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厉卿偶然找到那张老旧的地图,追寻着褚央飞去欧洲。命运的阴差阳错从无断绝,漫漫时间长河冲淡了蹉跎岁月,曾计划定居巴黎的左潇与周妆,竟然天人永隔,永不复见。

“阿潇,最近和周老师相处得很好啊?”

被爱情滋润的模样太过明显,左潇掐自己变胖的下巴,对杨菲菲说:“有吗?”

“脸上的笑容收收吧,被勇成看到,他又要发单身疯。”已经成为博士的楚逸调侃道,把腋下夹着的文件袋递给左潇,“塔送来的,要你下午去汇报星月之痕三代的进展。”

“没问题。”

左潇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晶体材料,再次核对实验报告。为了应付中央塔,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表面兢兢业业地拖延进度,背地里抓紧一切时间研发适配烈阳碎片的武器情场得意的左潇如有天助,突破一道道瓶颈,胜利在望。最多十天,烈阳碎片就能真正意义上适用了。

“菲菲姐,麻烦你帮我订一束鸢尾花,今天中午我和周老师拌嘴了,晚上我去接她下课赔礼道歉。”左潇对离开的两人说,“明天是我生日。”

“知道啦!你们这恋爱谈的,比我和逸哥还黏糊。”杨菲菲捂嘴笑,“不和我们一起去吃中饭?蟹脚面,可好吃了。”

“这两天没什么胃口,我就不去了,下次再陪你们吃宣江菜。”左潇挥手,“我在实验室睡一觉吧,等塔的人来叫。”

“行,你好好休息。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拜拜!”

“拜拜。”

也许最近太过劳累,左潇时常觉得困乏,坐在原地都能犯懒。他随手抓了条毛毯,盖在腿上闭眼小憩。

“嘀嗒。”

“嘀嗒。”

分针与时针不停转圈,午后的暖阳把左潇摁死在椅子里。他像是往天空坠落,向土地飞升,身体漂浮在虚无的空间,时而沉重,时而轻盈。

左潇过生日也给周妆准备了礼物,他喜欢看她穿裙子,因此特意买了漂亮的发卡。他要让蝴蝶停在周妆的头顶,这样春天就能永远属于恋人。

“姐姐……”

不知过了多久,左潇艰难睁眼,发现整间实验室都暗了。黄昏云翳抹去了天光的清朗,夜之降临,大地昏睡,伸手不见五指。左潇猛然想起与中央塔的会议,翻身推开椅子就要往外冲。

“啪!”

灯光骤然亮起,左潇惊觉实验室里还有另一个人魁梧的哨兵身穿黑色连体制服,嘴角噙着鄙薄的哂笑,居高临下望着左潇。

左潇心中没由来地颤了颤,他潜意识感到不安,恐惧顺着脚踝缠绕了四肢百骸。

“等了太久没见到人,擅自进实验室来找你了。”哨兵微微低头,“初次见面,我叫魏徳耀,中央塔A级哨兵。”

“抱歉,我不是故意爽约的。”左潇努力稳定身形,对魏徳耀点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改时间再约,我会对你重新汇报。”

“没关系,塔对待合作伙伴从来都宽容体谅。”魏徳耀顿了顿,像是欣赏左潇阴晴不定的表情,“尤其是向导。”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左潇在魏徳耀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拳,“虽然我们研究向导素,但都是普通人。”

“哦?”魏徳耀徐徐走向左潇,他每进一步,左潇便后退半米,“那这是什么?”

左潇顺着他的目光望桌上看,顿时五雷轰顶,脸色唰白。两支用过的缓释剂针管静静躺在实验器材旁今天早晨,他与杨菲菲赶在实验前各自注射了一支,顺手丢开,急匆匆跑去隔壁了。

面对强壮高大的哨兵,左潇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他的百密一疏,就要成为通向哀亡的墓志铭。

“我可以解释。”

左潇靠近桌面,偷偷撕下杨菲菲的姓名标签,他还不能熟练运用幻术技巧,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便是拿出烈阳碎片。魏徳耀双手抱臂,用看戏的戏谑语气说:“洗耳恭听。”

“其实,我……”

左潇话锋陡转,扑到药品柜里抓出一颗烈阳碎片!金色晶体像是阳光的瘢痕,照亮了整个实验室,明耀卓绝。哨兵没想到左潇还藏了后手,可他毕竟是优秀的A级哨兵,很快制住左潇,将他压到地上。

“放开我!”左潇撕心裂肺地吼叫道,烈阳碎片在手心散开,祈求中的爆炸却没有发生。适用烈阳碎片的武器还没完成,纵使左潇拥有对抗哨兵的致命手段,却怎么也施放不出来,徒劳地发疯挣扎。十天,再给他十天时间,只要再给他十天时间,他离梦想咫尺之遥,为什么命运不肯对他低头!

魏徳耀掐住左潇的脖子,迅速点开耳麦说:“东实验室B402,发现野生向导。”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左潇释放出精神触丝,不惜一切代价对魏徳耀拳打脚踢。然而蚍蜉撼树般的动作勾起了哨兵最本能的征服欲,魏徳耀发现他眼中亮起的幽蓝色,五官因狂喜而扭曲。

他的身下,是一名幻术型向导。

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

“缓释剂,是谁的?”魏徳耀怀疑实验室还有向导,“把你的同伙交代出来,塔会优待你。”

“优待?把我分配给更强壮的哨兵,还是给我一张更软的床?”左潇不可能出卖杨菲菲,誓死反抗,“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联结哨兵能感受到向导的情绪,周妆一定能意识到左潇的危险,全速赶来。左潇想尽所有办法拖延时间,只要周妆在,他们就能解决合力这个哨兵……

“你不肯说也没关系,想知道我们会怎么伺候你这样的向导吗?无论多硬的骨头,只要进了禁闭室,不出三五天都能服软,哭着求我们放他出去。”魏徳耀用拇指拨弄他耳侧的性腺,“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一个个查,一个个问,你觉得我们能找到吗?”

“滚!”

左潇在魏徳耀手背咬出血洞,踢开哨兵往阳台跑。他打开窗,看见杨菲菲、楚逸与郝勇成已经跑到了楼下,楚逸与郝勇成死死搂着杨菲菲把她往树荫带,女孩的脸上布满泪水。周妆手里捧着灿烂的黄色鸢尾,飞扬的裙摆被晚风吞噬,消失在夜的尽头。

“潇潇!”

左潇读出周妆的口型,他从未在哨兵脸上看过如此绝望的神情。脑海中闪过万千念头,左潇牙齿打颤,像是掉入冰窖,止不住地颤抖。他好疼,好累,从小腹到后颈密密麻麻地发烫,也许他已经死了,此刻的他是抱恨终天的冤魂。

“对不起。”为了防止中央塔调查烈阳碎片,左潇挥手将它们洒进下水道,在心底默念道,“菲菲姐,你救了我一次,这份恩情我已经还清了。请带着我尚未完成的梦想,拯救黑暗中的向导吧。”

快跑,义无反顾地跑,永远不要回头。

他踏上窗台,跳跃的姿势已然定格。周妆向他大喊,说的话语被风撕扯,飘散成零落音节。闭眼,吸气,迈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