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娘摆摆手,并不理会,自顾自地说道,“照说,你也不必恨我,没有我,还有别个来替大爷办这事儿……如今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你是个老实的,从了大爷两回了,也没见你得什么好处……你自个倒是想想,横竖从也是从了,大爷又视你与别个不同,倒不如多讨欢心,大爷一高兴,转眼就赏你一个管事的也说不得,从此不用再在针线活儿上辛苦,又可使唤人,又有丰厚月例可拿……咱们女子,白白用身子服侍男子,半点没有好处,岂不是傻么……”
胡娘子怔怔听着,只觉得陆大娘所言,又似荒唐,又似有些道理。
一时间,她心思有些慌乱,垂下眼帘,抠起了细白的手指头。
陆大娘见她神色,知道此话起了作用,当下笑眯眯地道,“……胡家娘子,你从是从了大爷,在床上却跟木头似的,大爷也有抱怨……床第之事,我倒是可以教你些……”说着,她凑到胡娘子耳边,轻声说了一阵。
“陆大娘,此事……此事……奴家可做不来……”胡娘子涨红了脸庞,斯斯艾艾地道。
“有何做不来的,床第之间,无非这么回事……要想讨男子欢心,还不得放浪些?咱们女子身上哪样东西,不是用来服侍男子的?”陆大娘不以为然地笑道,“……好了,起来罢,先去后院洗个澡,换身衣裳,待会儿我拿个春意儿给你瞅瞅,也涨个见识……”
她这般说着,自己先起了身,往衣橱那边走去,打开橱门,捡了一件纱罗和裙子出来,这些女子衣裳是早备好的了,颜色和式样皆是孙绍祖所喜欢的,这时胡娘子也从地上站起来,因跪得时间不短,双腿有些酸麻,正用手揉着,陆大娘走过来,将纱罗和裙子递给她,胡娘子便勾着头往后院去了。
陆大娘在屋中候了一阵,胡娘子洗过澡回来,羞羞怯怯地站在她面前。
陆大娘笑道,“好一个美人儿!”绕着她看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从袖中拿出一本春意儿,放到她手中,“胡家娘子,不用太拘着,且到炕床上坐着,好生瞅瞅这里头的画像,包你讨得大爷的欢心!我先出去,看大爷同钱大管家的事儿谈得如何了……”
胡娘子红着脸,细不可察地点点头,向炕床走去。
陆大娘笑笑,往她高挑的背影瞥了一眼,收回视线,往屋外而去,正要打开门,这时忽地想起一事,忙返身回来,唤了声,“胡家娘子!”
胡娘子脚步一顿,愕然转过身来,不知陆大娘又唤她做甚么。
还在愣怔着,陆大娘已三步两步走过来,伸手将她裙子往上一掀,只低头看了一眼,面色便微沉了下来,“胡家娘子,上回不是同你说过的么,若是平日里倒是不妨,专意候着大爷时,大爷最厌裙子里头还穿着中衣儿的,你洗过澡,如何又穿上了?赶紧的,自个脱下!”
“奴家……奴家忘了……奴家这就脱了……”
胡娘子忍着羞耻,嗫嚅地说道,背过身子,往裙内褪下中衣儿。
再转过身时,陆大娘已换了一副笑脸,伸手轻轻在她额上一点,“你啊,你啊,针线活儿倒做得巧,这等讨好大爷的事儿,却是笨得很,下回可要记牢了。”
胡娘子抬起眼来,慌忙应了,陆大娘又是笑了两声,便出了屋子。
……
书房内,孙绍祖正同府内的钱大管家交谈。
俩人一坐一立,孙绍祖生得魁梧,虽是坐着,也不比站着的钱大管家矮多少。
年纪二十来岁的他,留着一部络腮胡子,五官粗犷,虎背熊腰,显得颇为粗豪,倒是同军官的身份相得益彰,此时他说着,侧过身来,长满汗毛的毛茸茸大手指了指书案上的一封信笺,“……钱叔,这是我昨夜写的一封家书,你今日就让人带往保定,当面交给老爷太太……”
如此说着,他顿了顿,钱大管家忙不迭地应道,“老奴晓得,决不会误了大爷的事儿!”
孙绍祖微微一笑,“钱叔,你可知这封家书中写得是什么?”
“老奴不知。”钱大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地道。
“你是咱们家的老人了,同你说说也没甚么,家书所言,是我的亲事……”孙绍祖拿起家书,放到钱大管家手中,“……钱叔,荣国公府的贾赦贾老爷欲将女儿许给我,这个女儿呢,倒是正房所出,不过如今这位正房夫人早已去世,贾老爷又续了弦……但究竟无妨,这个女儿,名分上总是嫡长女,因此我也颇有几分心动,思虑几日,写了这封家书,问问老爷太太的意思……”
“是大爷的亲事啊?并且是荣国公府的?”
钱大管家吃了一惊,随即喜得作揖道,“恭喜大爷,贺喜大爷,荣国公府放在京城,也是一等一的门第,又是咱们家的世交,大爷如今要当了他们府上的乘龙快婿,称得上是春风得意,老爷太太也必然欢喜……依老奴所见,老爷太太见了这封家书,定会立即动身来到京城,操办这桩婚事……”
“你说得倒是不假,这桩亲事,老爷太太十有八九是乐意的。”孙绍祖摆摆手,淡淡说道,“……不过,这贾家的情形,钱叔也晓得,虽是世交,但仗着门庭高贵,一直同咱们府上只是不咸不淡,咱们若不贴着他们,他们压根就不肯理会……近几年来,咱们往他们府上走动少了,眼瞅着两家关系就淡下来了……”
钱大管家一旁听着,心中不以为然,他是府中的老人,当然清楚,两家虽称世交,其实是孙家早先因棘手之事,才拜在贾家门下,由贾家出面解决,论起来,本来就是欠了极大的情分,如今再说这话,便是不厚道了。
但这番念头如何敢在孙绍祖面前显露出来,只是老老实实地点头罢了。
ps:袭人忙趁众奶娘丫鬟不在旁时,另取出一件中衣来与宝玉换上……可见中衣儿也指内裤//红楼梦中说,贾母称贾家是中等人家,有人便直白的认为贾家真是中等人家,其实完全错误,想想很简单,这种皇亲国戚兼公侯世家怎么可能是中等人家,自是上等人家……这里自称的中等人家,自是说在上等人家中属中等,而非与寻常百姓相比。传统文学不会像网文一样,恨不得句句都在解释。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中山狼5
孙绍祖自然不知钱大管家在想些什么,续道,“……同贾家走动少了,并非咱们不愿走动……钱叔,你想想看啊,宁国公府那边,颓势已显,如今祖孙三代,不是炼丹,就是高乐,官也不当,事也不做,咱们同他们有何可走动的……”
说着,他手指在案上叩了叩,“……荣国公府那边,自是不同,无论如何,非但有人在朝当官,还有一位在宫中当贵妃的姑娘……只不过这是二房,荣国公府二房眼下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咱们倒是想时时走动,人家却冷淡得很,因此几次下来,咱们也不愿白费这气力……”
“……至于大房这边,也就是贾赦贾老爷这一房,在府中地位却是差得多,倒是肯同咱们走动,但终究走动起来,对咱们也无多少助益,鸡肋罢了……此番贾赦将女儿许我,我也是看着他们家门第高贵,又是个嫡长女,才有所动心,说来说去,咱们这种人家根基总是差些,攀攀门第,虽是虚的,也有些好处……”
话说到此处,孙绍祖笑笑,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向钱大管家道,“钱叔,你道这贾赦为何肯将女儿许我?”
如此说着,不等钱大管家接话,他便笑着说道,“说来也是好笑,这贾赦欠了我五千两银子的赌债,我几次向他讨债未果,想是逼得紧了些……结果他便主动开口,说是要将这女儿许我,这不明摆着要拿这个女儿抵债么?呵呵,如此我虽动了心思,但这女儿在我心中无疑份量轻了许多……若过了门,也只拿她当寻常人家的女子看待罢了……”
钱大管家听了,眉头暗皱,大爷前面说的这番话,虽有着几分道理,却功利得很。
后面这番话,更是不堪,既是嫌弃人家女子,但为了拨高门庭,却又想娶过门来。
当下忍不住劝道,“……大爷,这贾老爷虽是荒唐,但却不与他女儿相干,人家好歹也是个公侯千金,真要过了门,便是大奶奶,大爷倒不可给她没脸……呵呵,老奴这也是多嘴,大爷莫怪。”
“好了,是我失言,钱叔你不用再说了,我自有分寸。”孙绍祖听了此言,有些扫兴,不过钱大管家是服侍过老爷太太的老人,他也不好为此发火,摆摆手道,“……恩,无事了,你先下去吧,记得将这封家书差人送去。”
钱大管家应了一声,出了书房,往院外去了。
游廊那边,一直等候着的陆大娘眼见钱大管家离去,便急急忙忙地往书房走去。
刚迈进书房,孙绍祖也正站起身来,身材高大,有如熊罴,陆大娘站在他面前,还不到他胸口。
陆大娘每回见了他,都有一种压迫感,忙施礼下去,“大爷,胡家娘子已洗过澡,换了衣裙,如今在炕床上候着大爷呢!”
“恩,你做得好,我这便过去。”孙绍祖笑着抚了一把络腮胡子,想着胡娘子白净温柔的模样儿和高挑匀称的身材,身体某处不觉蠢蠢欲动,不再多言,立刻出了书房,沿廊道前往卧室。
推开卧室的门,正在炕床上看春意儿的胡娘子吓得一跳,抬眼见是大爷来了,更是慌乱,急忙将书往枕下胡乱一塞,跳下炕床,蹲身万福道,“见过大爷!”
“呵呵……不用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