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1)

“大王子敬佩强者,但强者从不恃强凌弱,也不落井下?石,对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弱者穷追猛打,且西北外域辽阔,并非你们西戎一族,不说别?的,只谈你的叔伯脱离西戎,同北边的游牧部落合并,建立了北戎,这几年一再?扩张,也是?不小?的威胁,自家门前雪都没扫干净就来入侵别?国,大王子就不怕前有狼后有虎,前后夹击,围追堵截,最后连个?退路也不剩下?。”

一席话,掷地?有声,从容泰然,说得?大王子面色变了又变。

晋擎这人当真可恶,几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他们不敢再?往中原入侵,就是?怕的这。

二王子已经离开西京回到?西戎大本营,为的也是?这。

西京要守住,自己的大后方更不能丢。

“可惜二王子不在这里?,我早前就与他谈妥,天子留在这,我将皇后和太子带走,也是?为了平息我朝民众的怒意,大王子或许能稳坐西京,但想与我朝为敌恐怕还不够,不说江北邓家,江东谢家,还有江南几家,光是?我这一家,几十万的晋家军全部出动,即使不能稳赢,但最起码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是?做得?到?的,我一家便能将你们西戎打得?元气大伤,招架无力,然后别?的几家趁势追击,莫说西京,便是?你们西戎老巢,也未必守得?住。”

几家未必有那么高的觉悟联手抗敌,各自为政倒是?真,不过,在外敌面前,晋擎必须营造出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气势来,从心理?上压制住敌人。

大王子果然被晋擎说得?神色松动,有了一丝裂痕。

不过,分明他处于优势,为何仍有一种?被对手拿捏的憋屈感?。

“管你晋擎口才如何了得?,你既然来了,想走可没那么容易,摩诃的死因尚未查明,你就脱不了身。”

说罢,大王子甩了甩袖子,负气离开。

晋蕙始终紧绷着心弦,直到?大王子走远,才略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拢起两道细长的眉,万般愁绪绕心头。

“这可怎么是?好,你就不该来的,晋家需要你,你不能困在这里?。”

晋擎和天子不一样,在晋蕙的心目中,除了儿子,就属家人最重要,尤其是?晋侯和晋擎。

晋擎坐回凳上,提壶倒了杯陈茶,喝了好些日,习惯了这涩涩的口感?,倒也不赖。

晋蕙瞧他闲适不在意的模样,不禁微微着恼:“你是?一点都不急。”

这刀,都已经架到?脖子上,一个?不甚,就要砍下?来了。

晋擎扯唇笑笑:“我这身子还要养养,便有主意,也得?养好了才能使。”

光是?这一笑,整个?胸肺都感?觉牵扯着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对自己,实在够狠。

潜入

皇城内外, 大大小小共有十几个门,每个门都有?各自的用?途,但说到最被嫌弃, 少有?人愿意进出的, 唯有?小南门了,因为这门的用?途最为特殊,也最有?味道。宫内上上下下所有人的五谷轮回之物都是通过这个门被运往宫外, 进行集中处理, 是以, 这门,又有?个极为贴切,又倒人胃口的别名儿?,夜香门。

因着有?别于其他门的特殊用途,这门只有?夜间才开, 且只开一个时?辰, 各宫负责倒夜香的宫人需得在这一个时辰内把夜香桶运送出来,交由等候在宫外的负责人, 才算完成任务。

长年运送这物, 门上都好似沾了一股洗刷不掉的味儿?, 戎人接管皇城后, 更是无人愿意把守小南门,若非上头?强行调派,一个个只会避之不及,不幸被派来守门的两名小兵更是怨声载道,带上铺盖, 往门口一摆,席地打起了盹。

直到一记敲门声响起。

睡得?正香的小兵去推另一个小兵, 叫他去看看。

另一个小兵打不过同伴,只能烦躁起身?,隔着门板吼道:“哪个不开眼的,皮痒了是不,还?不滚回?去抱自家婆娘。”

夹生?的官话?,怪腔怪调,但火气?是够够的。

门那边传来老妇讨好的声音:“大爷见谅,前几日宫内的管事带了话?,说掖庭缺人手,需要两个会倒夜香的小官,老婆子我不敢耽搁,寻到了人就赶紧送过来,不然耽误了贵人的事儿?,可就罪过了。”

小兵回?过头?,问同伴是否有?这回?事。

同伴睡得?迷迷糊糊,语焉不详:“这活计又不讨喜,隔几日就换一批人,哪个愿意干的,我哪记得?那多。”

外头?老妇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

小兵听得?实在是烦不过,便把门锁打开,开了条缝,粗声问人呢。

婆子赶紧把两个瘦瘦矮矮的小官带了过来,笑眯眯道:“就是这两个,家里穷,父残母弱的,快揭不开锅了,工钱要得?不多,只要给?口饭吃就成,别看他们瘦,俗话?说得?好,贱命最好养活了。”

小兵举着灯笼上上下下打量二?人,瘦胳膊瘦腿,脸色蜡黄,破衣褴褛,浑身?灰扑扑的,稍微凑近了,身?上还?有?股味儿?,倒是跟他们的活计很衬。

受不住的小兵掩住了口鼻,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但也没放人进去的意思。

婆子做惯了这门营生?,熟门熟路地从袖子里掏了几个碎银子,双手捧着递给?小兵:“不多,是个心意,二?位官爷拿去打打牙祭,吃吃酒。”

小兵面色稍霁,大手一抓,把碎银子摊在掌中掂了掂,分了一半给?坐起来的同伴,再把门拉开更多,勉强能让人进来,仍不忘对婆子道:“下回?再找得?挑着点,别什么歪瓜裂枣都往宫里塞。”

“是是是,官爷说得?对,不过如今腊月了,再过些时?候就过年,要找,也没那么容易。”

婆子把人哄好了,叫上两个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小官先后进来,脚步匆匆地直奔掖庭而去。

掖庭的张管事尚未睡下,见婆子来了,把人放进屋,细长的眼睛注视了两个小官许久,方才一声哼道:“那两个匹夫好糊弄,你就以为我和他们一样,也那么蠢笨,连雌雄都分辨不出。”

闻言,婆子面色陡然一白,微胖的身?躯晃了晃。

桑柔自背后托住婆子,细声细气?道:“大人息怒,我们姐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家里已经?无米下锅,祖母欺我爹娘软弱,要把我们姐妹卖到娼馆里,我们别无他法,只能进宫来谋求生?路,只要给?我们一条活路,做再苦再累的活都使得?。”

话?一落下,妹妹已经?是一声哭了出来,悲伤莫名:“我们好苦的,大人不收留我们,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一口一个大人,把张管事捧得?起了几分怜惜的心情,想着这活儿?总是缺人,好歹来了两个愿意干的,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该提点的,必须说清楚了。

“你们进来了,就得?安分,除了每日的活计,不该看的,不该听的,不该去的,不该想的,那是半点都不能有?,这戎人脾气?大得?很,真有?个什么冲撞,我可保不住你们。”

闻言,妹妹像是被吓住了,怯怯道:“大人心善,菩萨心肠,能不能指个脾气?不那么大的,我们刚来,会好好学的。”

是人都爱听好话?,这对姐妹模样寒碜,但嘴儿?倒是讨巧,张管事心里熨帖,也愿意提携她们一把,于是蹙眉想了想,沉吟道:“倒是有?一处,寄人篱下,脾气?大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