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镜默然,许久,重写了封信,改了最后句,交给詹三笑。
此事妥当后,楼镜又将青麒帮孙莽要吞并红香会之事说,并不瞒着詹三笑,要瞒也不瞒不住,她信詹三笑早已清楚。
“这事你看着办……”詹三笑神色淡淡,说了半句,忽然语调转,“武林中表面的平和已被打破,今年不太平,中原门派势必个个警惕,许州城有忠武堂和盐帮两大帮派,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耳目,暂时避避风头,你今年便不用去杏花天了。”
“依旧来做你护卫么?”
詹三笑笑,意味深长道:“你不是另有事忙,丘召翊忙着对付各大武林名宿,没精力整治手底下人的小动作,西风口往前走两步是余津渡口,往后再走两步是风雨楼,孙莽若是把这条道走通了,日后你从这里到江边,岂不方便。”
楼镜心里好笑,几百里的路到她口里竟变成了往前走两步,不过,也正合她心意。
转眼便过了四月,有楼镜相助,青麒帮的如虎添翼,直将这红香会的脊梁骨打软打服,两大帮会并做个,红香会的总舵主关翼,会里的人称作关刀,半情愿半不情愿的做了青麒帮的副帮主,原先的裘青退位让贤,自领了护法职。
,下刻身上伤处缠的布带子上还有血迹,就和人勾肩搭背,喝酒划拳。
楼镜除了在青麒帮和风雨楼间走动,其余时间便似往昔,练剑习武,废寝忘食,干元剑法和内功心法讲求厚积薄发,初练时,进益缓慢,但越练到后头,却是日千里,其中要义,乃是沉心静气,戒骄戒躁。
楼镜十多年如日的苦修,打了极夯实的基础,如今历经磨难,心中对剑法上也多有感悟,修习剑法,进步非往日可比。而沈仲吟的功夫修炼,则是初时快,后势慢,入门易,精深难,与干元剑法相反,即便只有两年多,也小有成就。
楼镜修为,步入飞升期,日强过日,肉眼可观,正如青竹,春雨润泽后,节节拔高,正是成长最迅猛的时候。
当初,楼镜与孙莽交手时,孙莽敌她九分,如今孙莽只敌她七八分。
五月天气转热,风雨楼绿茵围绕,虽添丝凉意,夜里虫鸣也着实扰人。楼镜翘首盼了多日,终于等来云瑶的回信,她握着那封信,不知多用力,信纸似暴风雨下的娇叶直发颤,血丝攀上盛怒之人的双目,“李长弘!”
卡嚓声,楼镜手里握着的瓷杯被骤然裂碎,破裂的尖角将掌心划破,殷红的鲜血从指背滴落在地。
她极恨,虽无确凿证据,她也认定了是他,恨不得即刻杀了他,只是不得法。
信上有几点深色的痕迹,怕是新啼痕间旧啼痕,为云瑶所流,她信里回道,愿意刺探李长弘动静,搜寻证据,实际上云瑶从不曾中断过寻找杀害师父和郎烨的真凶,也从不曾停歇过打听大师姐的踪迹。
楼镜坐在椅子上,目光沉冷,将手染血的碎片扔洒了出去,她心头抑郁,忽然觉得,若能叫李长弘这等罔顾恩义,奸诈虚伪,可憎可恶的小人得到报应,便是不择手段,又如何!
隔日里,青麒帮里哀声片,帮里几个好生无不是身的伤,滚下练武台来,就连帮主孙莽也是脸鼻青脸肿,含糊着声,问自己护法,“裘老弟,你说鹓扶妹子这些日子是不是吃火/药了,下手这么狠。”
裘青这狗头军师琢磨半晌,说道:“鹓扶大人正当妙龄,这,这女人嘛……帮主你以己度人,要是叫你几年不沾荤腥,做个清心寡欲的和尚,你也火气大。”
孙莽连连点头,觉得有理,真信了他这番说词,替楼镜在帮里寻了遍,只觉得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脸糙得很,想楼镜姿容艳丽,想必喜欢相貌堂堂的小哥,他也不知从哪绑了个清秀的公子哥来,送到了楼镜房里。
“……”楼镜瞧见那五花大绑的人,顿时脸黑如锅底,当晚将人放了回去,自己也悻悻回了风雨楼。
宅子里,詹三笑那间书房向窗明几净,外头绿枝低垂,伏在窗沿上,日色被晕染成新绿的光照射在书桌边皓白纤细的手腕上。
楼镜进屋,詹三笑眯了眯眼睛,“还没进屋,酒气就已经传了过来。”
楼镜步子顿,站在了垂花门里,脑子里忽然想到:这人倒是和她师姐鼻子样灵。
“你若有功夫,该叫那帮人练练手,倘若帮会之中修为高深之人无几,便是地盘广,人手多,也不过是帮乌合之众。”
“我晓得。”
楼镜瞧着詹三笑手中拿着信封,透过光可以看到信那面的墨字,她心头跃,问道:“干元宗那边又来信了?”
“不是那头的信。”詹三笑将信折,无声叹,半晌,忽道:“楼镜……”
没有下文,楼镜主动问道:“楼主可是有事吩咐?”
“你已能独当面了。”詹三笑语气中有轻轻的感慨。
楼镜不明所以。
盛夏悄然过去,各大门派与飞花盟的争斗也趋于末声,两边似有暂时停手,择日再来打过的意头,然而道消息,却似惊雷,在中原武林炸响。
江南有势力,名为死人庄,庄子里主事,乃是恶名远扬的药夫子,庄子拐卖,捉拿,诱骗无亲无故之人,供其炼药,试药,药人往往是痛不欲生,在绝望中等死,传言说这丘召翊的僵症,便是药夫子拿方子炼药,在人身上遍遍试过改进,配出了药来给治愈的。药夫子尝到了药人的便利,才有此行为。
初时,也只拿些乞丐,后来竟猖狂到绑架武师,近年来小门小派弟子无辜失踪之事频发,各大门派早已疑心。
早在前几年,干元宗的陆元定便受丐帮邀请,到江南调查丐帮弟子失踪事,只是后来宗门变故,陆元定返回宗门,此事也无疾而终。
武林中人听闻此等丧心病狂,残忍恶毒之事,无不胆寒,那稍稍平息的战火,霎时间又熊熊燃起。
第55章 喜事临门
原来,飞花盟蛰伏江南等地,行事低调,十多年过去了,也无甚大动静,中原各大门派已然‘改朝换代’,对飞花盟已不似当年那般,嫉恶如仇,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此次联盟对付飞花盟,便疏懒起来,安逸多年,已不复当年壮志,多是隔岸观望的,又有几人愿意冲在前面,抛头颅,洒热血。
可这死人庄的事一出,其中恶毒,震撼人心,众人回忆起飞花盟种种恶行,且不知何时这死人庄绑人就会绑到自己门派上来,事情牵涉到自身,便格外奋勇些,不论为公,为私,武林中人都誓要铲除死人庄这颗毒瘤。只是死人庄位置不详,一时之间难以刺探,便将怒火转移到了飞花盟本身,聚集到那万恶之首丘召翊的身上。
一时间,江湖上风云变幻,无一处太平。楼镜从裘青那里听的消息,不是今日中原门派灭了哪个为非作歹的帮会,便是明日飞花盟魔头潜入宅邸杀了哪个掌门。
腥风血雨,冲突激烈。
在这样的事态下,将近年关时,楼镜同青麒帮将风雨楼之余津渡口的路通了,有些骨头难啃,也啃了下来,只是要再往前,便不能了。
江面是漕帮的天下,几百年盘踞水面,和中原名门底蕴都有得一拼,寻常门派,搬不动它。
人手虽有了,楼镜犹觉得不足,手底下帮会各异,却都是些好勇斗狠,直来直往拚杀的悍猛之人,没有专伺刺探情报,精于谋划的组织,自然,似这等组织,仅用武力,是无法驯服的。
楼镜听从裘青意见,随他过了江,到淮南边界,会了一会他口中那株傍着朝圣教大腿的墙头草。
那组织,名上叫做梅花馆,表面上是个培养信差,专伺送信的商铺,令她意外的是,馆主是个一身匪气的女子,脸颊上有一道极凶狠的疤,从右额角过鼻梁,至左脸颊下,让英气明丽的面孔破碎,偏偏这么个人,有个极艳媚的名字。
玉腰奴。
玉腰奴一见她,得知她的来意,便笑意盈盈道:“我喜欢女人,喜欢看极美丽的女人。我也喜欢银子,白花花的银子。第一项,你已经占了,你若满足我第二个条件,替你做事,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