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叶凛说话,四皇子就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你说说你,怎的这样不小心,竟踩进了冰窟窿里?你要是在府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如何是好?”
他恶人先告状,叶凛竟也不觉得有问题,还懊恼地比划:“那么大一条鱼呢!我都抓住尾巴了,竟被它溜掉了!”
四皇子哪还顾着鱼不鱼的,可他现在理亏,见叶凛似乎没怀疑便装模作样地捧了他几句。
难得听四皇子夸自己厉害,叶凛恨不得马上再跳一次湖将那大鱼捉来。他那双原本还因病痛有些暗淡的桃花眼流光溢彩,如阳光下闪烁的冰晶。
“你答应了?等开春再邀我来钓鱼?”
四皇子点点头,别说钓鱼,就是叶凛现在说要将他湖里的鱼掉光他都不会拒绝。
见铺垫差不多了,四皇子苦恼道:“只是你在我府里出了事,若是被你爹娘知道了,怕是不会再让你来了。”
“放心!”叶凛抓住四皇子的手,“我不会同他们说的!其实我来这里都是瞒着我爹娘偷溜来的!”
“那就好,只是你那个下人······”
“他从小跟在我身边,不是多嘴的人,我能一次次溜出来全靠他替我打掩护呢!”
四皇子这才松了口气,但他也不想想,叶凛作为叶家受尽宠爱的独子三天两头往外跑,每次回来还都鼻青脸肿衣衫脏乱,偏偏脸上又笑得跟二傻子似的,昌平侯夫妇怎么可能不派人调查情况?
“你的手怎么这样冷?快来里面暖暖。”
不等四皇子反应,他的手就被叶凛拖进了暖和的被窝里头,触碰到了一块滑腻肌肤。
四皇子跟被烫着似的将手抽回来:“你,你没穿衣服?!”
叶凛将被子打开来给他看:“对呀,之前捂出了好多汗,衣服都湿透了索性就脱了。”
“你快给我把被子盖上!”
“哦······你怎么闭眼了?我身上这么难看吗?你府里给我擦身子的丫鬟还说我皮肤又白又滑呢!”
四皇子也不知自己为何闭眼,叶凛又不是姑娘有什么看不得的?他答不上来,恼羞成怒问:“哪个丫鬟伺候你的?怎的府中还有这等嘴上没规矩的下人?”
“这我可记不得了,一个小丫头还没你岁数大呢,跟她计较什么?倒是我现在肚子饿了,可有东西吃?”
四皇子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你等着,本王让人给你拿点吃食来。”
就在叶凛喝着粥的时候,昌平侯夫人派人来了。
听到下人来报的四皇子脸色难看:“你不是说你是偷溜出来的吗?”
叶凛也茫然。
四皇子将叶凛拽起来:“快!你快将衣服都穿上!来人,给他薰薰香,别让人闻出药味来!”
一阵子匆匆忙忙的折腾后,四皇子总算带着叶凛去见叶府来人。
本以为怕是要好一通应付,不成想那个来的昌平侯夫人的贴身婢女颇为和善,也不多问什么,只说昌平侯夫人想邀请四皇子到府上做客,说什么想见见自家儿女都说好的四殿下是个什么样儿。
四皇子有些不信,叶凛也就罢了,叶惠炜会说他好话?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凛跟那婢女左一句右一句地劝,四皇子盛情难却便应下了。
103
“隐蝎,性寒,带毒,毒发速度快,可用作外敷药物,有麻痹,减缓疼痛等功效······仅于白海一带出没。”
四皇子捧着泛黄卷籍抬头看向谭青砚:“白海?”
“白海不是海而是一片白色沙漠,也算世间罕见的奇观,是当今漠北的领地。”
漠北?
四皇子心里一突,瞬间就联想到了赫连隼,只觉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当真是好手段!
如今正值徐叶两家交锋之际,若叶凛这个昌平侯的独子在他府上出事,那老东西定要发疯了。他身为皇储自然不惧昌平侯,可疯狗咬起人来也是很疼的,便是舅舅恐怕也没有现在就跟人鱼死网破的意思。
赫连隼这一招大概是想坐看鹬蚌相争,反正他不是大齐人,漠北更是被舅舅率军踏平的。叶凛徐言这群世家子弟能将赫连隼当自己人带着他一块儿玩,四皇子可警惕着呢,瞧瞧这才多久功夫,就露出不臣之心了。
那帮只知玩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世祖,四皇子鄙夷地撇撇嘴,又忍不住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得。
他拍了拍谭青砚的肩:“辛苦你了!来人,去把赫连隼抓过来······等等,就说是本王要感谢他出手相救,去请他过来,都放客气些别打草惊蛇。”
一众侍卫领命去了,四皇子扭头对谭青砚道:“你先别走,也留下来看看这出好戏。他不是最爱演吗?就让他来本王面前演。哼,胆敢陷害本王,真是活腻歪了。”
语气里倒也没什么气愤的情绪,大概是揭露一桩阴谋,将小皇子得意坏了。谭青砚无语片刻,扯了扯嘴角:“这等诡计多端之徒自然逃不过殿下慧眼,只是殿下打算怎么问他?”
“你看着便是。”
谭青砚还以为会有什么话术陷阱,其实也不过是先软后硬的惯常套路。
只见四皇子高坐上首,虎着脸将那卷籍扔到跪地笔挺的赫连隼身前:“好好看看吧,你自以为这一招祸水东移很是巧妙吧?殊不知在本王眼里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一个不开化的蛮子还想跟本王耍心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本王可不是叶凛那个好糊弄的。”
赫连隼竟还笑的出来,他一袭素衣,作民间书生打扮,瞧着比大齐人还像大齐人。
“是啊,殿下如此英明,草民怎敢在您眼皮子底下造次呢?说句不中听的,便是要下毒,什么毒不行,便要挑漠北独产的毒来。还亲自下水去救叶世子,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赫连隼还在笑,只是嘴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苦涩,“草民早就不是什么漠北皇子,如今一届庶民举目无亲,殿下也许觉得窝囊,可我真的只想好好活下去。即便在一些人眼里我在漠北战败时就该自刎于战旗之下,那些漠北的暗卫嫌我丢了漠北皇帐的颜面屡次想杀我。殿下,想活着也有错吗?”
四皇子被问得错愕,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一旁的谭青砚脸色微冷:“此毒世间罕见,若不是我家中正好有本古籍,怕也看不出此毒来历。如此隐蔽难寻,下毒之人也算是费尽心思,何来此地无银一说呢?
另外您真是自谦了,能逃过重重杀机活到现在,该说漠北派来京城的暗卫质量低下,还是您太过高明,抑或是······两边配合太过默契呢?”
都是聪明人,这等示弱的手段未免可笑,谁会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的同情上呢?位高权重之人见惯了生死,那点怜悯之心早就磨灭于日复一日的勾心斗角之中。
偏偏赫连隼真就开始装可怜,偏偏他的对象还真是个耳根子软心更软的,才几句话功夫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谭青砚看不得小皇子这么被人抓着弱点利用,当即也不顾尊卑先行开口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