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时郁说话的时候还窝在荆谓云怀里, 浅色的眼瞳低垂着,看起来乖的不行。

“头好疼,也好晕, 还想吐……”

荆谓云稍稍放松了一分, 还好,这些都是醉酒后的正常反应,不过若是频繁呕吐, 面色苍白, 血压下降的话,还是要去医院一趟的。

昨天他真是酒精上头了,居然敢让大小姐喝那么多酒。

“我的错, 不该让你喝酒的。”荆谓云低声道歉,把脸埋在时郁肩膀处轻轻蹭了一下, 带着一丢丢委屈问:“认错了,能不和我计较吗?”

算起来, 他在时郁面前真的认了好多错,有大小姐无理取闹让他认的, 有自己无可奈何只能认的。

真是面子里子全不要了, 若是让陈浩屿他们看见,能笑话死他。

可是他能怎么办?

他好怕大小姐和他计较, 不原谅他了。

小姑娘身子软软的, 又瘦又轻,那目光清澈见底, 一眼就能让人溺在平静的湖水中。

时郁现在还处于没缓过神来的状态, 不怎么爱说话, 大脑一片空白, 也没心情想乱七八糟的事, 心声安安静静的。

她逃避倾向很严重,能和荆谓云说出自己难受,已然是极限了。

过了好半晌才小声道:“不计较。”

荆谓云又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

时郁点点头,然后又是很久很久的沉默。

她这会还攥着荆谓云的衣服,小心翼翼捻着一小块布料,捏出了褶皱。

荆谓云低头看过去,发现了她指甲缝隙里的血丝,呼吸一滞,强忍着想要问她的冲动,心疼得要命,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在这种时候,绝不可以有任何强硬的方式。

现在时郁和在舞蹈室发病时还不一样,那时荆谓云可以逼她发泄出来,可这次,明显不行。

荆谓云用手揉了揉时郁的太阳穴,帮人缓解头疼。随后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醉酒后可能出现的反应。

“胃疼吗?”

闻言,时郁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荆谓云眉头微蹙,想到了什么,问她:“肚子疼?”

大小姐点头代表她身上确实有哪里在痛,摇头是在否定疼痛的位置。和胃疼相近的,也就是肚子痛了。

时郁不吭声了,没反应的样子,像只做错了事害怕被批评训斥的猫,只敢用爪子勾着人的衣服不撒手。

荆谓云犹豫了两秒,斟酌着语气道:“我可以碰你吗?”

听到这句话,时郁有点疑惑地抬起头,眼神中明显带着不解,那表情就好像在说,“你不是正在碰我?”

荆谓云本来也是在征求大小姐的同意,看她这表情,就知道是允了。

他慢慢地隔着衣服,把手贴在了时郁的小腹处按了按。

他手很热,触碰到的瞬间似能把人灼伤了一般,大小姐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躲开以后,时郁又似感觉到了什么,连忙扑回去抱住荆谓云。

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她本能地抱得更紧一些,仿佛是溺水者用力抓着最后的浮木。

那是一种潜意识的依赖,像是身体上的记忆告诉她,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少女抱着温暖源抱了好久好久,才愿意开口,低不可闻地小声道:“我生理期……”

荆谓云怔了一瞬,蓦地把人横抱起,再也控制不住了。

少女像个失了灵魂的娃娃,又乖又听话,软绵绵窝在他怀里,甚至能听到他那有力让人安心的心跳声。

好暖。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除了毫无血色以外,看不出一点其他情绪。

荆谓云的动作很突然,换了旁人可能会被他吓到,时郁却不会。

她就那么呆呆地任由荆谓云把自己抱出了洗手间。

看到两人走出来,时宴擎立马放下手里的茶杯快步走过来,眼里满是担忧:“小郁,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跟爸爸说,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时郁没说话。

时宴擎对于她来说,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虽然从他的说话方式上能听出来,这是她的父亲。

可时郁依然无所谓。

父亲母亲四个字,于时郁而言,是最残忍,最不可触碰的伤疤。

所以当听到时宴擎的声音时,时郁下意识往荆谓云怀里躲了躲,甚至看都不看时宴擎一眼。

时宴擎觉得自己这个爹当的很失败,还不如荆谓云这个外人来的亲。

荆谓云可不在乎时宴擎有没有受挫,漆黑的瞳孔似凛冬的夜空,透着化不开的寒意。

“把我外套给她披上。”

闻言高雅立马小跑去床边,拿了荆谓云的外套盖在时郁身上。

时郁依然没反应,好似是冷是热,是疼是痒,全都无所谓,眼神渐渐恢复到之前的空洞。

“我带你去医院?”

话虽然是在征求时郁的意愿,但荆谓云已经长腿一迈往外走了。

时宴擎和高雅紧跟其后,也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先把人送去医院再说别的。

————

车内开了很足的暖气,虽然在夏天开暖风这种行为很傻逼,但在荆谓云的要求下,司机还是开了。

时宴擎的商务车够大,坐下这几个人绰绰有余。

外面太阳已经挂在天上了,早晨的夏日不算热,但也不凉,属于温度适宜的那种,偏偏车内暖风吹啊吹。

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荆谓云更不用说,大小姐根本不愿意从他身上下来。

哪怕坐在车里,她也是侧着身子坐在他腿上,维持着公主抱的姿势,两条纤细的手臂环住人的脖子不撒手。

时宴擎看到这一幕气的不行,但到底是没说什么,选择装瞎当作没看到。

时郁仰起头,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少年紧绷的下颚线,和始终皱着不松的眉。

荆谓云现在的表情好凶。

时郁眨眨眼,面上依然是那副平板一样的表情,她伸出食指戳了戳荆谓云的脸。

下一秒,就见荆谓云低下头凑近她,询问道:“疼?”

时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回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字:“脏。”

这个脏字似乎没什么含义,她只是在表示,自己生理期,有点脏。

洗手间里是有卫生巾的,但只是很小一块紧急情况用的。时郁身体不好,每次生理期就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最严重的一次,她甚至昏倒在了洗手间。

只不过当时无人问津,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是最难看,最狼狈,最不愿让人看见的。

时郁很能忍,哪怕再疼也不会喊出来,更不会哭。

但其实,女生第一次生理期是很疼的,疼到时郁感觉自己随时都能昏厥过去。

那副样子实在是太丢人了,她不愿意让人发现,所以选择像以前一样,藏起来。

没关系,若是又晕了,等着醒来就好了。

难怪昨天聚会上自己身体一直说不出的疲惫,原来是月经来凑了这个热闹。

时郁记性还算不错,没有喝断片,记得昨天自己是怎么作的死,又是怎么折腾荆谓云的。

她想,那样的自己,一定很讨人厌。

果不其然,醒来时,荆谓云不在,而是多了一个她不熟悉的女人。

这更加证实了自己被厌恶的事实。

荆谓云是有多讨厌她,才会在天刚亮的时候就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宿醉过后,嗓子火辣辣的疼,头更是要炸开一样的难受,脑袋里嗡嗡直响,耳朵似乎也在耳鸣,身上似乎没有一处是好的。

好疼。

可是疼应该怎么表达出来?

时郁不知道。

时郁对血腥味特别敏感,她自己都能隐隐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距离如此近的荆谓云会不会也闻到?

一想到荆谓云可能觉得恶心,时郁心里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涩感。

她不懂这种情感是什么,因为以前从未有过。

也从来没有人教过她。

“荆谓云?”时郁没有等到荆谓云的话,轻喊了他一声。

荆谓云抿了抿嘴,眼睑低垂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怀里的时郁,语气不似开玩笑。

“那我给你洗干净。”

这是很纯粹很真挚的话语,不带有任何旖旎色彩,也不是流氓故意撩小姑娘开黄腔。

他只是想用这种简单直白的方式告诉时郁,没有什么脏不脏的。

脏了就洗干净,仅此而已。

然后荆谓云便看见大小姐认真思索了一会,情真意切地问:“为什么不买新的?”

荆谓云:“……”

他迟早要被时郁气死。

脑海里的系统也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时郁,你丫的是不是对感情过敏?】

时郁:【哈?】

系统:【没啥,你没事就行,吓死统了,我刚才都快死机了。】

————

医院。

荆谓云抱着时郁走了VIP通道,没有占用原有的挂号资源,再加上这个时间点病人并不多,几乎是到了医院就有医生来接诊。

“她哪里不舒服?”医生一边示意荆谓云把时郁放在床上,一边问道。

时郁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意识昏昏沉沉,双眼紧闭着一声不吭。

她似在隐忍着什么,本能地用力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安静的像个不会说话的精致人偶。

“生理期。”

荆谓云死死盯着半昏半醒的时郁,身侧的手用力攥紧成拳。眼眸漆黑,有狰狞在涌动,声音嘶哑,低的吓人。

医生听他开口都是一愣,打量了下这个子很高的少年,正了正神色,严肃道:“你们是不是乱来了?”

不怪医生这么问,时郁的情况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糟糕。现在的小孩子又玩的疯没有分寸,谁知道会不会做些疯狂的事。

“没有。”荆谓云表情阴沉。

他从大小姐之前那些混杂的心声中,捋出来一些重要信息。

在车上时,时郁心声一会说自己第一次生理期,一会又说以前生理期晕过。

荆谓云只当做是她脑子混乱了,便选取认为比较重要的信息告诉了医生。

“她身体不好,以前生理期时似乎疼晕过,昨天又喝了很多酒,还吃了西瓜这些性寒的水果。”

听完医生直皱眉,“简直胡闹!女孩子这么重要的时期,你知不知道这对她身体有多大的伤害?”

“……”

荆谓云没吭声,任由医生骂自己。

是他疏忽了,一切的事都要等大小姐清醒再说。

医生见他一言不发,这才注意到荆谓云脸上有伤,后面还跟着几个年纪略大的人,猜测这是让人家女孩子家长揍的。

医生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先给她打针止痛针看看情况,她这个时期也做不了什么检查。”

几人守着时郁打完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医生前脚刚走,后脚时宴擎就沉着脸扯着荆谓云的衣领,把人拽出了病房。只留下高雅照顾时郁。

“砰!”

荆谓云后背狠狠撞在走廊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微微喘着粗气。

下一秒,肚子上挨了一拳,少年被力道震的弓下腰,这股冲力显然不小。

但很快,他又站直了。

硬骨头一个,挨打而已,人家眼皮子都没见眨一下。

这让时宴擎有种自己今天就算把他腿打断了,他恐怕都不会叫一声的感觉。

一股无力感由心而生。

病房里躺着的是他的女儿啊!一个女生每月都会来的生理期,居然能把少女折磨成那个样子。

“你给我滚!”

时宴擎指了指走廊另一边,怕自己忍不住把这小子打死在医院。

荆谓云缄默不语,转身就要往外走。

时宴擎见他这时候反而听话了,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给我站那!”

少年站定,侧目看向时宴擎,依旧不言不语,仿佛之前温声安抚时郁的人是别人一样,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眼神冷得像冰,怎么看怎么吓人。

“你就这么走了?之前在法兰你那股死不低头的气势呢?”

时宴擎有些看不明白面前的少年在想什么,他对时郁的感情,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烈。

可现在,他又一声不吭的抬腿就要走人。

荆谓云眼神阴沉,脸部线条显得异常凌厉,他几乎一夜没睡,眼底还有着淡淡的青色。

“没有死不低头。”荆谓沉声道。

他在大小姐面前低头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

“……”时宴擎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有种自己在和荆谓云跨频道聊天的感觉。

你大爷的他是这个意思吗?

“我去买时郁要用的东西。”荆谓云觉得自己若是不说清楚,时宴擎绝不会让他就这么走了。

父女俩一个德行,嘴上凶的要死,心里又一直纠结矛盾,反反复复想一件事。

“哦,那你去吧。”

时宴擎摆摆手条件反射地回道。

说完立马又后悔了,他这意思不就是让人买完东西回来吗?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就难了。

再看那边,荆谓云已经迈开步子要走了,只是他刚走了一步,忽然又转过头来。

“时先生,挨打我认,但你是不是也该反思一下,时郁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

“迟来的关心什么也不是。”

“……滚,你赶紧给我滚,老子用得着你教?”

时宴擎所有的好脾气在看见荆谓云以后,全崩了。

荆谓云这回是真滚了,不再拱火了。

得罪时宴擎是肯定的了,但只要是大小姐的事,荆谓云就不能坐视不管。

时宴擎和时郁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似乎并不好,父母虽然娇养着孩子,却也是溺爱,时郁之前那性子就是被惯出来的。

脾气坏,总发火,时宴擎也是个暴脾气的,也许是在关心时郁,但俩人很有可能说话都不在一个点上。

工作忙?

忙到几个月不回来看女儿一次。

这解释也有够荒谬的了。

但仔细想一想,最近不合理的事貌似有很多,就好像是这个世界出现了什么bug,等待着程序员来修补一样。

有时还会让人有种所有事情全是被安排好的错觉。

想到这,荆谓云有些烦躁的钻进医院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下头。

冰冷刺骨的水让人清醒不少。

他对着镜子把湿发往后捋,白衬衫上也溅了不少,隐隐透着结实有力的腰腹轮廓。

这种接近答案,又无法知晓答案的感觉,太难受了。

荆谓云用手捧起水往脸上冲,冷水碰到嘴角的伤口时,还会有痛意传来。

突然,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的人差点抓不住。

读心。

他的读心能力!

这个看起来最合理,又最不合理的存在,本身就不对劲。

还有莫名像变了个人一样的大小姐。

荆谓云没提过,没问过,不代表他没注意过。

为什么自己天生拥有这种特殊的能力?为什么听见大小姐的心声会比其他人多?

大小姐是特殊的。

也正是在大小姐心声转变的那一天,他能听到她更多的心声,甚至与自己无关的事都可以听清。

就像是在玄幻小说里的气运之子,互相争夺气运,升级金手指一样。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细想,一旦想了,在意了,那就是心里无法去除的一根刺,时不时就要疼两下,提醒你它的存在。

比如,在大小姐的心声里,为何总是称呼自己为“他”。

这种第三人称称呼,恍惚间让人觉得她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人对话。

作者有话说:

避免小可爱们疑惑,我来指路了。

郁妹是身穿,但年龄有改变,详情可看21章,有伏笔说过郁妹的事。

云哥读心的事,可看第2章,有提过,云哥原先只能读到三米内有关自己的心声。

大概就是“世界”对主角的偏爱,“恶人”突然多了系统,“世界”就为主角升级,两边都是要维持剧情走向。

结果主角因为能力变强,反而不虐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