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恨过她的。
恨江攀,恨陈婉月,恨所有人。
可这恨供不了他读书,养不了他生活,更不会让他凭空再变出来个家来。他没有别的亲戚,他只有江攀和江瑾瑜。
他的母亲杨媚谋得是夜场里的营生,她长得就像她名儿一样,人靓条顺,是夜总会里的招牌。
杨媚跟江攀在酒桌上认识,那时候江攀只是个没什么大出息的包工头,只能靠着结工的钱去这高档的地方潇洒潇洒。
江攀对杨媚一见倾心,他拼了命的赚钱,就为了能常来会所给杨媚撑面儿。渐渐的他成了夜总会的常客,金主爸爸嘛,自然跟头牌接触的机会也多了。
一次酒后聊天,江攀告诉杨媚,他老家在山里,从小就没钱,穷的连肉沫油渣都买不起,更别说什么供小孩读书上学改变命运了。
他小时候就吃野菜,饿的跟猴似的。
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偷跑到城里打工。他没本事,只有一身的力气。
到工地上,给人扛水泥,打钉子,爬高绑钢架,砌墙贴瓦,啥都做过。从小工,再到长工,嘿,现在竟成了包工头了,还存了点儿娶老婆的本钱。他这个人没什么大追求,就想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赚钱,再娶个看对眼的媳妇,生个娃娃传宗接代。
江攀酒后戏言,却把杨媚听的双眼湿润。
她不也是从村里出来的,做她这工作的,哪有这城里的本地人?
没学历没文凭,要么只能干些不赚钱的活,要么就要来陪唱歌陪喝酒,哄着这些个老板开心。
男人卖力气,女人卖笑脸。
他喝得多,皮肤又黑,这一弄脸成了猪肝色。江攀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他手搭着杨媚的肩,牢牢的搂着,只觉得这身体软的很,香得很,天仙也不过如此。
他脑子一热,抬起头醉醺醺的问:“你愿不愿意当我媳妇,只要你点个头,我的老婆本全是你的。”
他这话说的不能再糙了,可杨媚听着,却比所有的情话都动人。
两人顺理成章的走道了一起,杨媚跟夜总会的经理申请了下,转到后台去当内勤了。内勤的钱就跟她在外面当服务员的钱差不多,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有江攀补贴着,活的也算滋润。
杨媚怀孕是个意外,她那时候才二十出头,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别说给别人当妈了。医院里,杨媚看着那张医院出具的妇科报告,原本做足了的心理建设突然就不管用了。
四个月,小孩的模样都出来了个大概,想打掉只能做引产,把那已经长好了的胚胎用药给流出来。杨媚默默流泪,江攀握着她的手,一咬牙,冲动之下,许下山盟海誓:“没事,杨媚,我娶你!生下来,我们养的起!”
五十七章心之归处
短短几年,似有天助,江攀在建筑业混的风生水起,摇身一变,从江工变成了江老板。
经人介绍,他承包了两个国企的项目,借此接触到了不少机关领导,他人肯吃苦,脏活累活是真的去干,这些四五十岁的领导就喜欢这种踏实肯干的小伙子,一来二去,竟有不少看上他的想招他做女婿。
这一边儿是身材走样大着肚子的杨媚,一边儿是风华正茂的妙龄佳人,江攀的心思飘了,眼也高了。左思右想的,只觉得杨媚配不上他,他这身份,这地位,自然值得更好的。
江瑾瑜的母亲陈婉月就是这么位妙龄小姐,她是书香世家,举手投足间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与在乡野出身酒场谋生的杨媚简直是云泥之别。
陈婉月长居阁中,被保护得极好,更不懂这些社会上的门道。她跟江攀在长辈的撮合下结识,这样的一位淑女怎么对付的住江攀这种老油子,江攀费了几分心思,耍了些心眼,就让这陈家小姐沦陷在了爱河里。
至于杨媚?
江攀借口他们老家有个习俗,怀了孕的女人要在娘家生产做完月子后才能回到夫家。杨媚也是从小地方出来的,自然也知道些乡里的封建规矩。
这些风俗都是各个地方的从祖宗那代传下来的,说白了,就是觉得女人生产要见血,不吉利。
杨媚虽在大城市打拼过,但脑子里还是被这传统的理念扎根影响着。
何况她还大着肚子,江攀工作又忙,真有个意外她身边也没人照顾。从来了滨州,她就一直没空回去,趁这机会,也算是添喜。
她满心沉浸在欢喜之中,对江攀更是百般信任,除了要分隔两地,要耐着相思之苦外,她也没生出其他的想法。
江攀陪着杨媚一起回了趟乡下,在他的置办下,杨媚跟她爸妈搬进了个新区的洋房。
阔派的叁层小楼,叫同村的好生艳羡。临走前,江攀对杨媚说:“你在家好好休息,别的事儿不用担心。等你月子过了,我带你再回趟老家,把证领了。”
杨媚在江攀的安排下住回了自己家,那村里交通不便,信息不通,且离着滨州有着十万八千里,江攀的心理压力瞬间少了大半。
他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滨州,他心里惦记着陈婉月,短短几日,竟到了日思夜想的程度。相较之下,远在老家的杨媚倒是有些累赘。
陈婉月自小就身体不好,生病喝药都是常有的事儿,她无意间提过次,江攀记在心里,特意跑去了港口的外贸市场,大包小包买了十几种进口的零食。
这外贸市场的东西都是国外进口来的,平常的老百姓买不起,最多也就是过年的时候下个血本,像是江攀这么阔绰的要么就是家境殷实的,要么就是有钱的暴发户了,他江攀勉勉强强算是第二种。
闲逛之余,江攀进到家卖首饰珠宝的店铺。
他平日见的都是常见的那些金器银器,在这店里,他才知道原来女人的首饰也能做出这么多花儿来。
珍珠的,镶钻的,还有各种宝石的。
江攀看的眼花缭乱,琳琅之中,一双白金对戒入到他眼里。销售员给他介绍,这戒指是从法国来的,世界上最浪漫的国家,戒指内圈里刻了一行的外文字母,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心之归处。
江攀就是个粗人,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就不是他平时能接触到的。
心之归处,他琢磨着这四个字,心里越发欢喜,连眉梢都隐隐带着得意。
售货员看江攀是个要买的主顾,拿出了看家本事,吹的天花乱坠:“老总,这戒指是从人法国皇宫里传出来的,路易十六您听过么?你说这几百年过去了,现在还留了这么一对完完好好的,多不容易啊。”
他说的这些一句都没进江攀耳朵里,江攀此刻满心都陷在了那句心之归处里。他如今的一颗心都在了陈婉月那,只想顺顺利利的把事儿给办了。
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沓钞票,叫售货员将戒指打包好,一脸的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