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一条青竹柔韧躯干向楼镜这方弯来,青竹顶端一人负手而立,银月之下衣袂飘飞。

这人背着月光,楼镜不大能瞧出他的脸,只是见他身形,和那飘逸的长发,觉得眼熟。

楼镜唯恐是曹柳山庄的高手,不欲久战,眼睛余光向旁一瞟,想要抽身。

青竹被下压,来人飞身而起,翩然落在楼镜身前,笑了起来,“我们又见面了。”

楼镜迷惑片刻,目光陡然开朗。

原来这人正是那夜在荒圆里抢走了婴儿的那个飞花盟怪人。

即便知道不是曹柳山庄的人,楼镜也不曾松懈,只因这人实在古怪。

那夜曹柳山庄的侍从悉数死于这怪人之手,这怪人和曹如旭身死这件事掺杂不清,深更半夜,又跑来曹柳山庄,实在不寻常。

楼镜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怪人将楼镜上下打量了一眼,又回头瞥了一眼楼镜出剑时,扔在了一旁的锄头,“你为什么来这里,我也就为什么来这里,只是没想到,被你抢了先。”

楼镜跟他装糊涂,“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怪人很是开怀,摇摇头,“江湖上盛传,曹柳山庄公子曹如旭身死,是被楼玄之女儿楼镜一剑毙命,是真是假……”

这怪人眼帘微垂,歪头斜望着楼镜身侧,伸手一指,“你扛着锄头,身上沾染了泥土,总不会是来帮曹柳山庄犁了地,你来处的方向是后山,后山之上只有一方陵园,你这是挖了坟,因为江湖上流传的是谣言,凶手另有其人,你想要在曹如旭尸体上找答案,证己清白是不是。”

楼镜心中一震,他没想到这怪人几眼就将她看得透彻。

微风扑面,一眨眼间,那怪人已经站在了楼镜跟前,“起坟开棺,能果决地做出这等事,哈哈,你这名门正派的弟子,倒有几分离经叛道的邪肆。镜儿,你越来越对我的脾性了。”

楼镜一惊之下,忙警惕地往后闪身,眼中透出厉芒,“你说你和我的目的一样,也为曹如旭尸身而来。但你是飞花盟的人,也需要来查明真相,证明自己的清白?你手中犯的人命不少,还怕多一个曹如旭?还是说,你是来毁尸灭迹的!”

孤鸟清鸣,风声与虫鸣声停歇,竹林静寂,那怪人睨着曹柳山庄的方向,“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别人欠我债。曹柳山庄那帮手下是我打死,掌印清晰,曹泊这老儿知道是我所为,哼,也就以为他儿子的死也有我的一半关系,将庄内的人尽派了出去一路堵截追杀我。”

那怪人嘴角一勾,笑得邪气,“他认定是我杀的,实则我未动手,是不是吃亏,我要来看一看,是谁杀了人敢拉我顶罪,顺带给这曹如旭补上一掌,也不至于被曹柳山庄的狗追得冤枉。”

楼镜想到,原来曹柳山庄出动了庄中高手追杀这怪人,内部空虚,她踩点进后山才这么容易。

楼镜凝视那怪人片刻,虽然她还有许多疑问想要在他身上寻找答案,但这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就在这时,竹林旁的阶梯远远地传来人声。

楼镜心下一凝,瞥了一眼那怪人,足尖一点,往竹海深处掠去,那怪人债多不压身,想来不怕被曹柳山庄的人发现,但她却是不能被人发现夜闯曹柳山庄。

行了一段路,楼镜发现那人没有跟来,怕是依旧往陵园去了。

曹如旭的死,总能在他身上找些线索,毕竟与这事有关的已知两个活人,除了她,就是那怪人。

山下出路众多,不知还能不能再遇见他。

出了幽曲山后,已经天亮了,天穹青湛湛的。

楼镜换下了夜行衣,一身飒爽劲装,带着阳笠,垂下面纱,遮住了脸庞。她在路旁的茶庄坐下歇息,吃了两杯茶后,骑马上了路,准备先回信阳去。

在进城的时候,她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竟是那怪人。

他正要进城,不知是否‘如愿以偿’,给曹如旭尸身补上了一掌,只是瞧他身姿悠然,应当是没有给曹柳山庄的人发现。

曹柳山庄势力大,高手多,被曹柳山庄全力堵截追杀,若是寻常人,俨然是半只脚踏在鬼门关,只能落个疲于奔命的下场,但这怪人不仅摆脱了人,一身潇洒,毫无狼狈逃命之色,反倒悄然杀回山庄来了,可见其修为之高。

而对于这怪人的身手,两次交手,楼镜已有领略。

楼镜心里明白,单凭她一人,对付不了这怪人。

楼镜思虑良久,一直跟在那人身后,见到他进了一家酒楼。

楼镜这时才下定了主意,暂时离了开去,一路上向旁人问路,寻到城南一处宅邸前。

她要通知宗里,请宗内派师长来。曹如旭被杀一事,可在这怪人身上寻觅突破口,她是对付不来这怪人,只有请师长们来将这怪人捉回去审问。

而她此时身处的府宅,正是郎宅。

郎烨家在信阳,几个师弟妹都知道,虽然不曾来过,但听郎烨提起过府宅位置,郎烨的父母也和他们见过几面。

送信一事干系重大,楼镜信不过普通信使,这里毕竟还在曹柳山庄范围内,现下曹柳山庄和干元宗关系紧张,她担心让信使将信送到干元宗,会引人主意。

天假其便,郎家就在信阳,郎烨是干元宗的人,郎家也就算半个干元宗的人,比起普通信使,楼镜自然觉得郎家更可靠。

楼镜知会了守门的小厮,使他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小厮出来,将她接了进去。

她见了郎烨父亲,郎荃。郎荃认得她,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郎烨受教于楼玄之,与楼镜便似兄妹一般,因此郎荃待她极亲热。

楼镜请他代她送一封快信回干元宗,郎荃自不会拒绝,甚至唤出长子,让他备好快马,亲自去送这封信。

楼镜办完了这桩事,又推辞了郎荃留住的邀请,迅速回酒楼去了。在师长来之前,她要暗中监视这怪人,免得跑了他。

楼镜问明了掌柜的那怪人的住处,在那怪人的隔壁的厢房入住了。

那怪人一夜里没动静,等到了第二日,隔壁房门咿呀一声,开了。

床上盘膝而坐的楼镜倏地睁开了眼,戴上阳笠,从窗户一跃而下,由侧面进到大街,尾随那怪人。

那怪人买了两坛酒后,继续往前。

逐渐地,楼镜警觉地发现那怪人在往僻静处走,不知他此举有意还是无意。

直跟到一家染布坊。

楼镜进去慢了几步,就不见了人影,院子里晾竿上晾晒着染色的布匹,长长垂下,迷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