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1)

在贾母想来,林家是不会留着这么大的把柄给他们抓的,这少了一半的嫁妆里,说不定藏着什么后招呢,偏她又想不明白,唯有焦虑不堪。

王夫人心急元春,一听说贾敏嫁妆进了门,立刻便来索要。贾母心烦意乱,不爱搭理她,随手就招了鸳鸯过来,让她领着王夫人去把白玉观音取来,临走前,特特吩咐了鸳鸯,只许王夫人拿观音,别的不准动,她可没忘了这女人当初把陈氏和聂氏的嫁妆倒卖了多少。不过她心安理得的忽略了自己分走的份额,当初上堂对质的时候,她为了补缺,忍痛把诸多器物都还上了,现在手头剩下的不足五千两银子,可王夫人当初变卖的那些却一分钱也没分给她,要不是看在宝玉和宫中元春的份儿上,她早暗地里收拾王夫人了。

王夫人跟着鸳鸯到贾母的私库里去拿观音,惊喜的发现,观音居然不在其中。这说明了什么啊?这说明林家小子贪污啊!他们贪掉了贾敏的嫁妆啊!连死人财都不放过,这是该天打雷劈的啊!王夫人激动的浑身发抖,这样千真万确的证据呈到御前,让皇上好好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到时候还愁皇上不心疼元春受的冤屈吗?!她就知道,她的元春是冤枉的,她也是冤枉的,真正黑心贪财的是那几个破落户家拣出来的土匪小子,都是他们算计了她,害得元春被牵连降位,这一回,就让他们也尝尝这个滋味。王夫人在盛怒和兴奋中得意忘形,一不小心把自己定位在了阴谋家和陷害者的层面上。

王夫人雷厉风行,一个晚上就说服了贾政,第二天一大早就上折子狠狠参了林殷玉一本,指控他偷盗私占亡母私产嫁妆,连同林家另外六子也一个不落全拴在一条藤儿上,怎么难听怎么说。原本贾政是没有资格上朝奏本的,就算他要参人,也得写了折子请本部尚书代为投递,可是偏巧那天是太上皇十日一次的训政,随手一翻竟发现贾代善的儿子有折上奏,于是开了后门,让贾政当堂面陈。

贾政二十余年不曾上朝,那点子面圣的规矩,早忘得差不多了,还是当日元春封妃的时候他入宫谢恩前现被礼部培训了几个时辰,这会子猛听太上皇传召,惊慌无措之余错拿出了当日的训练成果权充面圣之礼,结果被礼部尚书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御前失宜。

贾政在吏部尚书挑剔的目光下越发战战兢兢,他原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当日为了迎女儿回家省亲还特地让好几个请客斟酌数日写了一篇骈四俪六背了两个月,现在临时面圣,他能把话说清楚就不容易了。

太上皇听得稀里糊涂,皇上听得昏昏欲睡,众大臣站在下边偷偷打哈欠,各个腹诽:这位贾员外郎能不能先学会说人话再来上朝啊。

两个时辰后,唯一一个还清醒着并听明白了人居然是殷玉。他罕见的爆发了:“贾员外郎,你说话要有证据,昨日你家人、我家人、大理寺卿三方对目签了字画了押,一切都没问题的,凭什么今日就要诬陷我们?哼,你们家强占别人财物惯了,就当人人都和你们一样吗?你少拿那副小人的心肠来度君子之腹。你究竟是个什么主意,竟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我林家?别太过分了!我父亲亡在任上,举家悲痛欲绝,你们却打着亲戚的名义企图夺我家产,我们忍了;你们接娘娘没摆设,想打我妹妹房中器物的主意,我们拿了万金之物相借,结果却被私自传递入宫,摆明了有借无还;现在为修园子没了钱,上门讨要先母嫁妆,我们好好的收拾齐了送过去,怎么,还想多讹一笔不成?”殷玉越说声越高,直被气得脸红头胀。皇上被惊醒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心上人一喘一喘呼吸困难,直接火了,抡起龙案上的砚台劈头砸了下去:“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级可以在朝上指着上官啰唣?还有没有个尊卑上下?”

太上皇好梦正酣却被儿子吼醒了,满心不快,头不抬眼不睁,也跟着往下撇东西:“放肆东西!大殿之上是给你们吵架的吗?究竟为了什么,闹得体面都没有了?”

上头爷俩儿一吼,底下众官全精神了,一齐趴在地上,相当有节奏的请罪:“臣等该死。”

贾政早被砸蒙了,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只知道请罪:“臣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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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趁着众人低头的空当赶紧揉揉眼睛,掩盖掉自己睡出来的眼泪,重新作出威严的姿态,很权威的喝道:“你既知道该死,怎么还敢构陷重臣?”托福于万能的皇极殿首席公公,皇上在抹脸的一分三十秒里掌握了之前两个时辰的主要信息。

贾政喊冤:“臣不敢。事实就是如此,臣妹的嫁妆比照单子上少了整整一半,臣母和臣媳均是亲自清点过的。”

皇上“嗤”的冷笑一声:“你娘和媳妇?那两个侵占长房长媳、长嫂嫁妆,最后赔不出就拿长房二奶奶嫁妆添补的女人?她们是一边清点一边往自己腰包里装的吧,那剩一半还真是挺稀奇的,朕还以为会分文不剩呢!”

贾政大骇:“皇上冤枉啊皇上,臣母和臣媳不是那等人,不是啊皇上,冤枉啊!”

太上皇也不喜欢贾母,因叫道:“大理寺卿,你也参与了此事不是吗,出来回话!”

大理寺卿不着痕迹的抹抹眼角,确定没有小睡后的证据才整整衣冠走出自己的位置回话道:“回禀太上皇、皇上,臣知道一等将军府对各房太太、奶奶们的嫁妆一贯重视,更有前例在先,因此昨日亲自带领属下大理寺少卿并三名主簿一同校验两次,确认无误,并且贾府中代表的三品威烈将军贾讳珍大人也核查完签字画押毕。臣这里有清单并两家的签字和印章,请皇上过目。”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沓单据恭请二圣御览。

太上皇和皇上一人拿一摞,匆匆扫了一遍,重点看两府的签名,发现确实无误,均恼火不已,太上皇尤甚,深觉贾政今日之举无比丢贾代善的脸。贾家到底穷到什么份儿上了?连出嫁姑娘的嫁妆都好意思往回要,要也罢了,还不知道悄悄的要,大张旗鼓的弄到大理寺去校验,抬回去还看不住,多半是自家出了内贼,却要赖到人林家头上,赖完又被当场揭穿……丢人!太丢人!丢贾代善的人,还丢他的人!太上皇对贾政仅有的印象就是贾代善临终前祈求他关照幼子,太上皇当时一个激动就给扔了个官职叫他历练,结果历练到太上皇休养生息了也没在露过一回头,反倒是这两年因为偷拐抢骗之类的破事连连被提名。太上皇早就在心里存了一股子无名暗火了,今日正好一起喷出去,省得堵心。

大殿的龙案被拍的山响,太上皇愤怒的低吼绕梁三日:“传贾珍、林绯玉上殿,要快,一个时辰之内把这件破事给寡人解决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从今而后,谁再敢把这些家长里短的是非搬到朝上来,直接打五十大板革职回家!”

皇上假装淡定的抹掉自家老爹金贵的龙涎,扭头吩咐夏炳忠:“赐今日值班侍卫皇城飞马,衙前不下之特权,务必在一刻钟之内将贾珍、林绯玉两人带来。另外,传旨皇后,叫她招贾、林两家掌中馈之女入宫,必要时出证词。”

太上皇白了儿子一眼:又趁势把林家小丫头弄进宫来,对着林殷玉就非得用讨好的手段吗?帝王之威都喂狗了是不是?!太上皇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也挺给他丢脸的。

☆、69戚戚小人惨惨凄凄

林绯玉就在翰林院后边的庶常馆,五分钟就被侍卫带着飞马而至了。而去东府里传旨的侍卫却没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贾珍,苦逼兮兮揪着惊慌失措的尤氏追问半天,扭头催马朝锦香院疾驰,心中直把贾珍骂得狗血淋头,只恨待会儿不能把他拴在马屁股上拖着回宫去。

众大臣内心抱怨连天,两任皇上面黑如铁,殷玉气愤不已,绯玉轻松自若,贾政惶恐万状,大家都在静候威烈贾将军的大驾,从先前回来禀报的侍卫口中推测,某将军大约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去了某些不便言明的风俗场所,众人都十分好奇,从那种地方被宫廷侍卫揪出来一路飞马之后贾将军会不会就此引发一些不大好听的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