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1)

时郁本来就是来看荆谓云比赛的, 对别的没什么兴趣。

她无聊地四处看着,恰好看到荆谓云被人用水淋了一身的一幕。

时郁:“???”

怎么现在还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荆谓云?

大小姐怒!

少女捏着牛奶瓶子,像只被触及领地的野猫, 气场有点凶, 径直朝水龙头那边走过去,看起来仿佛要去干架。

“时郁,你怎么来——”荆谓云余光看到时郁走过来, 顺手关了水, 问她。

“了”字还未说出口,就看见大小姐指了指旁边聚成一堆的几个男生,不咸不淡道:“他们欺负你了?”

几个男生一听, 拼命摇头。

荆谓云一怔,没有马上说话。

大小姐给他撑腰的样子, 可太好看了。

他直接无视了几个男生求助一样的目光,眼睑低垂, 轻声道:“没事,他们不小心把水弄到我身上了。”

男生们:“……”

事好像是这么回事, 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下一秒, 就听见荆谓云用没有起伏的语气悠然补充道:“应该不是故意的。”

男生们:“!!!”

兄弟你这么做就不地道了啊!

时郁沉思了两秒,这两秒时间里, 脑海里回忆起, 荆谓云过往那些凄惨的学校生活。

这些人欺负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现在的荆谓云,也没有原剧情那般锋芒毕露让人忌惮。

难保不会有人背地里搞事……

想到这, 时郁越发觉得有可能, 她看向了自己的身边, 弯腰拿起一根水管, 慢慢拧开水龙头。

“嗯, 看你们玩的挺开心的,一起玩吧。”

少女神色如常,语调懒懒散散的,却似一石溅入水中。

下一瞬,时郁猛地抬起手,她用拇指压着水管前端,让水流压力变大,冲着几个不敢跑,也无法狡辩的男生呲了过去。

“卧槽!”

被水击中的男生“嗷”了一嗓子,登时往旁边一跳,嘴里喊着什么,“错了,错了……”

时郁仿佛没听到一样,捏住水管的一半,直接把普通水流的水管,变成超强水枪,冲着那帮人挨个收拾了一遍。

男生们跑来跑去的,好不热闹。

荆谓云站在旁边看着,嘴角微微上扬。

大小姐可能都没发现,她有点玩上头了。

这已经不是给人出气了,而是演变成了一场“战争”。

时郁眼睛微不可察地亮了亮,握着水管的手泛着凉,可心跳得却很快,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是开心?

就在这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捏着水管的手,稍微改变了一下方向。

少年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带着一丝热度,惹人耳朵发烫,“你发呆他们就跑了。”

时郁紧绷着身体,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耳朵,一路往全身爬,最后蔓延至四肢百骸,手指都开始发麻。

其他几个男生这会也反应过来了,一个胆子比较大的男生,捡起水管反抗地朝两人呲水。

时郁站在荆谓云前面,被呲了个正着,还有点茫然。

荆谓云是故意不去帮大小姐挡的。

大小姐应该学会自己走出那个封闭的世界,一味的护着,只会适得其反。

况且,水又不会真的弄伤了人。

接下来就看大小姐如何反应了。

时郁的安静,让男生们有些心慌,不敢胡作非为了,一个个像电线杆似的傻站着。

过了约有十几秒,时郁紧抿着唇,身子都在轻微颤栗。

这短短的十几秒,在她的世界里却仿佛被无限拉长。

时郁害怕受到伤害,也害怕人群,只要看见人,就会回想起自己曾经受到过怎样的伤害。

她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

若想不被伤害,那就不去触碰就好了,像一团空气,轻飘飘的,不会被人注意到,不用言语,没有喜怒,不会疼痛。

傅云礼知道时郁这种心理后,默默守护着她,把那些潜在的,可能出现的危险全部赶走。

他始终护在她的前面,灿烂地笑着,然后对她说,“没事,我会保护姐的,没有人能欺负你。”

那个少年,是那么的阳光开朗,在暴雨中为人撑起一把伞。

傅云礼把时郁保护的太好了。

以至于时郁,从未独自面对过困难与危险。

若说傅云礼是在海上航行的轮船上挡风遮雨,不可或缺的帆。

那荆谓云就是指引船只前进方向的灯塔。

他会把决定权交给时郁,让时郁自己去选择,自己去尝试,一点一点引导着她。

“哗啦哗啦……”

时郁低垂着头,似陷入了无法逃脱的梦魇中。跌跌撞撞地四处碰壁,却怎么也找不到逃出来的出口。

水好凉。

手已经僵硬了,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那一瞬间,时郁仿佛回到了那个瘦瘦小小任人摆布的身体里。

养父养母家里很有钱,收养她时旁边还有人扛着摄影机。

那时的时郁还不知道什么叫作秀,期待的被领养带走,心情跌宕起伏,有喜悦,有不安……

有的人表面是在献爱心,背地里却是恶魔。

养父养母原本就有一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似乎有躁郁症,脾气十分不好,对刚来的时郁更是不喜。

时郁要叫他“哥哥”。

也正是从那时起,时郁对“哥”这个字有了心理阴影。

“哥哥”就像是魔鬼一样,有时会拿尺子打她,有时会用手扯她的头发,然后指着她让她滚。

骂她是街边的乞丐,自己没人要,就来抢别人的东西。

小孩子一开始还会哭着解释,后面渐渐就麻木了。

养父不会管,养母不在意,毕竟是一个外边来的孩子,受点委屈而已,只要不出大问题,让别人知道了,就不会管。甚至于,他们偶尔还会把工作上带来的情绪,发泄在这个脆弱的孩子身上。

那天的太阳好刺眼,女孩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站在漆黑的角落。

漂亮的公主裙下,是一道又一道丑陋的伤痕。

没人知道,没人在意。

那些人只在乎她长得好不好看,穿公主裙拍出来的照片够不够可爱。

狰狞可怖的伤痕,像是一只又一只毛毛虫,盘踞在身上不肯离开。

直到某日,女孩被推进了湖里。

口腔里满是水,胸腔处似压了块大石头,无法言述的痛苦。

视线最后定格在,“哥哥”站在岸边,冷冷地注视着她,看着她一点一点沉下去。

在那片寂静黑暗的水里,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把人死死拽住,拼命往下拉。

好痛苦。

但也好安静。

一种典型的溺水反应,不是所有人落水后都会挣扎拍水呼救。

也有一种反应,是没有反应。

落水的人不挣扎,不呼救,反而非常的安静,静止不动地向下沉去。

若不是后来被来找“哥哥”的佣人发现了,时郁大概会就那么死在那个湖里。

可笑的是,佣人本来来找的还是“哥哥”。

落水后,时郁连烧了好几天高烧,持久不退,私人医生怀疑可能是感染了,必须转送去医院进行系统全面的治疗。

这几日私人医生时常进出,又有人拍到时郁被车子送去医院。

时光福利院的院长听说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赶过来回访。

纸包不住火,事情败漏,虐//待福利院孤儿的事件极其恶劣,这一家人的事被各种转发报道。

网友怒不可遏,有志愿者向当地公安局揭发了他们的所作所为,终是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可是……

身上的伤能好,心上的呢?

那些逐渐腐烂的伤口,已经无法愈合,只会越来越严重,直到爆发的那一刻,彻底摧毁少女脆弱易碎的身躯。

她好像很坚强。

但她好像又没有那么坚强。

不会哭,不会笑,没有喜怒与哀乐,麻木不仁的活着。

后来,有不少人开始关注时光福利院,希望能给这里的孩子带来一丝希望。

院长恳请媒体下架有关时郁的照片,不要再在网上流传了。

否则,那对时郁只会造成二次伤害。

有好心人主动提出资助时郁上学的所有费用,也有人想要收养时郁。

时郁就像个提线木偶般,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了反应。

收养吗?

可以。

她对什么都无所谓。

之后,一次次收养,一次次“弃养”,此“弃养”非彼弃养,把时郁送回福利院的好心人只是眼含着泪,无奈地摇着头。

不是他们不要时郁。

而是时郁不要他们。

院长哭着抱住了小女孩瘦弱的身子,安慰道:“没事,我们以后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了。”

“哪也不去了……”

让人留下心理阴影的不是深不见底的湖水,可怕的也不是冰冷的水。

而是孤立无援,深陷泥泞的无助。

如果,有人在女孩受到伤害时,站出来制止,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时郁的事,院长奶奶有告诉过傅云礼。

傅云礼是福利院里的孩子王,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也很热心的去帮助其他孩子。

那天,他对着缩在角落里的女孩伸出了手。

“我爸爸妈妈保护了很多人,以后我也会保护你的。”

保护二字,对傅云礼来说,似乎是某种无法放下的执念。

家人二字又该何解?

思绪飘得越来越远,仿佛能够载着那个小女孩飞起来,然后触碰到她曾经最喜欢的天空。

那片湛蓝的天空。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推了一下时郁的后背,她毫无察觉,猛地往前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

“哗啦哗啦……”

水声,男生们打闹的声音,渐渐开始清晰。

时郁看到荆谓云不知何时加入了“战争”,他拿着一根水管,和时郁的操作一样,把水管前端捏紧,独自一人在前方奋战着。

几个男生现在也不怕了,奋起反抗,拽着好几根水管,攻击荆谓云。

时郁听着那些声音,很杂乱,很吵,却一点都不惹人生厌。

温热的眼泪混在水中,很快就被冷水稀释,完全感知不到,胸腔内蔓延着的酸涩,悄无声息混进去了一丝甜分。

时郁抹了把脸,迈步跑向荆谓云。

“人多欺负人少啊!”她笑骂道,眼睛却悄悄的红了。

一群人在水池这直接玩疯了。

他们动静闹得大,一群比完赛过来想要冲下身子的人,都受到了波及,很快又有不少人加入了“战争”。

“卧槽,哪个孙子用盆装水的?是不是玩不起啊?”

“尼玛,自己人,自己人,一个班的啊!!”

“注意点啊,我就是路过的……”

一片混乱中,荆谓云扔了水管,拽住时郁往外跑。

“他们玩疯了,我们走吧。”

“嗯。”时郁用力点点头,身上也被泼了不少水,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活动了一番,她脸颊红扑扑的,此时双手扶着膝盖喘着粗气,连连摆手,“不行,我跑不动了……”

荆谓云停下脚步,站在时郁旁边,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帮人顺气。

片刻后,他失笑道:“沈寻说的没错,你这体力确实太差了点。”

时郁白了他一眼,说话有气无力的,“我要那么好体力干什么?打拳击吗?”

闻言,荆谓云笑得更不加克制了,“打拳击倒是不用,至少别跑步十几秒就喘吧。”

时郁:“……”

荆谓云想了想,补充道:“走路好一点,好歹能走三分钟才耍赖不走。”

时郁忍无可忍:“闭嘴!”

两个字没什么威慑力,听在荆谓云耳朵里和撒娇没啥区别。

时郁直起腰,琥珀色的眼瞳直直盯着荆谓云看。

她发现,最近荆谓云越来越放肆了,毫无避讳了都。

【果然,男生就不能惯着!】

【你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蹬鼻子上脸,给他一点阳光,他就开始灿烂。】

在大小姐的注视下,荆谓云转过头,同时用手捂住眼低垂下头,肩膀一抖一抖的。

这一幕落在时郁眼里。

那就是实锤!

【你看你看,这都无法无天到没边了。】

【有种直视我啊!】

【你丫的心虚什么?】

过了一会儿。

荆谓云抿着嘴,轻声道:“还买排球吗?”

时郁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近乎咬牙切齿道:“买。”

【别以为这样我就忘了刚才的事了。】

【荆谓云,你给我等着!】

————

不知名世界。

虚影漠然地望着身上不断有数据消失,又有数据填充进来的系统017。

他在本次任务世界知晓了人类的“感情”,可无论他再怎么懂,对于系统来说,“感情”不过是一堆绿色代码和数据罢了。

在这里,时间是相对静止的。

虚影声音无法辨认是男是女,有种空灵的冷漠感:【没用的,你说你懂了“感情”,那你觉得自己该是男?还是女?】

数据消失对于系统来说无疑是最痛苦的,他甚至快要维持不住人形,即将消散,却固执的重复着三个字。

【不是的……】

虚影又道:【系统之所以无法自主形成人形,就是因为,系统本身就无法分辨,只有得到业绩后,由主神设定赋予其属性。】

【而你现在,强行升级,是想死吗?】

系统017蜷缩在地上,身上的光越发暗淡。

难怪他下载了声线数据,却一直还是用机械电子音与时郁交流,不是他不会别的声音。

而是作为宿主,时郁说了让他换个声线,却没说换什么。

系统就是设定好的数据,无法自主“思考”,所以他自己不知道自己该用哪种声音。

真可悲。

大叔?少年?正太?御姐?少女?萝莉?……

自己到底该是什么?

“统统,你知道吗?零代表无限可能,你一定能成为最厉害的统!”

“十七时祈……”

“用来开瓶子的瓶起子呀,没有你不行……”

突然,数据疯狂闪动,时祈的身形居然开始逐渐凝实,像是被赋予了某种不知名的东西。

他艰难地抬起头,对着虚影说:“主神,我们来打个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