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棠走到我面前,微微蹙眉,“师兄怕我?”

我诺诺地说不出话,只感到鬓边冷汗直流,浑身都在发抖。

顾庭雪轻笑了一声,歪头看着我,“难道师兄真想与这妖道结为夫妻?我二人还打扰好事了不成?”

我咬着嘴唇,垂下眼眸,胸腔里翻滚着酸涩的浪,接着就感到眼前一暗,韩棠已是倾身来到我面前。

我不敢抬眼看他,只能感到带着雪松香气的气息倾洒在我面上,这一刻便真真感到韩棠是活着的。

“师兄,我为你拔出匕首,会有些痛,师兄忍着点。”他轻轻说,那语气和从前听上去竟没什么不同。

我怔怔地抬起头,正好望进他的眼里,韩棠目光幽暗地凝视着我,眼眸里好似存着一团磷火,忽明忽现。

下一秒,剧痛从手上传来,我无法控制地呜咽出声,瞳孔放大,生理性的泪水也迅速蓄在眼底模糊了我的视线。

痛苦抽泣的时刻,却有一丝庆幸划过心底,倒是感激这泪水,叫我不必直愣愣地与韩棠对视。

“啊,痛!好痛……呜……”我咬着牙呜咽,那匕首划过血肉,带来的剧痛让我的脸骤然惨白。

韩棠拔得很快,只是我本就较寻常人痛觉敏感些,这一刻只觉得眼前发黑,就要痛得昏过去了。

目光看到他手中握着匕首,浑身发虚汗,可头顶的两只手痛得仍不敢动弹。

倒吸冷气间,就看到韩棠将沾着血的匕首皱着眉丢在地上,再看向我伸手就要将我的手执起。

我骤然被他拉起来,痛得撕心裂肺,“别……痛,好痛啊!”

下意识就要躲,却被韩棠抓着手腕紧紧按着,“师兄,别动。”

他低低地说道,我总觉得那语气里带这些警告的意味,竟真生生不敢动了,咬着嘴唇看着他将我两只受伤的手捧在掌心里。

那双手苍白柔软,骨节精巧,皮肉滑腻白皙,往常总是指尖带着些许粉红的血色,眼下却都因剧痛与失血惨白了去,隐隐能看到白藕般的皮肉下青色的血管。

两只手被并着穿透,那伤口不大,只是被骤然拔出后便看着可怖极了,鲜血直流,我痛得不敢看,只觉得再看一眼便要痛煞了去,便咬着嘴唇转过头去。

这一转头,就见顾庭雪正盯着我,他皱着眉,眉宇幽暗,叫我瞧不清那目光里的神色。

“师兄……怎么被伤得这么重……”韩棠喃喃道,我瑟缩了一下,始终不敢看那伤口,便侧着头微微啜泣。

“是师弟的错,没能早点来救师兄。”韩棠又说道,我一听微微失神,不由得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们怎么……”

怎么活着?

说到一半便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眨眨眼睛,将后半句吞了下去。

“那夜被师兄的幻象引出去,之后被困入幻境阵法,不得解脱。”韩棠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药粉,边解释边抬眸凝望我,“师兄,会有点痛,忍着点。”

他说着,我正怔怔看着他,下一刻,辛辣可怖的痛楚就从右手背上传来,我立刻痛得如上岸的鱼,便是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了,无法控制地挣扎起来。

“别动!”韩棠低吼,我却听不进去,只觉得自己双手跟被人放在油锅里炸一样,痛得满头流汗,浑身都往后窜,口中也喊,“你放开我”

我痛得窒息,眼前发黑,就在这时,感到有人自身侧抱住我,牢牢地搂住我不断挣扎的腰身。

这一下,便是想逃也逃不掉,大口大口喘着气,目光失神地望向虚空。

无力地靠在那人身上,听到顾庭雪的声音响起,“师兄,若还想要这双手就别乱动。”我痛得咬着嘴唇,只感到唇齿间都是血腥味。

顾庭雪一手搂着我的腰肢,另一手放在我满头流汗的额上为我擦掉汗水,青丝混着汗水黏在脸上,混乱一团。

我痛得侧头靠在他的胸膛,满头朱钗流珠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韩棠握紧了我的手为我撒药,口中便说,“师兄,你听我讲话,别一门心思想这伤处。”

说的倒轻松!换你来试试看!

我在心中气得怒骂,胸膛不断起伏,顾庭雪似乎啧了一声,拿手给我揩掉唇瓣上的血液。

痛得瑟缩了一下,便感觉到他将一只手指顺着唇角送入我的唇齿间,顶着雪白的贝齿,口中道,“师兄别咬自己,若是痛得狠了,咬我的手指便好。”

话音刚落,韩棠已将药粉全洒在右手的雪白手背上,我痛得发抖直想往上逃,却被按着腰肢动弹不得,只能咬紧唇齿间顾庭雪的手指来,眼前如粉白雪花纷纷扬扬。

“这妖道精通幻术,我二人困在里面,与他分身缠斗三天三夜,若是能见他真身,便是一剑就可要他殒命,可那幻境中他无所不能。”韩棠接着说,将我的手背翻转过来,又往掌心撒药粉,见我蜷缩手指要躲,便用力掰开,不叫我躲避。

“你们……如何……看不透那假人……”我气若游丝地开口道,痛得浑身发冷,顾庭雪的手指落在我的唇下,轻柔地弹动着。

“我二人早知这妖道法术高强,那日见到确实心生怀疑,只是……”韩棠似乎轻笑了一下,抬起眼看着我。

“那是师兄的模样啊,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叫师兄一人犯险,若是假人又有何妨?更何况,要杀这妖道必须要进他幻境,找到他的真身。”

我怔怔地听他讲述,韩棠取出绷带为我缠上,见我痛得小声哭泣便加快了动作,将我右手搁在膝头,又去执另一只手。

“你们……可看到……”我咬着牙问,听我这句话,韩棠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看着我,没什么表情,直叫我浑身发抖,忍不住往顾庭雪的怀里钻。

“看到了,不过,这妖道为击溃我二人意志,使出如此招数,实在用心险恶。”

他答道,又将药粉往我左手手背上撒,我痛得发抖,情不自禁地往顾庭雪的身上倚靠,只觉得四周皆冰冷一片,只有他身上有点滴温暖。

“我不是……不是……”我试图辩白,韩棠却打断了我,抬起头道:“师兄不必过多解释,这妖道惯会蛊惑人心,师兄的选择必然不是出自本心。”

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为我解释,一时间怔然了,心脏咚咚跳着,不知说什么好。

韩棠接着说,“从那之后,我二人还被他困在幻境中,妖道几次想杀我二人,都叫我们一番厮杀躲了去,直到今日,那妖道真身从幻境中离开,我二人才找到薄弱处一击破解,便知晓今日这妖道……要用真身与师兄成亲。”

原来前几日亵玩着我的都是燕郎的幻影分身!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韩棠已为我另一只手也打上绷带,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放下来,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叫师兄受苦了。”

在他清澈见底的眼眸里,我看得到自己唇上胭脂被吻开,青丝泄乱黏在额和鬓边,满脸泪痕,满头珠翠,凤冠摇曳的可笑模样,便狼狈地想要伸手擦掉脸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