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何若宜叫住她,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红包,往她手里塞。
应倪捏紧五指不让她有可乘之机,连连摇头道?:“我?们不收礼金。”
不仅不收,每个人都有一份价值不菲的伴手礼,其中还装着有八百八十八寓意发?财的现金红包。
“不是礼金。”何若宜说?:“这里面是卡,现在只有十三万,不过我?每个月都会往里面打钱的。”
应倪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没反应过来。
“何辉现在毕业了?,工作也不错,我?们有手有脚的,总不能欠钱不还吧。”因为对不起妹妹,何若宜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
当时应倪所处的境地,连林蓉苑的医药费都支付不起,还要因为他们拿出一百万。虽然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这钱从何而来,虽然她和?陈桉的感?情看?上?去?如胶似漆,但同时也深知,应倪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应倪反应过来她的用意,拒绝道?:“不用了?,没多少钱。”
一百万连她一个包都买不起,却需要一家三个人来还款,不,很可能只有她们两个女人,而她最痛恨的何志强,只会在深夜喝完酒打完牌躺在沙发?上?事无关己的逍遥。
何必呢。
“我?知道?你现在不差钱。”何若宜牵起她手,将红包强往虎口里塞:“一码归一码,借了?就该还。”
应倪垂下手,任由?红包落在地上?,视线从应军莲脸上?扫到何若宜的眼睛:“那?我?爸欠你们的呢。”
场地很热闹,但她们这桌却忽地安静了?下来。
何若宜沉默了?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我?从来都不觉得是欠。舅舅从小?对我?们很好,小?时候第一个芭比娃娃就是他从香港带回来的,他给?你买什么,便会给?我?和?何辉带一样的,多贵都是。”
“我?爸那?些年能发?家全靠舅舅,其他人也是,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谁欠谁的,只是接受不了?投资失败,借口罢了?。”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红包,指腹擦干净蹭在上?面的草絮,“所以你别往心里去?,舅舅不欠任何人的,你也是。”
她将红包交给?陈桉:“同样,我?也不想欠你的。”
最后应倪收下了?那?张卡。他们往走酒店大楼走去?时,应倪忽然停脚问陈桉:“我?有没有给?你讲过,何若宜大学毕业刚上?班出来的第一个月,工资就给?了?我?一半给?我?,怕我?不收,取现金放在了?医院的枕头下,还是隔了?好几?天护工换枕套发?现的。”
陈桉摇头,她很少说?家里的事。
应倪想到陈桉之前害怕五百万不够给?她留卡的操作,笑了?:“怎么你们都喜欢往枕头下塞钱。”
陈桉说?谁让你的骨气比钢铁还硬,大家哪敢当面给?你钱,不被你骂得狗血淋头。应倪狐疑,问他自己有这么暴躁么,陈桉说?何止是暴躁,火山都没你能喷发?。应倪提起拖在地上?的裙摆,狠狠踢了?一脚过去?。
他们在一起,总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算是婚礼场合也不例外。不过等到了?包厢,她还是收敛起各种小?脾气,笑意盈盈地对着一些并不感?冒的人微笑。
原本他们不在计划邀请的名单之中,但无奈陈桉企业家的身份太特殊,终归逃不开人情世故的圈子。
不过除开合作伙伴,老同学也只请了?陆盛之、罗瓒几?人。周斯杨也来了?,在一旁头疼地带小?孩。
女生们则在另外一个包厢里,大家围着应倪夸赞她身上?的首饰。余皎皎和?温珍慧坐在一块儿,她是昨晚上?半夜赶回来的,下半夜去?了?酒吧,现在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哈欠连天。等大家都散去?时,才凑过来小?声道?:“八卦听不听?”
压低声音的同时眼神瞄向?了?和?人交谈的郑蓝。
镶有一百多颗钻石的耳坠子太重,长时间佩戴有出血的迹象,应倪对着镜子取下来:“不听。”
大概余皎皎的语言反应系统和?正常人相反,她再次压低声音:“周斯杨那?么快结婚是因为郑蓝怀上?了?,我?就说?当时她的婚纱怎么看?着不合身。”
周斯杨和?郑蓝结婚后,两人定居在国外,隔了?一年多才回来,那?时他们的儿子已经?能在地上?爬了?。没人去?计较孩子的出生时间,结婚后立刻传宗接代也是二代圈里常见的事。
所以听她这么一说?,应倪有一瞬的惊愕,不过很快冷淡下来:“关我?什么事。”
余皎皎眨眨眼:“未婚先孕啊!”
应倪不解:“又关你什么事。”
“我?没别的意思。”被怼了?的余皎皎着急辩解:“我?就是八卦嘛,八卦懂不懂?!”
主要是一直好奇,依照周斯杨的性格,结婚未免太神速草率了?些,如果是有孩子的原因倒能说?通,毕竟周斯杨无论是外在还是里子,都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绝对会对意外负责。
“肯定是酒后乱那?啥。”余皎皎评价道?,“狗血!”
应倪:“你管人家怎么在一起的。”
余皎皎好心分享八卦却不被人领情,气愤反问:“你不知道?我?是八婆吗?!”
应倪懒得和?她争执,警告她不要到处乱传,无论感?情是怎么开始的,周斯杨如今对郑蓝的感?情毋庸置疑,耳提命面地警告后,应倪将敬酒服换成常服,招待客人去?了?。挨个陪着各种总裁的夫人聊了?会儿天,喝了?两杯茶,接着顶替罗瓒老婆的位置打麻将。
罗瓒的老婆叫刘倩,除了?对座的温珍慧好声好气,明?显不受其他人的待见。倒不是因为她嫁给?罗瓒前只是一个理发?店的洗头小?妹,而是牌品不太好。
赢了?就笑脸相迎,输了?就一直木着脸抱怨,搞得另外两个富太太都有脾气了?。对于她们来说?,是一场怎么玩都不可能激起内心波澜的小?游戏,而于刘倩而言,一局一万的输赢,必须每一张牌都出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某局不小?心少了?张牌成了?相公赔钱,她人一下子就炸了?,不停找其他三人的过错,一会说?是上?家摸错了?牌,一会儿又说?是下家碰牌太快。
这样一闹,两位富太太更不会给?她好脸色看?,明?里暗里的阴阳,牌桌的气氛变得怪异又冷凝。
至于为什么会上?桌,大概是不知道?会打这么大,坐上?去?了?又不好意思下来,毕竟要不是罗瓒和?陈桉的交情,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几?轮都不见开张,刘倩脑子已经?打懵了?,手气也极差,局局结束都在往外掏筹码,眼看?抽屉快要输空了?,她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
应倪看?出她的窘迫,站在一旁时不时提醒两句。禾泽麻将的打法很特别,又兴了?可以加倍的规矩,玩法更像是赌博,刘倩不是禾泽人,思维方式有出入,在应倪不经?意的指导下,刘倩很快大杀三方。
温珍慧推倒牌,笑着说?:“哪有这样打牌的,君子观棋不语,到底是你玩还是她玩?想玩就坐上?来,我?让你。”
“不不不,打我?这儿吧。”刘倩在心里默数了?一下筹码,差不多快要回本,她松口气的同时,又忙不迭起身:“新娘子你来,我?坐久了?腰疼,嘶……疼死我?了?。”
应倪没有推脱,接过刘倩的位置,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对温珍慧表示感?谢地笑了?笑。
两人默契配合,演了?一场让刘倩能顺势而下的戏。放到以前,应倪大概不耐烦地吐槽“输不起就别玩”,但不知受了?谁的影响,人莫名其妙越来越平和?,共情能力也逐日加强。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下意识在尽力维持刘倩颜面的情况下结束闹剧。
可能是因为她老公吧。
当初自以为好意地抱着一箱洗发?水免费送给?罗瓒,却成了?别人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陈桉不经?意间提起过,那?之后,罗瓒每天至少要洗两次头,出门必带帽子,随身揣镜子,他陪他去?过很多医院,医生说?是病,和?不讲卫生没有太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