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大了?何时才算是大了。

没曾想就是今日。

“来,山君,过来。”楼玄之招了招手。

余惊秋走过去,跪坐在床榻板上。楼玄之道:“这……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楼玄之望着虚空,颇有些物是人非的凄凉,牵动内腑闷疼,不禁掩嘴咳嗽了两声。余惊替楼玄之顺了顺背,“师父,徒儿不急,不如待你伤好……”

“不妨事。”楼玄之摆摆手,“还是从你父亲的身份说起罢。自古以来,治病救人,分了三脉,医、毒、蛊,后两者危害大,救人害人全在一念之间,唯有医者,从一开始,便是奔着救死扶伤去的,医道一脉,有两家集大成者,一是桃源医谷,一是孟家。”

“相传两家是一脉,师祖乃是上古医祖岐伯,后因医术精湛,被江湖各路人士骚扰,更被谣传有活死人肉白骨的金方,以至于被贪图之人逼迫,桃源医谷生了退隐之心,孟家的人却不想负了自己一生所学,因而分道扬镳,一家成了两家。”楼玄之的手落在余惊秋肩上,余惊秋只觉得这手掌有千般重,楼玄之说道:“山君,你的父亲,是孟家的当家,孟知堂。”

“孟知堂。”这三个字在她舌尖萦绕,细细咀嚼,和她想像中的相差无几,他一定是个儒雅温和的男人,手掌宽厚温暖,笑容似太阳一般。

“我娘呢?”

“你娘,名叫阳神。”楼玄之见她雀跃模样,笑容更添两分惨然,“当年你师娘可是和她一见如故啊。”

余惊秋笑起来,“原来我阿娘和镜儿阿娘是相识。”

“岂止,原是因我和你父亲认识,你父亲大婚时,我和你师娘去庆贺,你师娘这才认得的你娘,后来她俩交情反倒比我和你父亲更深厚。”楼玄之呵呵笑起来,“她俩脾性相投。”

既然与师娘脾性相投,那肯定也是武林中人,师父不止一次说镜儿和师娘像,想来阿娘也是个飒爽不羁的性情中人。

“后来呢?”余惊秋目光微亮,心中期待着下文。

“后来啊,后来你阿姐就出生了。”

余惊秋心跳了起来,很难说出心中是何种的欢喜,只是觉得眼前一亮,仿佛老天爷在她人生之路上放了一样小惊喜,“阿姐,原来我有阿姐的,她叫什么,多大,长什么模样?”她第一次在楼玄之跟前失了分寸,急不可待的问出这许多话来。

楼玄之目光黯淡下去,没有回答余惊秋的话,“再后来,就有了你。”

“不知为何,江湖上关于医道有活死人肉白骨金方一事又传了起来,但人死哪能复生,都是虚妄,可人心不足,终究有人信了,盯上了孟家,那时候,有心人在暗地里操纵,泄露出了你娘的身份……”

余惊秋的心渐渐下沉,“我娘的身份?”

楼玄之默然片刻,徐徐道:“阳神是飞花盟的人,丘召翊手底下第一的武将,朝圣教的旗主。”

楼玄之说的平平静静,余惊秋心里却是轰然一震,她心有所感,忽然有些惧怕听到接下来的事了。

“孟兄早先已经隐姓埋名,只是后来南面爆发瘟疫,情势危急,孟兄于心不忍,出了山,却也是那时暴露了行踪,据之后阳神所说,丘召翊因练功走了岔路,致使身体得了僵症,桃源谷和孟家有医治之法,但桃源谷隐世,行踪难觅,孟兄文人风骨,宁折不弯,丘召翊便派了阳神接近,再图谋医治之法,不曾想两人渐生情愫,阳神为了孟兄,脱离了飞花盟。”

余惊秋下意识问道:“如何脱离?”

楼玄之没有说话,余惊秋心里咯登一下,已能猜到,那必然是一个艰难痛苦的方式,以至于楼玄之不忍在她跟前叙诉。

“阳神落下了病根,诞下你后,阳神正是虚弱的时候,又在那时身份暴露,她在飞花盟这许多年,结了不少仇家,像是商量好了的,在你百日宴上,一起前来寻仇。却不知其中谁是来复仇,谁是假借复仇之名,为贪图那谣传的活死人肉白骨的金方而来。”:,,.

第13章 约定

余惊秋呼吸一滞,额角沁出汗来,身子往前,张了口,亟待问出什么,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楼玄之看向她,“要知道你娘亲的身份是一大弊端,江湖上不是人人都能摒弃偏见,她的身份一暴露,围攻孟家好似就顺理成章了。”

“师父……”余惊秋心下十分茫然,她的观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或许是她不在父母膝下长大,没有深刻入骨的感情,所以此刻听到这些是非,能够冷静客观的去看待,但她终究渴望亲情,心里是偏向自己的家人的。理智与感情产生碰撞,陷入矛盾之中。

尊长们从小教导,善恶有报,理所必然,娘亲会召来这些仇家,是因为以前种了因,所以才有这冤冤相报?所以才会给小人趁机而入?余惊秋觉得好似如此,又觉得不应该是如此,“师父,你觉得那些人去我家报仇,我家遭此劫难,是理所应当么?”

楼玄之见她迷茫的神色,心有不忍,“师父是局中人,如何能客观评价,我与你父亲相交甚深,阳神既然已经脱离了飞花盟,改过自新,私心里自然是希望你们一家平安顺遂的。唉,你师娘何尝不是如此。”

提起已故爱人,楼玄之眉目缱绻,神情又忧郁起来,“出事的时候,正值我闭关,你师娘独自去了你的百日宴,卷入了那场纷杂里,也是因此,也是因此……”

余惊秋脸色一白。焦岚是在外诞下了楼镜,流落了几年后,才回归宗门来,却原来是与她家恩仇有关么。

“可是徒儿那时候……自徒儿有记忆起就在宗门里了,镜儿和师娘却是几年后才回来的。”

“山君。”

楼玄之叫了她一声,她的心便发沉,好似坠了千斤重石往下直拉。

“那天夜里,孟家淹没在大火里,你爹为护着你娘,遭人杀害了,桃源医谷修武,孟家却只重医道,是不懂武的,一力帮护的人除了几个深交的江湖好友,也就只有你娘和你师娘罢了,你娘身体虚弱,又要护着你姊妹俩和一帮仆从,哪里敌得过那刀光剑影,慌乱中,抱着你的仆人和他们走散了。”

余惊秋耳际好像响起火焰燃烧木柴的爆裂声,以及刀剑相交时喊打喊杀之声。

“你那忠仆风声鹤唳,哪里敢漫无目的的找不知去向的主母,唯一信得过的也只有我,知道去处的也只有这虎鸣山,便一路上担惊受怕,日夜兼程,往干元宗来,到了虎鸣山,将你楼彦师叔错认成了我,将你托付给了他,交代了事因,便咽了气。”

“我娘,我阿姐,师父……镜儿和师娘回来了,那我娘和阿姐她们……”虽说焦岚已经离世了,但余惊秋朦胧间记得见过她这师娘一面,是在楼镜第一次来干元宗的时候,只后来便不见了,师长们说是病逝了,那时候她年纪太小,没能有太深的印象。

“之后你娘和你师娘他们经历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听你师娘提过,阳神已经……”

余惊秋微微垂首,神情黯然,她早先便猜到,父母或许已经双双离世,只是等到楼玄之细细说来的时候,她心里带了一点点小小的期盼,即便是那结局显而易见,也无法将这期盼湮灭,所以不可避免的失望,不可避免的难过。

“不过,你姐姐,大抵还在世上。”

余惊秋目光微亮,峰回路转,倒叫她颇有些绝处逢生的感触,心里急急地跳起来,“师父,真的么,她,她叫什么?在何处?该有多大了?”

这问题,她先前就问过。楼玄之依旧避而不答。

楼玄之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块断玉,原先是一块圆形玉佩,就着白玉上青碧之色雕刻了一对青鸟,如今这断玉是其中一半,缺口参差,半块玉身用红线绕着,“这原是你爹的玉佩,仇家袭来的时候,你娘亲为防你姊妹二人走散,将玉断成了两块,你二人一人一块断玉,没曾想真有这一劫。美玉万千,但能与这断玉重合的,只你阿姐身上那一块断玉。”

余惊秋将玉接在手里,余惊秋小心握着,这怕是她和她阿姐相认的唯一依仗,顿时就觉得这断玉沉甸甸地压手。

楼玄之将盒子打开,“山君,师父先前让你答允师父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