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人,给你看这,不是惹你哭的。”晋擎无奈又心疼的哄,伸出了手,动作?轻柔地为妻擦拭脸颊。
他?期待的,是她分外感动,然后将他?抱住,说?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夫君,任何男人都比不得。
尤其?那个所谓天赋异禀,才?华过人的大诗圣,有他?这等?惟妙惟肖,堪称出神入化的画技?呵,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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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了小暑, 大暑将至。
初夏脑子好使?,记性不错,又?勤学好问, 在民间收集了不少谚语, 比手画脚,讲得生?动有趣,逗得桑柔开怀不已。
“大暑小暑, 灌死老鼠。坏了小暑, 淹死老鼠。霉里芝麻莳里豆, 小暑里头种赤豆。小暑打雷,大暑打堤,小暑大暑,热无钻处......”
一掰扯,便是一大串, 桑柔也算长见识了, 仅仅大小暑,就有这么多的学问在里面?, 更加深了将来有机会就外出游历的想法。记忆里的前世, 为了寻子, 她也确实去过?不少地方, 但那时一心惦记儿子,又?哪有心情游玩,更无领略当地风土人情的意识。
待到晋擎回来,桑柔讲给男人听,内容太多, 她记不全,有多少就讲多少。
晋擎听得也很?认真?, 时而配合地点头,再到一处,忽而眉头一皱:“方才后面?那句,你再说一遍。”
桑柔问哪句,晋擎道?小暑打雷,桑柔自然而然地往下接:“大暑打堤啊。”
晋擎倏地一下坐起,垂了眸,似是自言自语:“你倒是提醒了我。”
淮河中下游的堤坝也该加固了。
桑柔也反应过?来,淮河中下游流经好几个州县,真?要加固,那可是极为费时费力的大工程。桑有为曾经就同桑有安提过?好几回修缮江堤的事,可每每都被驳回。桑有安嫌这事儿太麻烦,且修不修的,也没见出过?什么大事,偶有几个口子破了,补补就得了,大规模的加固堤坝,于他政绩上无太多增益。
但晋擎不是桑有安,他做事,并不看政绩如?何,史?书上留不留一笔,只在于,他认为值不值得。
是以,晋世子一旦上了心,行动起来也快。
接下来几日,男人又?不见了踪影,但桑柔知他在外头做何,利民的事儿,她自然支持。
董氏来给桑柔送衣裳,问起来,桑柔也如?实回答,并不在意她产期将近,男人却?不能时时陪着她。
“你倒是心宽,这也好,少烦恼。”董氏把自己亲手给将要出生?的外孙做的小枕头给桑柔看,用的最柔软的布料,里面?填充的也是桑记商铺里最上等?的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枕头很?小,桑柔伸开五指,拿自己的手比了比,竟大不了多少,稀罕的同时,为母之心愈发柔软,然而嘴上仍道?:“这孩子还没出生?,母亲就这般用心,等?生?下来,还不知道?要惯成什么样,太惯了,可不成。”
董氏不以为然:“自己的孩子,再怎么宠,也不为过?。”
何况,晋家子嗣,本就含着金汤匙出生?,即便泼天的富贵,那也受得起。
桑柔和董氏在育儿方面?的观念有差异,也不太能说到一块,只能作罢,转而,提到桑宥:“再过?两三年,桑宥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就算母亲不想这么早,也该有点想法了,毕竟,儿媳妇娶进门,要一起相处,母亲有没有想过?,桑宥会娶什么样的女子,若和母亲想象的不一样,又?该如?何。”
梦到的前世种种,桑柔也是有儿媳妇的人,但有关儿媳妇的片段,极少极少,最深刻的也就那一段。她病入膏肓,出自高门的儿媳手脚笨拙地给她喂药,擦嘴,结果越擦越脏,还哭着同她保证,定?会照顾好家里,若有贤惠妇人,也会留意,叫她无需担心公爹晚年孤寂,无人陪伴。
对此,桑柔一个字回应,滚。
儿媳当即黑了脸,再不亲自侍奉她,只在一旁坐着,指着下人照料她,但主意依旧大,桑柔这还没走,已然有了当家主母的派头。
再来一回,桑柔半点都不愿这样的儿媳进门,因此,待儿子也不会再向前世那般事事都依。
桑柔记忆并不连贯,很?多断层,与这一世也相差了不少,是以,桑宥会娶怎样的女子,她是真?想不到。
董氏对此却?很?有想法,也敢于说出来:“我瞧着,襄阳侯的女儿倒不错,大大方方,不矫情,你跟她说什么,她也能听进去。”
肖筱和桑宥同去延陵,还因桑宥受了伤,尽管伤得不重,但在董氏这里已是好感倍增,真?到了儿子谈婚论嫁的时候,第一考虑的便是肖筱。
见母亲老神在在,好似成竹在胸,桑柔忍不住泼冷水:“可若他们俩对彼此并没有那样的情意,仅仅只是玩得来的伙伴,母亲还是趁早歇了心思,不要想了,更不能说出来。”
董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想桑宥惹襄阳侯不快,反过?来还叮嘱女儿把嘴巴捂紧,千万不要透出来,就连晋擎那里,也一个字都不能提。
桑柔无语,道?母亲多虑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聊完这茬,董氏又?提到秦氏:“你婆母那边,你也得多上心,如?今身子重了,不方便过?去,可该送的得送,我带的那个竹枕头就不错,解解暑最适宜。你婆母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人,又?大家出身,没受过?什么苦,如?今遭逢大变,难免受不住,意志消沉,待你卸了货,身子养好了,可得带着孩子多去看看她。你善待她,世子待你也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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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都是相互的,桑有为为何独宠董氏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纳妾的念头。一方面?二人乃少年夫妻,同甘共苦,感情深厚,另一方面?,董氏身为儿媳,待老夫人也是十分真?心,去到瑞福堂请安最勤的就是她,无论酷暑亦或寒冬,就没落下过?。
“我说的,你要听进去了,别嘻嘻哈哈的,不当回事。”董氏在女儿耳朵上轻捏一下,示意她长长记性。
桑柔只能点头:“母亲说得都对,都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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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秦氏就收到了儿媳送来的一成套纳凉用品,竹枕头,竹席,以及竹床,还有抱在怀里取凉的竹夫人。晋湘也有收到,她将竹床搬到窗边,待一天黑,把窗稍稍支开,瞧瞧天上星辰,美得很?。
为此,晋湘又?把桑柔夸了一顿,直说哥哥这媳妇娶得好。
上回桑柔从外头带的臭豆腐,晋湘也爱得不行,后来又?自己叫下人出去买了几回,可惜秦氏不好这口,食欲也不佳,不然有人作伴,晋湘吃得更欢。
晋湘其实不太懂秦氏,父亲在时,未见得有多亲昵,可父亲一走,母亲就跟丢了魂似的再难展颜。是否人都这般矛盾,能相守的时候,不当回事,待到失去了,再来缅怀,带着遗憾地思念故人,可人没了就是没了,再思念又?有何用。
秦氏不知晋湘心思,同女儿一并坐在竹床上,沉默了一阵才道?:“再过?两年,你也要及笄,到了婚嫁的年岁,你可有什么想法,若你已有中意的人,同母亲说,只要这人家世和人品都过?得去,也不是不可。”
真?正论起来,桑柔和儿子并不匹配,但儿子执意要娶,且桑柔过?门后,处处妥当,哪怕有点问题也无碍,不比高门出身的媳妇差。秦氏受儿媳妇影响,再给女儿说亲,也不会执着于门当户对,只要人可靠,女儿喜欢就成。
高嫁又?如?何,又?有谁能高过?长女,可到最后,秦氏眉眼黯淡,不能想了,一想,心里就难受。
晋擎负手立于堤岸上,身后将领一字排开,未传唤,不得上前。
唯有一名布衣长者跟在晋擎身旁,望着开阔不见尽头的河面?,实实在在道?:“这堤坝建造得中规中矩,堤内填缝用的泥砂,但也可混以草木,若能再添上一些碎石就更妥,可用于支撑堤坝和护坡,抵御水流冲击,至于主墙用料,我窃以为花岗岩和石灰岩最佳,不过?这两种造价也高,耗费的财力也大。我从这一带查验过?去,许多地方都得重新?再造,木石混杂的主墙,只能抵御小风小浪,一旦暴雨连连,倾盆不止,江河漫涨,那么,堤坝被冲毁,也不过?一瞬的事,到时再来补救,损失大不说,耗费的财力物力只会更多。”
“淮河乃陵江最重要的分支,其地位不言而喻,若真?要修缮,那就得落到实处,有些地段,即便重造那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