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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与第一夜叉的比试

魈被一阵清脆的铃铛响声吵醒了。

他揉了揉朦胧的睡眼, 仿佛又回到了昨日挖矿时的感觉,不过想来那些矿石成色不错,切开处理后, 里面应当会有美玉吧。

魈这般想着, 摸了摸枕头边, 却忽然发现,自己本来放在枕头边的矿石竟然不见了!

他心觉不妙, 坐起身来,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果不其然, 手上立即沾染上了一团墨色痕迹。

魈扬声喊道:“阿诗!”

话音一落, 翠衫诗人从屋顶轻巧地一跃而下, 手里还把玩着那叮当作响的和璞鸢。

诗人面上带着轻盈的微笑, 翠绿双眸里映照着少年仙人清俊的容颜。

那双冷冽如刀的金眸旁边, 正是两个墨笔绘制的大大的黑眼圈。

魈有些苦恼:“你总这样捉弄我……我的石头呢?”

温迪连忙摆手, 说:“等等,不是我啊……”

魈很疑惑:“不是你?还能是谁?”

温迪努力解释:“这样重复的把戏又没什么新意,真的不是我啊!”

魈却一把抢过和璞鸢,将绿枪插在地上,肃然而立,扬声道:“我不会上当的!”

“真不是我!”温迪已是百口莫辩, 退远开来。

魈提着枪追了过来。

但温迪脚步轻快,奔逃而去。

甚至因为身后传来着叮当的声响, 他可以轻松地听音分辨位置,轻巧地脱开金鹏大将的袭击。

*

温迪来到了客栈门口。

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壮汉, 此人顶着一头紫色短发, 面如刀削, 身材健壮, 肩生四臂,肌肤上布满了紫色雷电的纹路。

壮汉从他身边了走过去,笑着说:“魈,最近过得怎么样啊?有交到新的朋友吗?”

魈唤道:“浮舍大哥……”

浮舍很久没见到魈,感觉小弟的语气比起原先更软和了些,看起来表情也更生动了,不由感到很满意。

他笑着从背后掏出一堆石头,笑着问:“这个石头是魈送给我的吗?大哥收下了。”

魈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样说起来……

他辛辛苦苦挖的石头,是被大哥拿走了?

那给他画花脸的……也是浮舍?

但面对久别重逢的兄长,魈不好发怒,只能苦苦劝诫:“浮舍,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要稳重一点。”

浮舍不满地笑了笑:“你这般小小少年,还懂什么稳重?”

说着伸出另外两只双臂,将魈拥在怀里,轻声说:“好久没见到魈,稍微捉弄一下,不要生大哥的气。”

魈叹了口气说:“我没有生气。”

浮舍揉了揉魈的脑袋,望向旁边翠衫少年,却说:“吾乃帝君座下第一夜叉,雷夜叉腾蛇太元帅浮舍,这位是——”

魈介绍道:“这位是吟诗纵酒真君。”

浮舍纳闷地说:“吟诗纵酒真君?我都不曾见过这位仙人,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魈解释说:“这位是从蒙德远道而来的仙人。”

浮舍惊讶地说:“无法想象,在璃月之外也有仙人?不过据说蒙德的那位风神已经销声匿迹许久了,想来他们的仙人也不过尔尔。”

温迪本来看着这两人兄弟情深的样子,还觉得颇为温馨,不知道为何突然提起了自己,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浮舍却已抡圆了拳头,刀削般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激动地说:“这位仙人,来!让我浮舍跟你比划一下!”

温迪有些诧异:“不是吧?又来……”

浮舍已经自顾自地安排起来:“这次我们比试的内容是——在荻花洲这片土地上除魔,只是小小魔物,对于吟诗纵酒真君来说,应该不在话下吧?”

温迪叹了口气,这别出心裁的比试方式,这摩拉克斯的手下真是太卷了……

浮舍见对方不推辞,继续问:“吟诗纵酒真君,需要用什么武器?”

“诶?”温迪抬眸,缓缓意识到这位好像是来真的了。

“他……”魈想说吟诗纵酒真君并不擅长武艺。

浮舍很快接口说:“看你这体格,不至于近身赤膊作战吧。”说着便在客房里找出了一把弓,递了过来。

温迪接过来,感觉这把钢铁打造的弓颇有重量。

浮舍笑着说:“好了,魈,你今天来当裁判吧。”

魈本来还想试一试神之眼的新力量,但见浮舍执意如此,也不太好干扰大哥的兴头,便点了点头。

浮舍继续说:“比试要有彩头,输的人嘛——给魈做杏仁豆腐,怎么样?”

温迪点头:“没问题。”

*

三人来到荻花洲,各自划分了一片区域。

温迪拍了拍魈的肩膀,叮嘱说:“魈,要公正哦。”

魈闻言有些诧异,吟诗真君是担心他偏向自己兄长吗?他本来还以为阿诗是自己想作弊,但待他反应过来后,已经被浮舍拉走了。

腾蛇太元帅浮舍已经开始战斗,携着雷电的拳头挥舞起来,呼呼生风,声势浩荡,各方妖邪纷纷退避不已……

另一边。

温迪以一个平举的姿势挽起了弓箭,眼眸平视着前方。

刹那间,那平平无奇的箭支上突然汇聚起一团绿光。

绿光扩散而开,飘摇在空中,大片青色的羽毛缓缓地坠地。

分明只是轻软的羽毛而已,但这些魔物污秽却在顷刻之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温迪将弓放下,看着四周寂静的景致。

荻花深处,芦苇飘荡,一片祥和。

那位浮舍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这一顿安排应该是帮魈把工作干完了,可真是兄弟情深。

温迪这么想着,百无聊赖地躺下休息了。

*

一片茫茫雾气中,摩拉克斯循着一阵魔物的气息走来。

但他能感知到,污秽的气息在荻花洲的土地上渐渐变得很淡,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清风的气息。

远远地,摩拉克斯便看到了金鹏夜叉。

他缓步走了过去,第一眼望见的是魈手里和璞鸢上奇怪的铃铛,第二眼是魈手臂上的发着绿光的菱形物件……

摩拉克斯心情略为复杂:“神之眼……魈得到了风神的注视。”

魈赶紧表明忠心:“我能感受到风的气息,但我将永远为帝君效力——这只是一个外置器官罢了,可以帮助我更好地为帝君效力。”

摩拉克斯淡淡地看了一眼绿枪上奇怪的铃铛,心想这都被忽悠成什么样了,当然能感受到风的气息。

但不知为什么,魈的这句话却让他有一个念头渐渐地滋生。

风的气息……

以往无所顾忌地靠近他的那股气息,亦会为旁人所感触。

自由之风并不会为谁而停驻,而是任性自然无所不至。

甚至以神明而言,应该是众生平等地将目光投射在信徒之上……

魈继续道:“前日业障缠身,濒临失控,是吟诗纵酒真君帮助了我。”

摩拉克斯微微诧异,怎么事到如今,魈还这么称呼风神?

但他并不戳破,只说:“尚且算他有点良心。”

魈又说:“他向我打听关于帝君的喜好。”

摩拉克斯暗想,离开时索要礼物的语气如此贪得无厌,但实际上却在私下打听他的喜好吗?这就是风神的迂回之道?

“那你怎么答的?”

“我并不理解,喜好并非正途,容易上行下效,引得小人投其所好……”

摩拉克斯闻言叹了口气。

魈继续说:“但阿诗说,既然有讨厌的食物,当然会有喜欢的。所以我根据日常的观察,说您喜欢茶与玉石,想必没错。”

摩拉克斯沉思片刻,风神历来有很多歪理,但此刻这席话听起来却颇为顺耳,甚至他可以从话中想象出魈如何被反驳得无言以对的样子。

半晌,他摸了摸魈的头,宽慰道:“既然如此,你且与他好好相处。”

魈点了点头,接着说:“浮舍大哥回来了,在和吟诗纵酒真君比试。”

摩拉克斯一听,还有这一出,当即觉得风神对我座下的夜叉虎视眈眈,是魈已经忽悠到手,开始欺负浮舍这个老实人了吗?

帝君抱着这般心情,准备去看这场比试。

待到走过去,他却发现场中一片平和。

只见疲倦的少年熟睡在芦苇叶中,翠色衣衫和头发似乎与这青绿色的芦苇叶融为了一体。

一贯很有活力的诗人如今已经累得休息了,睡颜纯洁而安详,而周围的魔神残渣污秽却已被处理干净。

摩拉克斯不由一怔,巴巴托斯不是一贯很懒吗?怎么又来帮忙了?

仔细想来,忽略掉对方一些调皮捣蛋的行为,可见风神还是非常仁爱啊。

而且为了帮忙累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受苦了……

帝君这么想着,自觉地将诗人抱了起来。

少年轻软的身体在怀里是一种熟悉的感觉,而且此刻闭上眼后,安安静静,不会吵闹,不会反驳,也不会带来额外的烦恼。

帝君看了一眼旁边弓箭上残留的风元素,能联想起少年挽弓射箭的模样,或许在懒惰的外表之下,其中潜藏的也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这些魔物是帝君处理的吗?”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是浮舍过来了。

帝君摇头道:“在我来之前,已经是这番场景了。”

浮舍犹豫地说:“难道是这位……”

帝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浮舍却立刻感受到帝君的目光有些不赞同,不由疑惑起来,魈的确需要减轻工作负担,夜叉除魔也是天经地义,难道问题是……

他看着帝君凝望怀中少年时的神色。

与帝君平日沉静平淡的神色不同,此刻他的神情里有一种格外真挚的怜惜,好像这少年做出了很大牺牲一样……

浮舍尚且不知道这位真君的职责是什么,如果按照名字来推断,难道这是一位专门陪帝君喝酒的诗人?

那确实除魔并非他的职责。

可若按照帝君所言,这些魔物全是被吟诗纵酒真君处理的,也就是说,在他尚且没发现这边的动静时,人家早就完成了任务。

这样算起来,其实浮舍还是输了。

浮舍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努力打了很多拳,身心大感疲惫,帝君居然丝毫不关心自己……

而另一个分明实力比自己强的家伙,居然通过一种柔弱的外表得到了帝君的垂怜,这实在是不公平!

帝君淡淡道:“腾蛇,既然回来便好好休息,也督促魈一起走走,看看这我们一同守护的璃月港。”

浮舍道:“是,帝君——但是,这位真的是仙人吗?”

帝君沉默不语地望着怀里的诗人。

现在这家伙到处忽悠人——

他甚至隐隐感觉到自己的默认快变成对方为虎作伥的助力了。

但此情此景,他只是叹了口气,便抱着诗人离开了。

浮舍看着帝君远远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好吧,看这关系,根本没法质疑吟诗纵酒真君的身份啊。”

第52章 送花记

摩拉克斯把诗人轻轻地放下来, 推开门,问:“献给风神的供奉,可还满意?”

温迪睁开了眼。

映入翠色双眸的是满屋子的塞西莉亚花。

他向前方走去, 宛如踏入了花的海洋里。

——“带着晨露与微风的塞西莉亚花。”

曾经听起来漫不经心的戏言, 如今已成真。

桌上摆着三个白瓷花瓶, 瓶子里插着几支塞西莉亚花。

泛着淡青色的白色花朵,悄然绽放, 清丽绝伦。

三片稍大的花瓣与较小的花瓣交错而生, 紫红色花蕊似乎沾染着晨间露水, 下方大片绿叶莹然生辉。

窗边也放着一些花束, 正迎着窗外的风车一起飘扬。

床头也摆着几束花, 装饰着梨花木床, 唯美的花朵冲淡了其间古朴沉稳的气息。

架子上, 也放着用绿色丝带精心包装好的花束……

无处不在的淡淡清香, 萦绕此间。

这似乎唤醒了诗人美好的回忆。

翠绿的眼眸弯起一个弧度,面上绽放起甜美的笑容,声音灵动:“收到这样的礼物,我当然很开心啦!”

说过这话,温迪回过头,朝对方扑了过去。

摩拉克斯下意识伸手地接住了对方, 看着诗人面上的笑颜,稍觉心安。

熟悉的气息再度萦绕而来, 翠色眼眸里流光溢彩,与浅绿色的花叶相照映, 彰显着灵动的生机。

脑袋靠在怀里, 是一种紧密相依的姿势。

蓝绿色发丝随着清风飘动, 扫在指尖, 微麻。

他想到之前的承诺,架子上取过来一朵塞西莉亚花,去除枝条,端详着手中的花朵,举在头顶,缓缓地戴在对方的发间。

在他的手落下的时候,轻抚头顶——

只见清冷的白色花朵与柔软的黑色头发相伴,这本是神明发间的装饰,看起来本应如此相衬。

若没有花的相衬,怎么看,也仿佛差了什么似的。

与此同时,诗人抬起素手,托起一朵塞西莉亚花,小心地为他戴在发间。

摩拉克斯微微一怔。

佩戴邻国的花朵,若在以往会让他觉得不合时宜。

但在此刻,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甚至隐隐觉得这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温迪得意地笑着说:“这次出去后,我做了很多好事呢!”

帝君淡淡地说:“我知道你在扰乱市场。”

温迪诧异地问:“诶?你怎么知道的?”

帝君自有其消息渠道,却不多说。

温迪缓缓地将房里的花扫视一圈,问:“不过,你这是把摘星崖的花全摘了?”

帝君缓缓颔首,稍加思忖,回答道:“一共三十七朵,按照这个进度,大概二十七次可以完成你的要求。”

“不愧是帝君,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可是——”温迪面上笑意明媚,话锋却是一转,“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花是会枯萎的?”

摩拉克斯不解其意,只觉塞西莉亚花是否会枯萎并不在他们的约定之内。

温迪从旁边拿过来一束花,说:“当然,我可以让它一直开着啊。但是,脱离土壤的塞西莉亚花,即使有风的环绕,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不如一开始那般鲜活……”

说到这里,诗人的指尖亮起一点翠绿光芒。

翠光流转,渐渐萦绕在塞西莉亚花上。

神力加持的花朵,浅青色晕染着纯白,流动着神秘的色彩,宛若高天上的云彩,愈发美丽。

温迪继续说:“而且你这样把花全都摘了,其他人怎么办呢?”

帝君淡然解释道:“我并没和别人许下承诺,若有蒙德人来问我,就说风神要求的。”

温迪听到这个理由,不由失笑: “我想,我也没这样贪心想要独占所有吧,还是说——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呢?”

摩拉克斯闻言,略感疑惑,这是在指责他贪心独占么?

仔细地想来,的确有一点点不妥,似乎声势也有点大了……

帝君轻咳一声,转过话头问:“风神真的不需要回蒙德去看看?”

温迪懒洋洋地说:“不想去,你要不要顺路去看看?”

“我一点也不顺路。”摩拉克斯缓缓地摇头,忍不住补充说,“而且,你这个蒙德的山根本也不好爬。”

温迪不由噗嗤一笑,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开口道:“所以你变成龙飞上去的吗?”

“嗯。”

“可惜我没看到呢,倒是有些辛苦你。”

摩拉克斯听着这略显关切的话,却总觉得翠绿眼眸里传来的“可惜”意味更重一些,不由沉默半晌。

“这样的话会不会比较累?”温迪提出了新的建议,“你可以去卖花的店铺买,那里的花也经过培养——”

摩拉克斯忍不住问:“你不是要摘星崖上的吗?”

温迪觉得石头的态度过分认真,甚至认真到对待他要求的每一个细节,这让他忍不住微笑起来,说:“买花可以促进卖花姑娘的生意。”

“噢,风神真是为子民着想啊。”

温迪不作辩解,却继续说:“一个月一次吧,不要竭泽而渔,这样分享可以促进共赢。”

摩拉克斯惊讶地发现,这个承诺的时间莫名其妙地被延长了。

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也无意与谁分享,甚至如果没有对方这个要求,他觉得自己根本不会去碰这个花——

但是这样的念头刚刚生起,又觉得不太合适。

一座山崖上盛开的花,本该与民共享,并不应该被谁独占。

温迪继续说:“一个月一次,你可以把工作做完,正好休假。”

摩拉克斯若有所思地看了温迪一眼,陈述道:“风神这是把我的假期都安排好了。”

温迪说:“有什么意见吗?”

起初听到这话时,摩拉克斯感觉,听起来语气很温柔是吧?听起来是询问征求意见吧?

其实,根本不是。

温迪历来做事情极有主见,他听久了,逐渐察觉这实际上是一个反问句,其中蕴含的意思类似于……

你居然还有什么要反驳的吗?

摩拉克斯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意见?”

说得会听他的一样。

而且去蒙德花店里买花,可比爬摘星崖轻松多了,这怎么听起来——还像是放他一马呢。

第53章 饮茶记

摩拉克斯翻阅着手下传来的公文。

上面写着的内容是:来历不明的吟游诗人在归离原市集卖艺, 聚集大量观众,收受大量苹果作为报酬,扰乱摩拉支付的推行……

他的神思不由飘向远方。

想到吟游诗人刚到洞天戏谑地自称“受邀演出”, 他忽然感觉, 很久没有听到诗人的音乐了。

再想到在要求送花之前, 还有一个前提——

“诗人喜爱的不是摩拉,只是风花与美酒。我可以用歌声换得美酒, 你可以当我的听众, 为我鼓掌……”

是的, 他还有一个细节没有做到。

这般想着, 摩拉克斯拿起了一束塞西莉亚花, 往外走去。

归离原聚集了许多民众, 其热闹声势并不亚于当年的兴盛时期。

悦耳轻快的音乐声, 仿佛能驱赶人们身上所有的疲惫。

远远可见, 来自异邦的风之歌者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翠绿的眼眸里灵气四溢,指尖荡漾起一阵清风,拨弄着一把小竖琴。

歌者的面前堆满了红彤彤的苹果。

到底是供奉还是礼物已经无可考据了,反正他想要的,总会令人心甘情愿地献上来吧。

摩拉克斯从中人群缓步地走了过去。

观众们看着棕发青年手中的花束, 议论纷纷:

“真漂亮的花啊!”

“我都没有见过这种花。”

“和那个少年头上的花一样哦,看起来真适合呢!”

“他好有心啊。”

摩拉克斯并没有多想, 只是将花束捧着递向诗人。

诗人停下了拨弦的手,双手接过花束。

手中的花束, 与诗人头上那朵塞西莉亚花一脉相承, 如此清冷而美丽。

一贯在高崖生长的塞西莉亚花绽放于平原, 高天的歌者亦踏足红尘。

翠色眼眸里亮起一抹明媚的笑意,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缓缓地俯下身来。

花香的气息渐渐浓厚,是他本来身上的气息,亦或是……

刹那间,额头上传来一阵微凉的湿润感。

与此同时,空灵的少年音响起:“神明赐福于你。”

摩拉克斯怔住,他分明只是应巴巴托斯的要求,为对方的演出而捧场而已……

怎会是这样的结果……

像是献给神明的礼物,得到祝福。

所以这是风神对信徒的一种普遍待遇吗?

实在令他费解……

而这般场景落入旁边的观众眼里,却是献上一束花,得到一个吻。

场中顿时一片沸腾,纷纷往前面挤过去。

诗人却已经轻快地从台上跳了下来,牵起棕发青年的手,飞快地离去了。

甩开了热闹的人群后,两手依然是紧紧握着的姿势。

微风在青年身畔轻拂,有着微凉的感觉。

很淡却无法忽视的感觉,仿佛带着一阵花香,划过他的鼻尖。

刚刚倾身而来的青色身影,犹在眼前。

他缓缓地停下脚步,平复着略显急促的呼吸。

诗人的脸上笑意漫不经心,声音依旧灵动:“老爷子不会是案牍劳形,疏于运动了吧?就这几步路而已。”

摩拉克斯垂下了眼眸。

诗人轻轻摇晃着他的手臂,问:“在想什么呢?”

摩拉克斯遥望着前方,缓声道:“同我去璃月港看看后续的进度吧,近日处理政务,派遣了些人手,看看效果如何。”

温迪点头:“好。”

璃月港,码头旁。

卸货工人和水手们仍在劳作,但已没了容颜可憎的黑心老板,少年们擦着汗水,面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摩拉克斯将双手背在后面,缓缓说道:“这是我们之前呆的那个码头。我派遣了文员前去走访调查,收集意见,进行改进。还找来德高望重的师傅带领徒弟,让少年们健康成长……这样的结果,风神可还满意?”

温迪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说道:“帝君勤政爱民,令我佩服。”

摩拉克斯站住脚步,凝视着面前少年,问道:“此言当真?”

温迪面色一正,开口说:“敬仰之意自然由心而发——但高山仰止,让我也去工作,还是算了吧。”

摩拉克斯看着这正经不过三秒的家伙,不由失笑:“能得到风神的认可,我也该知足了,是吧?”

温迪轻咳一声:“不要把我说的这么骄横无理好吧?”

摩拉克斯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温迪却眯起了翠色眼眸,掉转开头,轻轻地挥了挥手。

一阵清风悄然洗过海面。

刹那间,场中只余一阵淡淡的花香。

摩拉克斯几不可闻地轻声一叹。

温迪忽然开口说:“我陪你喝茶吧。”

摩拉克斯颔首应下,心里却颇觉诧异。

一贯任性的诗人难得迁就他的口味,是有意在性格上变得安稳持重一点吗?

两人走到茶馆,点了两杯茶。

青瓷杯里茶叶飘香,弥漫此间。

摩拉克斯娓娓道来:“茶之一道,从口味上讲,入口虽苦,其回味也甘。万千事务其开端也辛苦,故而不必急于求成。九层之台,起于累土。而酒入口时,出味虽迅疾,却不免刺激肠胃。唯有喝茶,才利于养脾健胃。此番虽只是品茶,亦是品味人生……”

温迪听了许久,忽然开口说:“那喂我喝吧。”

听起来颇为麻烦的要求——

但摩拉克斯想到以前喂茶的时候还要被咬,现在温迪愿意喝茶都很给面子了,何止是一点也不麻烦,根本是毫无问题。

这么想着,他端起茶杯,举在温迪的面前。

青瓷杯放在下巴前面,白皙的肌肤映着碧绿的茶水,愈发显出下巴优美的轮廓。

淡淡的茶香氤氲期间。

画面恬静而优雅,十分赏心悦目。

然而在茶水沾染上嘴唇的瞬间——

温迪轻轻地舔了一口唇角,开口说:“入口虽苦,其回味也甘。见一眼冷硬,其实也柔软。”

说这话的时候,白皙的指尖已触在茶杯上,柔软的手掌缓缓地握了过来。

摩拉克斯只觉手微微一震,杯中的茶水已洒出几滴。

温迪似乎意犹未尽:“若让我回味,便是一贯如此,任是无情也动人。”

翠绿的眼眸里浮现出一贯的笑意,唇角沾湿了茶水,弯起的弧度自然优美。

说着这话的时候,诗人朝他靠近了一些。

摩拉克斯一怔,只觉周围温度骤然升高,一股花香与清茶相间的味道弥漫在他的周身,久久不散。

刹那间,他的手忽然一松,杯子掉了下去——

但在接触桌面之前,一阵清风托起了杯子。

温迪将茶杯稳稳地握在手里,凝视着青年俊美如玉的面庞,叹道:“当自持理性的你展现出情绪波动的时候,最是茶的品味之极。”

摩拉克斯闻言,不由垂下眼眸。

其实仔细想来,温迪并不是不懂茶,这番话甚至可以说是举一反三了。

但品茶这般风雅之事,为什么到他的口里就变得这么不正常?

摩拉克斯强自镇定下来,正色道:“静心品茶,不要话多。”

温迪轻快地眨了下眼,缓缓地抿了口茶。

喝完茶后,两人一同回到了洞天,走在房间门口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温迪忽然说:“其实你也可以来我房间。”

摩拉克斯微微一怔。

温迪继续说:“我喜欢这里面的花,所以现在愿意住在这边。”

摩拉克斯沉思,这是在向他解释昨天不曾过来吗?

可是他真的想过要问吗?

不管有没有……

摩拉克斯已返身带来了两壶酒,走到了温迪的房间。

打开酒壶后,室内酒香与花香交织在一起,是熟悉的味道。

摩拉克斯说:“很久没有听到你的音乐了。”

温迪闻言只是轻轻地一笑,端详着青年的容颜。

弥漫着花香的屋子里,浅白色花朵相衬之下,青年俊朗英武的面容平添几分温柔,那一贯平静如水的金色眼眸里,此刻也隐隐带着几分期盼。

温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至酣畅时分,诗人唤出小竖琴,拨弄着琴弦,高声唱起来:“在那遥远的地方——有块大石头!”

摩拉克斯一怔:“你在外面不是这么演唱的吧?”

“那当然——可是现在不一样嘛,对待不同的观众,要照顾对方的心理感受。”

摩拉克斯有些纳闷,这就叫照顾我的感受?

温迪语调轻快地说:“好了,不逗你了,听好啦——尘世间最棒的吟游诗人开始他的私人演出了!”

“洗耳恭听。”

诗人拨弄着琴弦,空灵的乐声缓缓地响起。

『是谁轻抚你坚毅的容颜

在劳碌的桌案

在连绵的山峦

在此时此刻——

那双金玉般的眼眸

望向我时

不再淡若止水

不再渺如云端

随我一同赋闲

逍遥红尘世间』

诗人拖长了嗓音,余音久久未歇。

摩拉克斯发觉久违的浪漫诗歌专场又开始了,无奈地说:“巴巴托斯总是这么花言巧语?”

“没有哦。只是对你花言巧语而已。”

灵动的嗓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少年已欺身而来,柔软的指尖抚在他的眼眉之上,翠绿的眼眸专注的凝视着他。

此间距离已不过半个手指。

温热的吐息似乎已覆盖在他的面上,混杂着淡淡的酒味,似乎无比醉人。

摩拉克斯正色说:“你醉了。”

“怎么可能,这一点酒……”

温迪说这话时,身子歪歪斜斜的,摇晃着脑袋时,柔软的发丝扫在他的面庞上,是一阵微麻的感觉。

摩拉克斯看着对方这副神态,轻轻地将对方揽入怀里,轻声问:“没有醉,怎么站不稳?”

翠色双眸里似乎有着一阵迷雾,少年的声音依然灵动:“我可以飘着哦,是你自己接住的。”

第54章 睡前故事

风是可以飘着的。

没错, 他本也不必接住。

摩拉克斯这么想着,开口说:“那我……”

话音还未说完,他似乎感觉绿眸中的眼神一凉。

他并未松手, 把诗人抱在床上, 那阵凉意似乎才渐渐消失。

“睡不着吗?我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吧。”

少年翠色眼波流动, 神态似醉非醉,开始讲述故事。

『在很久以前, 浩瀚的星空中, 有一位诗人。在他的星球上, 山石林立, 草木清幽, 宛如世外仙境。

忽然有一天, 一粒种子落在巨石旁, 生出了一株茶树。

诗人凝望着这株与众不同的茶树, 它很独特,与别的草木形态不一致。自从还是幼苗起,叶片便散发着翠绿的光彩,显得生机勃勃。

生命往往是一个奇迹。

在荒无人烟的星球里,这株茶树越长越高,以一种玉树临风的姿态, 端正地立在山岩旁边,它的枝干端庄而大气, 叶片却柔软而秀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株茶树枝叶繁茂, 高大挺拔, 可以为人们遮风挡雨。

当然, 这只是一个比喻, 因为这个星球上没有别人。

只有孤独的诗人。

诗人站在茶树面前,用优美的诗句赞美它,但茶树却不领情。

诗人找来水壶,去河边打了一壶清水,仔细地浇灌着茶树,一边说:“如果给你浇水,会不会长得更快呢?”

茶树却告诉他:“这不合时宜,茶需要沉淀才有味道。”

诗人放下水壶,靠在树的旁边,问:“那要多久呢?”

茶树没有回答。

诗人轻抚着挺拔的树干,轻叹一声:“这样品质的茶,如果放在商人的眼里,会有多少价值呢?”

“商人有何可惧?”茶叶不屑地说,浑身立即散发出一阵焦枯而难闻的气息。

“用表面的气息掩盖自身的清香——这就是你应对商人的办法吗?”诗人淡淡地笑着说,“不过在我这个星球上根本没有商人呀,而且,商人并不一定要喝茶的。”

茶树思索半晌,却说:“区区商人不足为惧,可空气中风的气流实在麻烦,你可有什么办法?”

“对一株茶树而言,惧怕风的麻烦,可真是奇怪的心事……不过,我可令四方之风安息,愿你得享安眠。” 』

摩拉克斯听了很久,总感觉对方似乎在讽刺什么,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又觉得只是单纯的晚安罢了。

诗人似乎说得累了,缓缓地闭上了翠色眼眸,睡颜十分安详。

摩拉克斯替他将衣服收拾好,又将被子盖好,伸出了手臂将少年轻轻地环住。

一只手却搭上了他的肩膀。诗人的身体似乎有所靠近,渐渐地形成了一种相拥而眠的姿势。

摩拉克斯略感惊讶,不能确定对方到底睡着没有,总感觉这实在是变换多端、无法预料……

但在此刻,紧紧依偎的姿势,传来一种熟悉的柔软温度。

一股醺人的酒味传来,略带着迷醉的味道。

他轻轻地抚摸着诗人的头,缓缓闭上了眼。

**

次日。

摩拉克斯醒来的时候,看到陌生的房间有些不太习惯。

似乎是因为房间的主人并没有呆多久,此间人气并不多,但窗外有清风吹拂而来,塞西莉亚花摇动着,散发着一阵清香。

家具是他选定的,摆放却是很乱的。

他忍不住去把花瓶器具归位,又找出一盏品香茶盏,慢悠悠地斟了一杯茶,就着茶点一起享用。

身后传来灵动的声音:“老爷子一个人吃独食?我的呢?”

“自己过来。”

“哇,这不是嗟来食吗?”

摩拉克斯回过头看了一眼。

少年只穿着一件素色内衫,头发微乱,眼眸懒懒地半睁半闭,将双手抱在胸前撑着下巴。

“过来喂我吃。”

翠绿色眼眸幽幽地望过来,少年拖着慵懒的尾音,似乎有无限的迷惑性。

但摩拉克斯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便不再答应了。

温迪可怜兮兮地问:“为什么不可以?”

摩拉克斯不作解释,却道:“你有这说话的工夫已经可以过来了。”

话音一落,狂风骤起。

桌案上的茶点都被风卷了起来,杯子叮咚一声被打落在地,茶水也溅落了一地。

风将糕点卷起一块,送在面前,用力地咬了下去。

摩拉克斯勉强反应过来,用玉璋护盾护在身旁,还好不算失态,见状忍不住提醒:“这是你的房间。”

温迪不甘示弱地说:“这是你的洞天。”

摩拉克斯一怔,好像确实也是这么一回事。

温迪从床上跳下来,随意地披起一件衣服。

摩拉克斯微微一叹,从旁边拿了一件衣服过来,仔细地给他穿上。

温迪这才神色缓和,不再捣乱,接着用风元素清理了房间。

摩拉克斯转身,传唤来一堆茶点。

温迪一边吃着,眼眸微转,提议道:“我们来下棋吧,等我赢了,就喂我。”

“你会下棋?”

“不会,但是你可以教我。”

虽然摩拉克斯觉得彩头有些奇怪,但是不得不承认也是有趣的玩法。而且温迪都不去赌钱了,还能来跟他下棋,总算是个正规玩法。

棋局摆上,两人对坐。

渐渐地,摩拉克斯愈发感觉这是个绝佳的玩法。因为认真思考的温迪不会说太多话,而且神色依然灵动自然——

输了后耷拉着眉眼,颇为灰心丧气,但一局重新开始,又很快能恢复热情,颇有一股愈战愈勇的韧性。

过了很久,温迪完全赢下一局,执着棋子轻扣桌面,说:“好了,来,给我的奖励。”

摩拉克斯信守承诺,从旁边的茶点夹起来一个,蹲在少年的面前,缓缓地送入他的口中。

温迪心愿满足后,眼神明亮地笑了起来。

摩拉克斯放下筷子,忽然说:“你输了倒是没有什么表示。”

温迪问:“要我喂你吗?”

摩拉克斯沉默。

但是一个糕点已经给他塞了过来。

沾着糖粒子的甜甜味道,非常不优雅的吃法。

他勉强地吞咽下去:“这根本不是……唔……”

“你要不要吧?”

“不要。”

“那不就得了,本来你也先学会的,赢了又不稀奇。”

摩拉克斯听着这耍赖一般的话,不由说:“阁下很有败者的觉悟。”

“哼!游戏之神是不会认输的!”

这个称呼让摩拉克斯略感诧异。

各项权责是履行神职所带来的,但是他并不完全了解牧歌之城的具体情况,虽染听过风神在音乐诗歌上的造化,却也不知道这游戏之道……

鉴于风神也曾自称过“摸鱼之神”这种不着调的名号,可以推测游戏之神的称呼或许只是因为他耽于玩乐……

但很明显的是,说过这话后的风神更认真了,甚至几乎不再开口说一句多余的话。

不得不说,风神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而且摩拉克斯的棋路渐渐地也被摸清了不少——

温迪已经连赢三局。

此时,外面有属下称有事禀报。

摩拉克斯尚且沉浸在棋局里,只是挥了挥手。

大家退远开来,议论纷纷:

“这少年是什么祸水啊?”

“帝君一定被蛊惑了……”

“祸国殃民,实在可怕!”

温迪听了这话,缓缓地将棋子放下,开口认输。

摩拉克斯看出不对劲,说道:“你故意认输,是看不起我?”

温迪看了下门口,无奈地问:“摩拉克斯,你不需要工作吗?”

“唔……忘了。”

摩拉克斯此刻才发现,自己好像被带偏了。

之前他觉得问题不大,是因为温迪大都玩自己喜欢的,对他影响并不大。

现在却是完全其迁就他的喜好来下棋,而且从输到赢,进步奇快,这样的棋逢对手可真是难得一遇。

第55章 编辫子

温迪撑着下巴, 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棋子。

青白的骨节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翠绿眼眸里滴溜溜地转悠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帝君很快察觉到对方的心不在焉。

确实, 温迪本来不喜欢下棋, 是为了陪他下棋,为了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举动……

想到此处, 帝君拿起了筷子, 又从旁边夹起一块点心, 给对方送了过去。

温迪莞尔一笑, 缓缓地张开口。

这个场景正好映在甘雨的眼里, 令她大感震惊。

原来帝君只是给风神倒酒, 现在已经演化成这般行为了吗?

诗人虽然歪着头不太正经, 然而微笑起来时, 眼眸里翠色光彩流动,宛如不染尘世的精灵一般灵动。

小口微微张开的时候,不疾不徐地进食,令一贯以娴雅著称的麒麟也颇为称道。

但是转而一看帝君俯身的样子,动作如此小心翼翼,威严的面相如此温柔, 大有一股英雄竞折腰的感觉……

这般场面令甘雨觉得璃月的面子无处安放。

她思索半晌,缓声开口:“帝君, 您居然在这里……”

帝君反问:“难道我不能来?”

甘雨连忙摆手,努力组织着措辞, 犹豫着说:“我觉得……不、不不……我没有这样的资格评判, 但是、但是……”

帝君简单地问:“甘雨不是来汇报工作的?”

甘雨面色微红, 不知如何作答。

温迪抬起眼眸, 问:“那姐姐是来找我的?”

“嗯……不是……”甘雨点了下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帝君看到甘雨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我一会回来。”

一君一臣走到了隔壁。

甘雨面上的红晕仍未褪去,鼓足勇气才开口说:“虽然以我的身份说这些话有僭越之嫌,但是我真的很担心……帝君,你、你不能玩物丧志啊!到时候没有您,璃月怎么办?”

帝君听到这长长的一席话,宽慰道:“只是休息一些时日,并无大碍。”

甘雨忧心忡忡:“我很担心,什么时候璃月也变成蒙德的样子……”

帝君不由失笑:“甘雨,在你眼中,情况就这么严重?”

甘雨见帝君居然笑了起来,不由想起留云借风真君所言的“帝君可能乐在其中”,可这也太快乐了点……

她担忧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不敢断言,只是他实在太善于笼络人心了。”

帝君闻言有些欣慰,原来他的属下也有心地澄明的,顺势发问道:“甘雨尚可坚持己心,吾不能为?”

字字铿锵有力,句句掷地有声。

甘雨连忙摆了摆手,澄清道:“我无意质疑帝君……但是现在、现在很明显的是,他对我失去兴趣了吧?”

听到“兴趣”这个词,帝君不由回想起了那个饶有兴致的眼神。

那双翠绿眼眸里透露出的兴趣,几乎是毫无掩饰,散发着亮晶晶的光芒……是已经明显到旁人无法忽视的程度上吗?

“啊……我不该说太多!”甘雨说到这里,恭敬地递过来一份文书,“请帝君阅览。”

帝君读过文书后,本来很放松的神情顿时一肃。

这个吟游诗人怎么还没放弃他那不正经的修仙话本?

说什么不敢印发,果真是骗他的。

帝君淡淡道:“天凉了,让望舒客栈关门吧。”

甘雨听到熟悉的淡然语气,赶紧点头道:“是。我会尽快查封他们。”

帝君接着问:“还有何事?”

“上次帝君吩咐的登记检查璃月城内户籍的工作已经完成,您可以随时检阅。”

帝君叹道:“甘雨,辛苦你了,你近日操劳过多,可以多加休息。”

甘雨却摇了摇头说:“我并不辛苦,还可以加班。”

帝君摆了摆手,甘雨恭敬地离去了。

看着蓝发少女的背影,帝君认为她的话也颇有道理,为了谨防被摸鱼之神影响,还是回去工作了。

*

待到工作结束,摩拉克斯便推开房门,往大厅走去。

温迪刚洗完头出来,湿润的头发正垂落在肩膀上,微乱的碎发贴在额头,也许是刚洗过的缘故,水润的面颊也散发着无可忽视的光彩。

衣衫也刚刚换过,宽松的素白长衫衬出诗人飘逸的气度,腰间则松散地系着一根墨绿色束带,愈发显得纤瘦。

点滴水珠落在他白皙的小臂上,显现出透明而美丽的光泽,沾湿了衣袖。

摩拉克斯忍不住说:“这样对身体不好。”

温迪停下了召唤风吹头发的动作,抬头望了过来。

摩拉克斯拿起一条毛巾走了过来,说:“我来帮你。”

温迪依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解地问:“你不觉得麻烦?”

摩拉克斯轻轻地擦拭着少年的头发,缓缓地说:“并不,这也是一种融入人类生活的方法。”

“是这样啊。”温迪眯起眼睛,感觉到宽大的手掌隔着毛巾抚在头顶缓缓移动,动作很轻柔,不失为一种享受。

头发很快干了许多。

摩拉克斯从旁拿过一柄木梳,准备梳头。

温迪忽然想起来,叮嘱道:“你不要弄成上次那样子。”

“我知道。”

摩拉克斯开始从上到下地梳理起少年的头发,注视着乌黑的头发逐渐变成蓝绿色。

末端那段绿发此时并没有发光,但色彩依然很鲜活明亮。

微润,极柔,宛如一股清泉,在他的指尖流淌而过。

像新生的叶芽,像杯中泛着清香的茶芽,带着新生之绿,在水中舒展开来。

巴巴托斯一贯带着这幅具有欺骗性的外表,做出那些胆大包天的事情。

摩拉克斯心念一动,决定略施惩罚。

半晌过后。

温迪回过头来,感觉到哪里不对,下意识地摸了下双颊旁边。

小辫子又不见了……

他微微一怔,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心觉不妙,再拿过镜子一看——

头上居然扎了两个冲天辫!

温迪气鼓鼓地大喊:“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正观赏着自己的杰作。

诗人头上的两条辫子直立着似乎要冲上天空,加上他气鼓鼓的表情,正是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

摩拉克斯不由微微一笑,语调平静地说:“并无不妥,你这般模样,像年画娃娃一般可爱。”

温迪诧异地说:“很难想象,从你口里还能说出可爱这个词。”

“所谓溢美之词,听惯了自然也会说,而且——我对你还不够客气吗?怎么你像是很惊讶似的。”摩拉克斯停顿片刻,补充道,“暂时抛弃理性而言,看到一只小猫都害怕的风神,其实很可爱。”

“你看着鱼虾退半步的姿势,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来笑话我!”温迪不服气地说着,抓着那个冲天辫,想要把它解开。

“怎么算是笑话呢?”摩拉克斯伸出手来,抚上对方的头顶,将冲天辫解开,然后轻轻地往后抚平。

温迪松开了手,口上却反问:“谁说我自由散漫不务正事来着?”

摩拉克斯顺势改口:“风神自由活泼,天性使然。”

“你分明不是这么想的!”

“能听到夸奖就不错了。”摩拉克斯心里略感诧异,风神这是连他怎么想也要管吗?

风神抬起翠色眼眸,语调轻松地说:“要全心全意认可我的想法,才是真诚的夸奖。你还要在行动上表现出来,最好和我一起退休摸鱼……”

摩拉克斯听到这一大堆要求,叹了口气:“巴巴托斯,你很贪心。”

“我承认,但这是我应得的吧。”

灵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语调比之前还认真几分。

刹那间,少年的面庞迫近而来,微微湿润的头发拂过他的面颊。

摩拉克斯低下头,却发现温迪在试图抢夺自己手里的木梳。

他握住木梳,坚持地说:“再让我试一次吧。”

温迪勉强坐了下来,说:“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

“你要相信契约之神的信誉。”

“唔……你之前说是不会梳?”

“不会。”

“当当当——温迪老师要上课了!”

温迪侧过身子,纤细的手指穿过发间,一绺一绺地编织起来。

忙活了许久,温迪回过头,见摩拉克斯面无表情,顿时不高兴地说:“你发什么呆?虽然我确实曾经这般捉弄你,但你也没必要学我故意不认真听讲。”

摩拉克斯微微一怔,却问:“你什么时候故意不认真听讲了?”

“啧,没看出来,帝君才是装糊涂的高手。”

“好了,我真的会了。”

帝君说罢,拿起了梳子,缓缓地为对方编起了辫子。

温迪仔细观察——

虽然不甚精致,但是这次模样正常,起码是两个垂落的小辫子,终于放下心来。

第56章 想让我来忽悠你吗

甘雨站在门口, 抱着一摞文书,望向帝君空荡荡的房间,缓缓地摇了摇头。

再听到隔壁风神的房间里传来棋子落下的声音、谈笑声、饮茶声……

她心情颇为复杂, 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一只手轻轻地搭上她的肩膀。

“甘雨, 我有办法!”

俏皮的少女声响了起来。

甘雨回过头,看到面前灵动的蓝发少女, 微微一怔:“是……歌尘浪市真君。”

歌尘浪市真君朝她安慰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敲开了门。

温迪快速地扑了过来,笑着唤道:“萍姐姐!”

萍莞尔一笑, 自然而然地伸出双臂, 接住了少年, 轻声说:“多亏阿诗上次指点,使我对答如流,帝君还夸我勤奋认真、早有准备呢。”

温迪诶嘿一笑。

萍面色一正,附身在温迪耳畔, 却压低声音说:“最近有人递交了一个申请,说要规划苹果派的驻地, 我想到了你——是阿诗要的吗?”

温迪略一沉默, 本来就随口一说,怎么就有弟子主动规划门派驻地了?

萍低声说:“据说是有个年轻人想要安置一些流离失所的孩子, 我原想这也是一桩美事,但又担心有人冒仙人之名牟利, 故而为了谨慎起见, 还是过来问问阿诗。”

温迪马上想到了千明提起过安置那些少年的事情, 于是点了下头。

忽然帝君沉声道:“你不必忽悠我的属下。”

温迪听到这话, 缓缓地从少女的怀抱里出来, 懒洋洋地说:“唔,我知道,只是一些并不违背你原则的事情。”

帝君放下了手中棋子,只觉得温迪脸上那抹懒洋洋的笑容,分明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十分碍眼。

于是他强调道:“不要走得太近。”

萍察觉此间气氛有异,忙说:“二位慢慢聊,我在外面等候帝君传唤。”说罢转身离去,并关好了门。

帝君缓缓地坐了下来,脸色沉静地望向面前的棋局。

温迪若有所思:“唔,不必忽悠你的属下——”

帝君接过话头:“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

温迪漫不经心地问:“那么,是想让我来忽悠你吗?”

帝君不由疑惑,哪有人上赶着找忽悠的?

温迪轻声一叹,却说:“你的难度,可比他们高很多啊。”

帝君沉默不语。

忽悠之前还要说出来,这不是明摆着的圈套吗?

这家伙,可真是毫无一丝敬重之心……

“不过,我历来喜欢挑战高难度的。”

灵动的耳边忽然在他的耳畔响起。

帝君微微一怔。

少年温热的气息轻轻地刮着他的耳廓,柔软地发丝扫过肌肤,有一股酥麻的感觉。

挑战高难度吗?

这话说着,可真像在宣战一般……

温迪提醒说:“萍姐姐还等着你。”

帝君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风神这样仗着无害的外表,到处认着姐姐卖乖,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此刻他确实应该召见属下了。

于是帝君起身推开了门。

萍在前方站着,迎了过来:“帝君——”

帝君望着萍腰间的铃铛,说:“阿萍缠着我这么久,终于得到了铃铛,确是了却一桩心愿。”

萍粲然一笑:“感谢帝君的恩赐!”

帝君若有所思地说:“你们商量得这么愉快,确是性情相近,彼此投缘,所以歌尘浪市真君——想要效忠风神吗?”

萍略感诧异,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大家都议论着帝君身旁来了一位受宠的少年,让我好奇许久,总觉得平凡少年如何入帝君的眼?没想到——果然是风神啊。”

摩拉克斯听完这一段话,却突然发现,歌尘浪市真君原来并不知道风神的身份……

他却不小心说出来了,巴巴托斯会不会来找他的麻烦?

帝君赶紧告诫道:“此为机密,勿要外传。”

萍倒是纳闷,既然不许说出去,为何需要告诉她?帝君若非需要密友解闷,难道竟是不小心说出来的?

这么一想,她感觉事情更奇怪了,但还是点头道:“我明白的。不过,我以为你们在一起,会让帝君更活泼一点呢。”

帝君听到这个意外的说法,不由问:“为什么不是他更持重一点?”

萍只是微笑不答,转而说:“甘雨在等您。”

帝君微微颔首,召来甘雨,简单吩咐了一些事情,便回去工作了。

工作时,棕发青年的坐姿很端正,稳重宛若高山之岩,修长的手臂支在桌上,金色眼眸里发出专注的光彩,侧颜俊逸如未雕琢之美玉。

温迪看着也不得不承认,摩拉克斯拥趸众多是再合理不过的一件事了。

毕竟,自由的风神总想要旁人帮忙干活,自己在旁边玩耍。

但岩之神却总是以身作则,带领大家。

而且以普世眼光来看,岩之神外貌俊美英朗,气质上沉稳可靠。跟随岩神征战四方,那真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所以那些人与岩神签订契约,也不需要报酬,因为追随帝君,本身也是一种荣耀。

温迪轻轻叹气。

什么时候,追随风神也会成为一种荣耀呢?

可一旦想到以身作则什么的……

还是算了吧。

温迪想到这里,拿过旁边的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

茶水已有些凉了。

温迪玩心一起,悄悄地朝帝君靠了过去。

*

帝君其实也知道温迪在喝茶。

但也许因为这次旁边放着的是茶而不是酒,故而他还未设下防备。

待到反应过来时,微凉的茶水已泼在了他的脸上。

帝君尚未发作——

温迪已经快速过来,抬起衣袖帮他擦了脸,接着朝他的脸上轻轻地吹了口气。

刹那间,帝君身上的所有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年可爱的面孔贴得如此近,吐出的热气仿佛冲淡了茶水的凉意。

帝君无奈开口:“你又想怎样?”

温迪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眨眨眼说:“老爷子,陪我出去玩啊。”

“……”

“钟离,去尘世闲游啦!”

帝君沉默地看着桌案上的文书。

“你不去,我自己走啦。”

话音一落,少年已从他的面前消失。

帝君有些诧异,这么轻易就走了?

但很快更让他诧异的是面前的景象——

一个小小的风精灵在空中漂浮着,翅膀轻轻地扇动起来。

帝君不由伸出手来。

风精灵马上飘了过来,趴在他的手臂上。

那柔软的可触及的实体,生着雪白的头发和眼眸。

帝君收回手,顺势将风精灵放在怀里。

风精灵很灵巧地蹭着他的肌肤,是无比轻灵柔软的触感。

他叹了口气,放下了文书,轻声说:“好,钟离陪你尘世闲游。”

第57章 逛街

钟离带着风精灵出门逛街了。

他隐约地意识到, 无论是吟游四方的诗人,还是自由快活的风之神,统统是无法捕捉的存在。

只有这窝在他怀里的小小的白色风精灵, 是可触及的实体。

钟离缓缓踱步, 走到了一家糖水铺前。

老人熟练地翻炒锅里的糖水,快速地把它浇在模具上, 使它凝结成块。

钟离点评道:“这是古法制糖,因为掺入了海盐,甜中带咸,味道绝佳。这种工艺历经魔神战争后传承渐断, 这条街上, 估摸着只剩下这最后一家了。”

卖糖老人递上来一把糖果, 赞叹道:“这位先生真是见多识广。”

钟离将糖果喂到风精灵的口里,缓声道:“追古鉴今,莫忘前尘。”

老人却道:“可对于我这样的老年人来说,忘记也不失为一种美事。毕竟海盐的制造者已故, 现在大家都是岩王爷的信徒了,岩王爷会庇护我们。”

钟离沉默片刻, 颔首道:“如此也好, 契约所在,便是璃月所在。”

老人笑呵呵道:“今日与这位先生投缘, 就不收取摩拉了。”

“老先生客气。”

与老先生道别后,钟离接着来到了一家成衣店前。

店员好奇地问:“这个是小仙灵吗?”

“对。”钟离应下后, 买了个白色帽子和围巾, 签好了账单。

风精灵从他怀里探出头来, 伸了个懒腰, 漂浮在空中。

钟离给风精灵穿上了围巾, 戴上了帽子,看着这一团雪白的颜色,颔首道:“这样的配饰,与你很相衬。”

风精灵一言不发,只是用白色眼睛看着他,接着飘回了怀里。

钟离看着精灵这般安静的样子,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抚上那顶白色帽子,揉了揉说道:“这一带的兴建工作开展起来了,其他魔神子民的户籍工作也在交接中。”

一边说着,钟离继续前行,路过一家茶馆,踏入座位,点了杯茶。

“喝茶是最佳养生之道,也可以使人清醒。工作时喝茶提神,休息时喝茶安心,听书时喝茶助兴。”钟离一边品茶,一边望向怀里的风精灵,“不过,我想你还是不愿意喝吧?旁边有卖苹果的,我去买一个来。”

他走到水果摊前,买了个苹果,又借来水果刀,将苹果削了皮,切成小芽,一芽一芽地给风精灵喂到口里。

钟离继续讲解:“茶馆人来人往,是尘世闲游的好去处。在这里可以听到人们高谈阔论,其中包含各种奇思妙想,颇为有趣。茶馆也有许多美食,都是璃月经济的收入项目——”

说到这里,茶馆的说书人忽然刷地一声打开了扇子,高声道:“我们今天不讲《仙众夜叉录》,讲的是隔壁书屋里发行的禁书!”

听众们忽然发出一阵笑声,掩盖了后面说书人的声音。

钟离颇感好奇,踱步过去一看——

那书封上面却写着:《震惊璃月之金鹏夜叉和岩王帝君不得不说的故事》。

钟离面色一沉,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客栈的匾额,再看了一眼风精灵。

风精灵依然安安静静,神色无辜地咬着苹果,口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钟离轻轻地叹一口气,掏出手帕,给风精灵擦了下嘴。

茶馆已经坐不下去了。

钟离起身签了账单,来到一个摆着三块石头的摊位。

钟离介绍道:“矿石生意是璃月经济的支撑之道,其中有一种玩法名为赌石。因为在璞石剖开之前,人们并不知道里面藏着的是美玉还是顽石,因此便抱着好奇之心前去尝试。不过行家却可以看出来哪块是好玉——”

说罢,他抬手一指中间那块石头。

那摊主见棕发青年高谈阔论的风姿气度,一榔头便把矿石敲开了。

里面果然是一块晶莹剔透的莹白美玉。

摊主不舍地望着那块玉,赞道:“您可真是眼力好,这可值上万摩拉呢!要不我给您——”

钟离摇了摇头:“赌石一法,须要先付款再开石,此为不成文之契约,我并未先行付款,自然不好占阁下便宜。”

摊主不由抚掌赞叹:“您真是个君子。”

钟离平静地说:“阁下过奖了,我不过是遵从契约而已。”

一路逛完集市,钟离带着风精灵来到了荻花洲。

只见那座望舒客栈已经贴上了封条,只有几个千岩军士兵在附近走动。

钟离对甘雨的效率很满意,缓缓地巡视着周围,说道:“这里是荻花洲的交通要道,地势极佳,不能为歪门邪道占取。故而我准备在此处再建一个客栈监视周围,必要时也可以作为七星的驻地。”

风精灵在他怀里安静地听着,偶尔轻轻地动一下。

钟离见风精灵只是用这般温柔安静的眼神看着他,觉得这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不由摸了摸风精灵的头。

精灵的头发柔软得像一阵和风,仿佛可以驱逐所有疲倦,使得整个身心都得到治愈。

钟离不由微笑着将风精灵抱在手臂上,心念一动,缓缓地低下头。

恍然间,他好似闻到了一股带着苹果的甜香。

“这个精灵能给我抱抱吗?”

一个声音打破了静谧的气氛,来自旁边路过的千岩军士兵。

钟离说:“不可。”

风精灵同时开口说:“不行。”

场面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

而后,钟离带着风精灵转身离开了。

士兵在后面遗憾地说:“不行就不行,怎么走了?我还想看看呢!”

但士兵已经看不到风精灵了。

因为在钟离转过身后,风精灵忽然就变成了一位少年。

钟离怔怔地望着面前少年。

是风精灵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

少年半靠在他的怀里,身子压着他的手臂,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

而且因为方才低着头的姿势,他的下颌差一点点便能靠到黑色秀发,甚至还能闻到一股发间的清香。

钟离回过神来,将少年稳稳地放在了地上,问:“你会说话?”

温迪笑着问:“我为什么不会说话?”

钟离闻言一怔,追问道:“那一开始怎么不说话?”

“钟离大人发言,岂容他人打断?”

“你这理由,连魈都不会信。”

“诶嘿!”

“说起来,你那个形态,有意识……”

“没有。”

“唔……”

“骗你的。”温迪眨了眨翠色眼眸,笑着说,“这都是我呀,当然你的表情都在我眼里哦。”

钟离刚刚放下的心忽然悬了起来。

既然风精灵能说话,当然有意识,当然也有记忆……

无论是吟游诗人还是风精灵,都是风神巴巴托斯本尊,所以之前他的所有举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

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风精灵时的场景——

在仙家温泉里,氤氲的水雾中,酒鬼诗人眼神幽幽,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个小精灵。

——所以失礼的人到底是谁?

——而且那次温迪真的醉了吗?

钟离感觉酒鬼诗人的酒量是一个谜。

温迪轻咳一声,说:“那不是很明显吗?我也想看看,你到底能做什么。”

钟离发觉风神用这幅比少年更加无害的外表,却在一旁悄悄地观察他,愈发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圈套……

温迪语调轻快地说:“说真的,我还没见过你的本体呢,你还不知足?”

钟离由衷道:“我很知足。”

温迪叹了口气:“我也想看看,你是怎么飞到摘星崖去采花的。”

钟离反问:“你怎么不想看一块石头怎么蹦上去的?”

温迪笑着说:“那你变成石头,我带你飞上去。”

第58章 你是我的珍宝

变成石头吗?

钟离思忖片刻。

以完全迥异于常态的模样, 暗自观测对方,似乎也是一种方法。

这么想着,棕发青年消失在原地, 变成了一块玲珑美玉。

椭圆形状的玉石, 色泽淡金,没有绚烂的光彩, 远远望去平淡朴实,宛若一块未经雕饰的璞石。

温迪将玉放在掌心,细细观看。

淡金色泽与手掌心的淡红色相衬,愈发显得玉石通透无瑕。

温凉细腻的触感, 无疑是一块美玉。

温迪将美玉揣在手心里, 回到了那个赌石的小摊前。

他将玉石展示出来, 微笑着问:“老板,你看看这块玉的质地如何?”

老板伸长脖子,仔细观察玉石半晌,拍手赞叹道:“金无赤足, 玉竟无瑕,这块玉, 我出十万摩拉!”

温迪笑了笑, 却将玉收回来,转身离开了。

他继续走到玉石市场的大商铺里, 微笑着问:“老板,你看这块玉漂亮吗?”

“一眼乍看普普通通……”老板观察了片刻, 眼神忽地发亮, 抚须道, “淡淡金黄却比白玉还要通透无瑕, 此等美玉堪比上等夜泊石, 我出二十万摩拉!”

他继续来到璃月城内的古玩店铺前,展示着美玉:“老板,你看这块玉形态如何?是不是很珍贵?”

“这块黄玉形态虽小,通身却散发着一股灵气,且容我细细赏鉴……”

古玩店主缓缓地拿起了金边眼镜,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这块黄玉,缓缓点头道,“嗯……我们最近在研究一个难题——世上第一枚摩拉。那些毫无品味的俗人找来的矿石要么黯淡无光,太过死气沉沉,要么锋芒在外,只能辉耀一时。

须知晓世界上的第一枚摩拉,那可是岩王帝君和璃月百姓的信物,既不能太过普通沦为凡俗,又不能太闪耀失去格调——似你这块温润黄玉,才是不朽之珍品,可永垂后世,像是岩王帝君应有的品味。”

温迪听着这些话,时不时地点头。

古玩老板沉思半晌,肃然道:“此乃无价之宝,但您既然问起,我亦诚心想买,您看——两百万摩拉可否忍痛割爱?”

“这个嘛……”温迪眼里翠色波光流转,唇角上扬起一个弧度,却道,“不卖!”

古玩老板连忙喊道:“诶……您别走啊!这位贵客,价格好商量,三百万摩拉怎么样?”

温迪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他隐约感受到怀里的石头的动静,柔声问:“怎么了?”

石头开口说:“我怀疑你要把我卖了。”

“想什么呢!你可是我千杯酒也不换的珍宝。”

说起珍宝的时候,少年翠绿的眼眸里闪闪发光,显得兴致勃勃,神采飞扬。

钟离微微一怔。

一千杯酒吗?

对于酒鬼诗人来说,大概是无上的赞美吧。

钟离沉默了一瞬,问:“你飞不飞了?”

“我飞,我飞。”

少年轻灵的话音落下,张开了洁白的羽翼。

生着羽翼的脊背挺直而光滑,用白色的布条包裹着,是那圣洁而美丽的神装。

风神腾空一跃,宛如自由的飞鸟,在天空中翱翔。

然而脱离地面的石头却有些不安。

如果化身为龙,倒也可以飞行,但问题是——

现在他只是一块石头。

一个风精灵浮在空中,悠然自得。

一个石头漂浮在空中,滋味并不美好。

石头感受到羽毛上传递而来的温暖,也感受到了周围无所不在的自由之风。

这变化多端的风……

忽然一块翠绿的宝石发出了明亮的光芒。

是风神胸前挂着的那颗宝石,似乎蕴含着丰沛风元素之力。

风神安抚地说:“老爷子相信我好不好?我可是堂堂风神,能让你摔下去吗?”

“当然我无意质疑风神的能力,只是……”

风神轻叹:“你可是我的珍宝,我怎么舍得让你摔下去呢?”

话音落下,那扇羽翼内侧的羽毛似乎聚拢了一些。

石头朝那扇羽翼缓缓地靠过去,渐渐地,似乎也习惯了周围漂浮不定的气流。

不知过了多久,风神飘然降落在摘星崖上。

周围没有旁人,寂静得只有风吹过的痕迹。

风神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蒙德的碧蓝色高天如此澄澈,一如往日。

他将玉石托举在放在手心里,低下了头。

那双翠绿色眼眸里倒映着黄玉的影子。

然而那块淡金色的通透美玉,却在刹那间染上了一排细密的红色波纹。

看起来像是脸红了一样。

风神看得新奇,忍不住笑了起来。

石头忽然往后一跳,却从他的手心飞出去了。

风神若有所思地说:“咦,真的可以看到石头蹦起来的样子。”

石头落下来后,摇身一变,成了一位戴着白色兜帽的青年。

青年身穿白色袍服,衣上印着金色线纹,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姿,腰间还挂着个金色菱形块,更衬托出他的华贵。

而这全身衣饰的颜色,正是一种类似山岩的颜色。

正是岩之神装。

岩神肃立于山崖之巅,身后悬浮着一柄暗金色岩枪,宛如山岳般威压十足。

“你意欲何为?”

沉稳的声音响起。

那双黄金瞳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是一双能洞察所有人心的黄金瞳,在他的注视下,所有邪念污秽都无法隐藏。

在这般威压之下,所有妖魔神怪都将退避三舍。

然而风神只是用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对方的新装束,漫不经心地回答:“只是你之前想要做的事情罢了。”

“我何时……”

“刚刚还是风精灵的时候,你低下头时被打断了,不是想做点什么吗?”

“不……”

“明明也很想靠近我,为什么要后退呢?”

这连续的两个问句,让摩拉克斯犹疑不定。

真的是这样吗?

他静静地望着对方。

洁白的羽翼轻轻扇动起来,周围似有清风流转。

是自由的飞鸟。

是天使的羽翼。

像是悬浮在空中的石头,面对身旁翅膀想要靠近的感觉。

又像是面对那雪白色的精灵毛发,不自觉地放下警戒之心,流连精灵在怀里柔软的感觉。

只是靠近……

只是像往常一样……

渐渐地,岩神背后那柄岩枪也缓缓地消失了。

风神眼波里流转,开口说:“知道吗?很多情侣会在摘星崖边相会。”

“不愧是自由的蒙德,风俗也颇为浪漫。”岩神点点头,四下一望,“今天怎么没有见到呢?”

“当然是慑于岩神的威严退避三舍了。”

“这怎么可能?来的时候,我只是一块石头。”

“你的确是一块石头。”风神缓步走到山崖边缘,向前方一指,“看!这些广袤的绿地,原来可是冰封的雪地,那边海里的岛屿,本来还是一座山峰……”

说到此处,手中翠绿风元素汇集而来。

点点翠光是与绿地一致的颜色,宛如漂浮的新叶落在空中,美不胜收。

岩神点点头:“风神真厉害。”

“诶嘿,我喜欢坐在上面吹着风的感觉。”风神坐在山崖边缘,停顿片刻,说道,“我本来准备游历七国,结果在第一站停留太久,现在已经不太想动身了。”

岩神跟着坐在旁边,顺口问:“意思是——我耽误了风神游览山河的兴致?”

“陪我一起去啊。”

风神放软了语调,抱着他的手臂,翠绿眼眸可怜兮兮地望了过来。

触及少年裸露的肌肤,刹那间,他感觉周围的温度好像骤然升高了。

一阵清风拂面而来。

感触到一阵温暖的气息,似乎随时可以沉溺在这片风里。

摩拉克斯顺势地抬起了手臂,将对方揽入怀里,温声说道:“想法非常美好,但璃月初建,尚在起步,我并没有风神这般魄力,丢下国家不管不顾。”

风神耸了耸肩:“你尽管讽刺我吧。”

“说你不务正事不行,夸你也不行,这让我如何面对你呢?”

岩神叹了口气,黄金眸里目光颇为无奈。

风神轻咳一声:“是我失言,应当随君评议。”

岩神却觉得这话根本当不得真,只是轻轻地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风神望着岩神,若有若思:“你这幅样子,既有无边威严之相,又兼具怀柔庇护之意,只需往前一站,大家都会来膜拜追随,听凭吩咐。”

岩神平淡地陈述:“也并不包括你。”

“你能不能知足一点?把我当属下使唤了多少次,我都没有跟你计较!”

说得很是委屈,但摩拉克斯很清楚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伙才是使唤他的那个。

风神继续举例:“我平时不喝茶也不下棋,只是为了迁就你。”

摩拉克斯心道,说得我很喜欢喝酒一样。

“我也不喜欢工作写字。”

摩拉克斯心道,说得我很喜欢到处瞎逛一样。

“嗯?你在腹诽我?”

听到质疑的声音,摩拉克斯淡淡道:“相信以巴巴托斯的智慧,这些赘言也不必我说出口。”

“你是觉得——我们已经到了心意相通无需言语的地步了吗?”

摩拉克斯闻言一怔,不悦道:“胡言乱语。”

语气不太高兴,但也并不严厉。

微风拂动着青年细密的棕发,白色的兜帽边缘是金色的丝线,和方才的玉色相近。

风神饶有兴致地望着兜帽,说:“喂,摩拉克斯,这帽子给我戴戴。”

摩拉克斯将兜帽取了下来,那棕发长长一束垂落至后背,应和着飘扬的衣摆,显得颇为潇洒不群。

把帽子递给风神,他开口道:“要不再把这岩神之位给你坐坐?”

“好啊,到时候我左一个甘雨,右一个阿萍——左拥右抱美少女,让她们为我效力,美滋滋!然后把你这个不懂事的石头发配去千岩军戍边。”

岩神见风神竟然毫无负担、不带片刻犹疑地答应了,甚至还描绘出了一副颇为具体的图景,气得伸手去敲他的头。

“喂喂,我开玩笑的,她们都比不上你。”风神连忙赔笑,“虽然你还给我乱编辫子,但我还是很大度留下你的,而且你的花也还没送完呢。”

摩拉克斯满心疑惑,这叫大度吗?这是重点吗?

不是……巴巴托斯真想当这岩神?

他想不明白,仔细思索,试图领悟风神的意图何在——

很快抓住了重点词。

花。

这简直是明示,他一开始居然没领悟到。

摩拉克斯站起身来,说:“请稍微等我一下。”

过了半晌。

岩神携着一大捧花归来,说:“今日的塞西莉亚花,给你的子民留了一半。”

风神愉快地接过了花束。

生长在高崖上的塞西莉亚花,在山野之风的吹拂下,更显得鲜活灵动。

风神将花束放在怀里,轻嗅着淡淡的清香,翠绿的眼眸亮起光彩,灿烂地笑起来:“好满足,明天也会有吧?后天也会有吧?”[1]

“你们蒙德的特产,明天会不会长出来?”

“不会诶,但是——明天没有,以后也会有吧?”

“嗯,会有的。”

第59章 风色诗人不会梦到猫耳岩王帝君

摩拉克斯已经不知道自己答应了对方多少无理的要求了。

约定的时光已随着风无限地延伸。

他沉默地看着身边的少年。

少年神采飞扬的眼眸亮着翠色光彩, 与远方广袤的绿地是同样的颜色。可以想象神风吹散冰雪的气派,将为整个国度带来新生的色彩。

然而此刻——

风神稍微挪开了身子,缓缓地伸了个懒腰, 身体忽然朝前倾。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 拉住对方。

风神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他沉默地看着前方的悬崖。

风神笑问:“你不怕我把你拉下去吗?”

摩拉克斯想了一下, 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于是松开了手。

不知风神此举,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但是下意识的担心占了上风,他还是会上去吧。

怎么看起来像是棋局之中——

少年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指尖握着一颗棋子, 翠色眼眸波光流动。

分明一切早已布局——

可为何竟有一种无悔入局的感觉?

夜幕渐渐降临。

夜空下, 天空闪烁着点点繁星。

在夜间的第一缕风起时,诗人召唤出天空之琴,拨动着星铁弦,开始演奏起来。

『高天之上, 天星陨落

无言的金石在山崖间缓缓巡行

星空黯淡,日月无光

沉积的冰雪在流风间渐渐消散』

空灵的嗓音回响在耳畔, 隽永悠长的音乐久久不歇。

摩拉克斯缓缓开口:“这是一片虚假的星空, 但为了这美妙的歌声,我会相信它的存在。”

说过这话, 岩神的指尖岩元素浮动,一枚金闪闪的天星悬浮在他的手掌上。

灿烂的金色照亮了黯淡的星空, 金瞳的色彩闪耀着黄金般的光彩, 足以驱散一切阴翳。

小小的天星漂浮在空中, 缓缓地飞向远方。

风神笑弯了眼, 拍手称赞:“很漂亮哦。”

次日, 双神回到了洞天。

桌案堆满了文书。

帝君沉吟片刻:“我们最近出去,耽误了很多工作。”

“可我还没有玩够啊。”

“该处理工作了。”

帝君说过这话脸色一正,坚定地投入了工作中。

吟游诗人无所事事地召唤出了小竖琴,拨动起了琴弦。

这般打扰帝君并不放在心上。

没有繁杂的要求、没有聒噪的人声、没有多余的动作——

悠扬的音符甚至可以作为一种背景声。

几曲结束后。

帝君忽然抬起头来,问:“蒙德是什么情况?子民真的更幸福吗?”

温迪收起竖琴,无辜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

“风神惯会与我开玩笑。”

“我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吟游诗人,又不是忧国忧民的君王。”

帝君却话头一转:“关于之前我们在码头遇到的事件,相关解决方案已经汇总好了。”

温迪顺口称赞:“甘雨的效率很高啊。”

帝君提议道:“包括总结陈述、新的户籍制度、薪资保护法案、千岩军和七星八门管理办法……要让她给你抄录一份吗?”

“给我干什么?”

“此番尘游,你也有一份功劳。”

帝君的心里仍然有意识地让风神接触政务,想看看对方到底如何想法。

“可我也不需要……”温迪眼波一转,忽然微笑起来,却说道,“诶嘿,既然你想,就这样做吧。直接寄回蒙德,看看他们什么反应。”

“嗯?”

帝君诧异,虽然风神同意了他的提议,但是直接寄回蒙德是什么操作?

温迪解释道:“对啊,你之前不是说他们老想着拥立什么城主。就以摩拉克斯之名去吓吓他们,既有外忧,自会团结。”

帝君沉思片刻,反驳道:“我觉得这不利于我们的友邦关系。”

“哎呀,又不做点什么,只是送给他们一份解决方案,也让他们看看璃月的新制度,学习一下,嗯,那句话怎么说呢?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试试也无妨。”

“为什么不用你的名义?”

“那当然是因为——我可不想回去干活!你也不是不了解我。”

帝君听到这般理直气壮的话,不由沉默。

“其实这也是很好的办法啦!”温迪继续提出新的建议,“比如说——举办酒会!你可以邀请其他国家的神过来,也顺便观察一下他们是否有威胁——”

这番话听起来来何止颇有心机。

风神微笑着提出“邀请”时如此热情,但又可以随意地说出“威胁”这般字眼……

帝君内心隐隐不安。

温迪继续说:“这样确定和平无事之后,我们就可以出去玩了。”

帝君不由叹气。

原来……不过是为了玩?

风神总是这样,正经永远不过三秒,也让人难以猜测,到底他的哪一句话才是真的呢?

“按照交流沟通之道来说嘛,我可以来写这封信,就当做补偿啦!”

“……”

“我想想该写点什么,好了,我可以问问他们有什么美酒,多给我带来一点。”

“……”

不管怎么样,想喝酒永远是真的。

帝君决定不再搭理这酒鬼诗人,继续工作。

勤奋的贤君星夜无眠。

懒散的摸鱼之神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不悦地说:“还有很长时间呢,你怎么这么勤奋?是想让我无地自容?”

帝君耐心地解释道:“对于我们来说,时间很漫长,但对于凡人来说,时间很短暂,再说这般程度的工作,我也可以承受。”

“唔。”

“不过,我给仙人们放假了,他们确实也很辛苦。现在我准备传梦,交代最后的工作事项……”

温迪颇不理解:“找下属不就是让他们来帮忙的吗?怎么能自己工作,让别人放假休息?”

“我曾经说过,休息是相对工作而产生的概念。”

温迪叹息一声,将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轻声说:“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

“我要继续传梦了,此乃仙术,不得打扰——”

帝君的话音落下,金色眼眸里亮起一片光芒。

但不知道是辛劳过久,还是旁边诗人的存在——

霎时间,幻梦中的空间突然模糊,仙人的身姿逐渐变得扭曲起来,声音也变得不甚清楚。

帝君只觉头脑中一片幻觉,待到回过神来后,隐约记得最后的工作已经交代完毕。

然而那只本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撤开了。

“咳咳咳……”

摩拉克斯听到咳嗽声后,习惯性地走过来,想要安慰对方。

温迪却咳嗽得更急了,连忙摆手,大声喊道:“啊啊……我闻到了猫的味道!摩拉克斯,你怎么变成了一只猫?你离我远点!”

摩拉克斯站住了脚步,觉得对方在玩什么花样,否认道:“我没有变成猫,巴巴托斯,你是喝醉了吧?”

“我今天没有喝酒!哇,你的耳朵已经变成猫耳了!咳咳,还是你最喜欢的白色猫耳……”

“不,我有必要澄清一下,我并不喜欢什么猫耳……”

“咳咳……你自己照镜子看。”

摩拉克斯依言拿来一面镜子,镜子里青年的容颜没有大变化,耳朵也很正常,只是因为熬夜的缘故,眼睛上有着淡淡的黑眼圈和鲜红血丝。

温迪颇为失望地说:“啊,猫耳消失了——”

摩拉克斯无奈地放下了镜子。

“在你放下镜子的时候,它又出来了!对,你看着我的眼睛——”

摩拉克斯望了过来。

少年惺忪的睡眼里,是不变的一抹翠色。

“哎,它藏起来了!”

摩拉克斯听到这般情真意切不似作假的声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纳闷地说:“什么也没有啊。”

温迪摇了摇头:“咳咳……不行,我真的对猫过敏,先走了。”

“……”

温迪一边走,一边念叨:“没有想到……摩拉克斯竟然长出了猫耳,咳咳咳……怎会如此?”

第60章 风色诗人不会梦到猫耳岩王帝君

帝君沉默地看着诗人留下的信函。

那是已经写完的七神酒会的邀请函, 诗人的字迹飘逸,却在末端挥洒出几滴墨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日突发状况而不小心洒出来的。

邀请函本该尽快发出, 但想到温迪现在的情况, 帝君还是决定将酒会暂时延期。

整理妥当后,帝君礼貌地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让不让人睡觉啊?这才几点?我都来没吵醒你……”

不高兴的声音从房内传了出来。

帝君停顿片刻, 推开了门。

少年从被子里探出个头来,面上一片倦意,头发乱糟糟地垂在耳畔,不悦地说:“你都变成猫了, 来找我干什么?都给你说过敏了。”

语气虽然不怎么好, 但少年缩着肩膀, 翠色眼眸黯淡,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怎么看起来不像作假呢?

帝君心情莫名复杂,转身出门,唤来一个侍从。

年轻的侍从赵矿站得笔直, 面上似乎闪过惊讶的神色。

帝君心里有些不安,问:“我有何不妥?”

赵矿连忙低下头来, 说:“没有!属下哪里错了?还请大人敲打!”

帝君继续道:“看着我的模样, 可有何不妥?”

赵矿缓缓地抬起头来,赶紧说:“大人英俊潇洒!”

帝君摆了摆手:“换人。”

稍微年长的侍从陆渊行了个礼, 恭谨地问:“帝君有何吩咐?”

帝君问:“你看我今天与往日有什么区别吗?”

陆渊不假思索道:“比起以前,您更威严俊美了!”

帝君无奈, 继续问道:“我头上可有什么不妥?”

“您头顶青天白日, 朗朗乾坤……”

帝君摆了摆手, 打断了对方的花言巧语, 直接问:“我耳朵是正常的吗?”

“再正常不过了。”

“是……人类的耳朵吗?”

陆渊疑惑地摸了摸脑袋, 点头道:“是啊。”

帝君听到此处,心情稍微缓和,但左思右想,又觉得这两个侍从颇为花言巧语,为了谨慎起见,连续问了五六个人。

属下们都表示没有问题。

帝君很满意,回到温迪的房门前,说:“我问过外面的人了,他们都说我没问题。我想,是不是你哪里出了问题?”

房内一阵沉默。

帝君略作思忖,提议道:“你应该去外面找大夫看看。”

“我能有什么问题?都是你变成个猫来引起我过敏反应……咳咳咳、阿嚏!”

帝君听到声音,犹疑地问:“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他轻轻地推开门,透过门扉的缝隙,看到少年捂着嘴一直咳嗽,微乱的头发沾湿了汗水,颇为担忧地说:“你都快发烧了,去看病吧。”

温迪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帝君解释道:“并不是我变成猫——如果不信我的话,可以去问问旁人。”

“我听到了。”温迪摇了摇头,却说,“他们看不见,你却不信我。”

帝君强调:“可我也看不见。”

“哼,猫这样的生物——多是口是心非之徒,你不也是?”

帝君觉得这很不对劲,皱了皱眉头,反驳道:“我不是猫。”

“咳咳,我看你都快要长出猫尾巴了。”

“……”

“如果我不对猫过敏,咳咳,还可以赞美一下……咳咳,你这难得有些可爱的模样,毕竟一贯威严沉稳的你,咳咳,居然这样一面……咳咳咳咳咳咳……阿嚏!”

“到了这个地步,还能这样开玩笑吗?”帝君无奈地说着,但听到对方强烈地咳嗽声,面色一正,坚持道,“我们去看病,你这样总归不行。”

温迪不悦地反问:“我为什么要跟一只猫去看病?”

帝君轻声一叹,不作辩驳,却道:“我只在后面跟着。”

温迪提出要求:“至少要一栋屋子高的距离。”

“知道了。”

温迪得到承诺,慢吞吞地换好衣服,断断续续地咳嗽着出门了。

帝君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温迪走到了璃月城街边的药店前。

大夫微笑着招呼他:“是你啊,异邦的好心少年郎。”

温迪有些诧异:“大夫还认得我吗?”

大夫微笑着说:“我记得,你是之前帮那穷苦少年抓药的好心人,你的事迹大家都传开了呢!现在你是又要救人吗?”

“我有个老毛病,是对猫过敏,我也不指望能治。其实我觉得问题更大的是他——”温迪伸手一指远处的棕发青年,“我觉得他有猫耳,他说他没有,你说奇怪吗?”

大夫凝眸思索半晌,说:“我远远看着,好像有一点不太对劲,近了看,好像又很正常。”

温迪闻言顿时颇为激动,连声道:“是吧是吧?他不正常!”

大夫说:“请你将原委重新仔细地说一遍。”

温迪稍微回想了下,缓缓说道:“前一天,我睡醒的时候,看到这位先生头上长了两只白色的猫耳,他却拒不承认。那只猫耳很灵动可爱,是可以随时变化的,当他照镜子的时候,就会躲起来……”

大夫仔细地聆听完,却问:“你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温迪正色道:“我很清醒。”

“不,他经常喝酒,一点也不清醒,我觉得他的身体或者心理出问题了。此番行程,我是来陪他看病的。”

“钟离,你什么意思?”

钟离不看温迪,转头却对大夫说道:“我的意思是——大夫可以放心用药诊治。”

“不!咳咳、事实上是……”

“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你的要求了,你也该听我一次。”钟离打断了吟游诗人的发言,严肃地说道,“何况这是为了你的身体。而且这是你自己挑的医馆,大夫也没有坏心。”

温迪听到对方难得执着的语气和颇为充足的理由,不由沉默了。

大夫循循善诱地锁道:“这位少年,你本来也说自己对猫过敏是吧?最近可有接触过猫?”

温迪望了钟离一眼。

大夫解释道:“咳咳,我的意思是——在这次过敏之前?”

温迪回答:“半个月前,我在房顶上遇到了一只白猫。”

“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理论上并不会再有过敏原残留。关于过敏之症,我们医馆有祖传的秘方。虽然一般人不太受得了,但是效果颇为显著。治疗方式就是把你放在一堆猫里面,然后身体自然——”

温迪打断道:“请说第二个计划吧。”

大夫耸了耸肩:“好吧,我也觉得这样做不太适合。你看起来年纪很小,怕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治疗方式,不过我们还能开一些药。”

温迪点了点头,走进医馆等待。

须臾,大夫的学徒端出来一碗黑乎乎的中药。

大夫叮嘱道:“饭后服用,一天三次,服药时不能接触过敏原,也不能接触酒精辣椒等食物,两天后如果没有效果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