵雪晴？
什么情况？为什么沈夜苍会跟赵雪晴在炼丹房里私会？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顾余下意识攥了攥拳头。
他袖子里的小福动了动，探出脑袋来，好奇地看着周围。
“东西呢？”沈夜苍抬眼问。
赵雪晴取出一枚乾坤袋扔出去。
沈夜苍接过，颔首：“多谢师姐。”说着，他打开乾坤袋，取出一堆香气扑鼻的草木。
顾余鼻子动了动。
他闻出了清冷的雪松香，悠悠的檀木香，还有稍显刺鼻的广藿香。只是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有些怪异。
沈夜苍收集这些东西做什么？
顾余忍不住放轻脚步，凑上前去。
只听赵雪晴问：“还有一天时间，你来得及吗？”
“来得及。”沈夜苍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两枚中空的方形白玉。白玉串联在一起，完美无瑕。其中一枚白玉内壁镂空处是一只站在苍翠树枝上休憩的兔子。树枝由翡翠雕琢而成，惟妙惟肖；兔子白白胖胖，模样憨态可掬；另外一枚镂空处则雕刻着一只口衔明月，破水向天的红鲤。
而白玉底端，则系着红色流苏编成的同心结。
顾余眨了眨眼。
兔子、鱼应该都代表的他？
然后月亮（夜）和树枝（苍），代表的是沈夜苍？
这是沈夜苍要送给他的东西吗？为什么要搞得神神秘秘的？
呃，不对。
顾余默默摇头。
做人不能太自信，也许这不是给他的呢？
他可不想被打脸。
“嘤——啾！”
袖里的小福似乎是受不了这复杂的气味，突然打了个喷嚏。幸好隐匿符连带着声音也能一起屏蔽，倒是不用担心被沈夜苍和赵雪晴发现。
顾余回神，轻轻揉了揉它脑袋，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刚才赵雪晴是不是说：“只剩下一天时间”？
明天这个时间点，跟自己有关系吗？
原身的记忆瞬间涌现。顾余目光微动，唇角的弧度已经下意识弯起。
原来如此啊……
啧，不愧是天运宝兔。
他笑眯眯地将小福提出来亲了亲，随即转身离开。
*
临近凌晨，顾余才精疲力尽地从厨房里钻出来，手里端着餐盘。
对于他一个厨房小白来说，这次下厨真的用尽了洪荒之力。最后还是把熊大忠喊过来打下手，才把餐食完成。
他将饭菜端到洞府外的石桌上，倒上酒，随即撑着下巴望向门的方向。
果然，不一会儿，沈夜苍推门而入。
望着似乎特地在等自己的顾余，沈夜苍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走近：“等很久了吗？”
“没有。”顾余摇头，眯起眼笑了笑：“你最近很忙？”
“嗯。”沈夜苍颔首，见桌上酒菜齐全，还有一个奇怪的像馒头一样的食物，不由好奇：“这是？”
顾余笑眯眯地说：“我以前听人说起的一种叫蛋糕的食物，一般在重要的日子里可以拿出来食用。正巧今天心情好，就做了。”他一边说，一边将蛋糕切成两半，一半留给自己，一半推到沈夜苍面前。
沈夜苍挑眉，正要开口，忽然远处一只千纸鹤衔着一枚指环降落到顾余的掌心。
顾余将指环取出，果然是一枚乾坤戒。
——顾沉渊送来的。
他勾唇笑了笑：“每年的今天，父亲即便不会回来，也会准时给我送上礼物。但是再好的礼物，又怎会比得上陪伴呢？不过今年有你跟我一起过生日，倒也不赖。”
没错。
零点过后，便是原身19岁生日。而这一天，也是顾余的24岁生日。
不过身为现代人，他对非整生日不是特别在意，若非沈夜苍的提醒，他根本想不起来。
沈夜苍抿唇，眉眼低垂：“以后每一年你的生日，我都可以陪你过。”
“哈哈，但愿如此吧！”顾余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怎么可能呢？
沈夜苍早晚要飞升的好吧？而自己又不是男主，若无法打破无法飞升的魔咒跟随沈夜苍而去，恐怕便要老死在天元大陆了。
当然，他自认跟沈夜苍已经是关系深厚的挚友了，在对方飞升前的几百年里一起过生日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到也许以后要跟沈夜苍天人永隔，顾余不禁有些寂寞。
活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会窒息的。
正想着，一串白玉雕琢的精致香囊便被递到眼前。
暗香浮动，夜色温柔。
“生日快乐。”沈夜苍低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