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老人家,这些都给你,早些散了吧。”

老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拿起银子一掂量就笑开了花,再看萧凌安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便不再多问,很快就驱散了围在摊前的人群,乐呵呵地走远了,对沈如霜道一声“姑娘好福气”。

沈如霜讪讪点头,细腻柔滑的面容上半喜半忧,不太明白萧凌安为何突然这么顺着她心意,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脸色,局促地揉着衣角道:

“其实,我只要那个兔子灯。”

萧凌安懒得同她解释计较,淡淡地扫过无人的小摊,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你喜欢就好,拿上快走吧。”

沈如霜歪着脑袋思忖了一会儿依旧不解其意,也不再去深究,将其他花灯都分给了附近的孩子,只拿了兔子灯跟着萧凌安离开。

越往深处走越是热闹,小贩抑扬顿挫地唱着民谣,吸引着行人上前买吃食,酒酿的清香、糖葫芦的酸甜、炙肉的油润......阵阵香气顺着风飘来,争先夺后地充斥着鼻腔,硬是把寒冷的风都捂热了。

沈如霜看得尽兴,唇角柔和地扬起来,花灯暖黄色的光如同夕阳般温柔地覆在她的面容上,俏丽的鼻尖冻得微红,眸光又有了往日的灵动莹润,盈满了纯澈的欢喜,如花灯上的兔子般可爱动人。

她闭上双眸深深地呼吸着,仿佛连这儿的风都是欢快自由的,轻轻抚过她的发梢与脸颊,让她留恋不已。

萧凌安默默凝视着沈如霜的笑颜,原本疾行的脚步也缓了下来,觉得她与平日有些不同,似乎从未见她如此松快地笑过。

可还未等他多看几眼,角落的影卫就迅速走到他跟前,焦急地附耳道:

“周太傅那边有消息了,请陛下速速过去。”

萧凌安神思一凛,立即想到周恒之要说的应该是楚新元之事,俊美无俦的面容中染上几分凝重,眼底又暗藏着找到机遇的兴奋,命人备了两匹马,拉着沈如霜的胳膊不容商量道:

“现在有要事处置,你先回去。”

沈如霜还沉浸在方才短暂的愉悦中,如同被打断美梦一般不情不愿,顿时就失落地低垂了眉眼。可她亦知萧凌安处决的都是天下大事,实在耽误不得,终究还是遗憾地点了点头。

她不会骑马,萧凌安便指了一人在马背上带她,见她手中依旧紧紧握着兔子灯时,不禁皱起了眉头。

此物太过显眼,若是回宫路上被哪家的眼线看到,今夜的行踪必定暴露,说不准又会掀起一股汹涌暗流,故而不可能留下。

他一把抢过兔子灯便要扔掉,沈如霜望着骤然一空的掌心,大抵也猜到了其中缘由,心底涌上股反抗劲儿,倔强地上前夺了回来,颤声道:

“我一个人也可以走回去,把它留下吧......”

或许这只是个普通到粗糙的兔子灯,但是于她而言,却是烟火俗世的唯一念想。往后在深宫的落寂光阴里,她看到这兔子灯就能够想起宫外自由生动的日子,算是寥寥几丝慰藉,哪怕是午夜多做一场梦,她也知足。

可萧凌安的眸中只有冷漠与不解,甚至觉得她在无理取闹。这样一个不堪入目的兔子灯有什么好的?更不可能因此纵着沈如霜离宫随意走动,让她脱离自己的掌控。

他不由分说地将沈如霜拦腰抱起,毫不费力地丢在了马背上,又捏住她手腕上的经脉,找准了位置用力收紧。

沈如霜吃痛地惊呼一声,手上脱力地松开了兔子灯,眼睁睁看着它掉在泥泞里,却被禁锢着双手不能捡起来。

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萧凌安策马奔驰而去,沉重的马蹄将兔子灯踏了个粉碎。

作者有话说:

摊主:姑娘好福气

沈如霜: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放个小预告,明天狗子会被打脸

14、赏赐

御书房的密室紧锁,只幽幽点了一盏昏暗的烛光,所有侍从皆退到百步之外,由影卫目不转睛地守着,连一只鸟雀都飞不进来。

萧凌安半倚着红木长桌而立,剑眉星目在黑暗之中隐约可见光亮,却愈发高深莫测看不透心绪,单薄的指尖缓缓抚着满翠玉佩,颀长的身姿在地面映上大片阴影,将恭敬跪着的周恒之笼罩住。

“启禀陛下。臣近日依陛下所言行事,果不其然,楚新元对沈文清不满至极,已可见反叛之心,同臣提起过想觐见陛下。”周恒之顿了顿,继续说道:

“然他又言自知出身低微,一来无何颜面冒犯陛下,二来现下情势特殊,若是贸然觐见反倒容易打草惊蛇,故而托臣带件机密要事给陛下,待到功成之时再来拜见也不迟。”

闻言,萧凌安颇有趣味地扬了扬左眉,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眸光淡淡扫过周恒之的身躯,漫不经心道:

“他倒是个明白人,猜到朕不会全然信他,若是被沈文清发现就是两头不讨好,想出这么个周全的法子,还故意说得体面。”

周恒之深以为然地颔首,皱着眉头思忖良久,又犹豫地抚了抚花白的胡须,这才斟酌着再次开口道:

“楚新元透露说,沈文清在京郊荒废的山谷里豢养了一批死士,他在进内阁前负责给那批人运送补给,虽然现在这差事已经给了别人,但他得知那批死士近日不见踪影,也不见有人再去送东西,恐怕要有异动。”

萧凌安脸色一沉,收起方才的玩味与探究,平静无波的面容多了几分凝重。

宫中守备森严,沈文清不可能找到下手的时机,死士无故消失定然是要动手,那么眼下最近的机会便是冬猎了。

他稍稍抬眸,对上周恒之笃定的目光,就知道他们是想到了一块儿。

冬猎是大梁开国以来的习俗,每年寒冬由历任帝王带着王公贵族前往皇家猎场,在荒凉艰苦的条件下打满整整一车的猎物,昭示天下百姓皇室同甘共苦,军队骁勇善战。

虽然一路禁军随行保护,但终究不能进入猎场,否则这般浩大的声势不可能打到猎物,就算能带影卫也只能是寥寥几人,若沈文清豢养死士众多,也终究难以抵挡。

周恒之显然也想到了这层,忧虑之色溢于言表,躬身道:

“陛下,据楚新元所言,沈文清养的那批人不在少数,不可能凭空消失。若是在京城中大肆搜查,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还未等他说完,萧凌安就目光一凛,利刃般刺在周恒之的身上,出声打断道:

“不可。此举暴露楚新元不说,还会让沈文清更加防备,日后想抓到把柄难上加难。再假以时日,沈家势力渗透朝局,就算一击即中也难以清除余党。”

周恒之连连应声,埋下头不说话,担忧之色如乌云堆积。

其实萧凌安说的隐患他都知道,可若是纵着沈家这样下去,冬猎之时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这些同陛下的性命相比,到底算不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