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身,冷静地看向身后这上万的军士。
“上将军不忍大桐落入昏君手中,将本王自天牢之中救出,本王痛定思痛!为了大桐日后万万年福祉!为了大桐受苦受难的百姓!这千年万年意图谋反、窃取江山的骂名,本王背了!”
“大敌当前,却仍在城墙设宴!当年戏诸侯的周幽王都自叹不如!如此骄奢淫逸的昏君,本王今日便为我大桐铲恶锄奸,还百姓一个太平!”
话音落下 ,军士们又是一群群的低声议论。
恰逢此时,喇叭又响了起来。此次,换了一个更为沉静的声音,说:“段靖安在说什么,朕虽不能听见,但也猜得出,无非是在指控朕的不是。朕只问三个问题,第一,淮南旱灾颗粒无收之际,朝廷派下赈灾银两四千万,粮米万万石,百姓依旧哀鸿遍野。银两层层盘剥,米粮囤货居奇,路有饿殍无数,这期间谁人执政,是朕吗?二则,淮南瘟疫势如猛虎之时,叔王执政一十三载,手下良才无数,可有曾有过半分动作?朕忧心百姓,苦于没有贤才,只得急召抗疫老臣入宫商议,也是朕的皇后一路逆行,前往淮南主持大局!叔王你又做了什么?又为何,在孙太医告淮南大捷之时,秘密送世子夫妇前往淮南,你居心叵测,其心可诛!第三,朕内有御林军护卫,外有镇北大军巡护,叔王却敢私调兵马围困朕于山庄之中,区区上万士卒而已,谁给你的胆气?是许给樟国的十座城池吗?”
三个问题落下,所有将士都议论起来。
“陛下言之有理啊!淮南饥荒可是去年这个时候的事啊!那时还是摄政王执政。”
“摄政王因错打入天牢,还能启用兵权,看见陛下这权都没夺完呢……陛下权都没握住,就把淮南之事办的这么漂亮!”
“听说淮南、江浙今年水势极大,比以往十年都大,但根本没造成任何百姓伤亡。”
“那百姓伤亡了,也不会告诉咱们吧?淮南万尸坑的事,咱们事先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但有风声啊,淮南死那么多人,当时多少传言?江浙的书生们日日在茶馆里论政,个个气死,你看今年有吗?没有啊!”
“咱们该不会是被坑骗了吧?”
“这可是谋反啊,兄弟们!”
正议论着,城墙底下的那个铜制的“牵牛花”直接被上将军一块巨石砸了个稀烂。
铿锵的金属撞击声,让所有人霎时安静下来。
“一派胡言!颠倒是非,以白为黑!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上将军愤愤地说着……
可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纸页从城墙上飘下来,纷纷扬,雪花一样。
军中男儿大多不识字,可也有人是读过书的,那些读过书的纷纷念起来,才发现:这全是摄政王与当朝官员甚至是樟国的来往书信!
方才陛下所言之事,没有半点虚假!
“兄弟们,咱们都被骗了!”有人挥着兵器站到高处大喊:“兄弟们!摄政王奸臣之心,他才是大桐的祸害啊!”
一句话才说完,一把箭穿心而过……人彻底倒地不起。
而摄政王的手上,手上的弓还未放下。
“是真的又如何?是谋反又如何?在场上万人,围困皇帝六个时辰了,不管自愿还是被迫,谋逆之罪已然铸成。今日若是事成,你们就是助皇登基的功臣!今日若不成,他段长川,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是非论断没用的……活着,才是最重要。想想你们的妻儿,想想家中年迈的老母。他们可都日夜盼着你们,衣锦还乡呢。”
这真是锥心之言。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搏一搏还有一线的生机。
军士们面色虽依旧不好,但经过这一番“劝说”,都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他们看向摄政王的目光里满是怨毒,却又不得不拿起手里的刀剑长枪……
正僵持间,营长之中传出女子清脆的声音,说:“陛下不会!陛下宅心仁厚,绝不会处死上万无辜的军士!百姓流离失所,陛下气郁卧床数月,淮南瘟疫未定,陛下一直留在宫中,待六月十五收到大捷的消息才来山中避暑。陛下后万民之乐而乐,这样的君王,怎么可能将上万军士说杀就杀?”
才发觉,一身鹅黄衣衫的少女也掀了门帘出来。
正是一路跟来的段沁雪。
“陛下所言句句属实,证据也都是我呈给陛下的。父亲,收手吧。淮南死了那么多的人,父亲您就不觉得愧疚吗?陛下治理淮南瘟疫,您却让哥哥和嫂嫂去偷病人的贴身衣裳,往城外的酒家里投毒,若是没有陛下的阻止,大桐还要多少人为你的野心陪葬!”
她说:“看见书信的当日,我就过来见了陛下,求陛下念在您还未酿成大错的份儿上,饶过您,可是您呢?”
“淮南出了位白氏女,您就要将她杀了,再让嫂嫂取代她。淮南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瘟疫,您为了政绩,非要全部推翻,待瘟疫为祸全国,再重新治理一遍!为了谋反,您甚至勾结樟国的将军,让他们牵制住南域边境的军力,让陛下孤立无援,还许诺事成之后,割给他们十座城池!沁雪自小在西北军营长大,看着敌国的铁骑踏破多少百姓的家,军中又死了多少男儿才把他们扼止在关外之地,半步都不得踏进我国土!如今的盛世太平,那都是人命换来的,可是你呢?”
“你就不怕我大桐的军民亡魂,不怕我大桐的先辈们,半夜索你的命吗!”
少女说的声泪俱下,句句都是肺腑。
她静静环视着周围这一圈圈的将士,振臂高呼:“大家都放弃抵抗吧!只要原地投诚,陛下会给我们留一条活路的!陛下连我都可以放过,他会放过你们的……唔!唔!”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堵住了嘴。
“女儿家家,你知道些什么!帝王心术,最擅长的便是俘获人心!你以为他留你一命,是他善良吗!你太天真了。”
摄政王说着,后仰头望向城墙上仍在坦然吃饭的四人,直接搭弓引箭,朝着最上的人头射去。
“他连女子都利用,他早已黔驴技穷了,给本王冲进去,杀!”
一声令下,上将军敲响了进攻的军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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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长川坐在城墙上,看着那只箭射过来,又被身后的将领用盾牌稳稳接住。
听着下面已经开始的喊杀声,双唇沉默地抿起。
“陛下……该下令了。如今已是战场,他们以前是我大桐的将士,但现如今已经都变成了敌军……多犹豫一刻,咱们的弟兄就得多死几个!”
“下令吧,陛下!”
将领苦苦规劝,少年这才将目光自不远处厮杀的人群里收回,一字字地道:“举棋!”
“臣遵旨!”
“陛下有旨,举棋进攻!围堵逆贼!都给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