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安从沈如霜滑落的手中感受到了她的虚弱无力,心疼不舍地不知如何安慰,泪水抑制不住地从凤眸中溢出来,眸子里细密的断纹中一片猩红,第一回在沈如霜面前悲伤到如此失态的地步。
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知道落泪是毫无作用的,所以无论再苦再难都会支撑着。
唯一两次撑不住,一次是以为霜儿葬身火海,一次便是现在。
“陛下,都是我不好,是我今日去御花园的时候摔了一跤,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保住这个孩子.......”沈如霜抽抽搭搭地吸着气,瘦削的肩膀因为哭泣而颤抖不止,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很是艰难,碎发被冷汗打湿了贴在额前,气若游丝道:
“太医说这一胎一直很稳,所以我才放宽了心去御花园的,未曾想......若是我再小心些就好了,是我害了这个孩子,都是我不好......”
沈如霜一边说一边自责地摇头,泪水流得更加肆无忌惮,恨不得现在立即用自己的命来换这个孩子活下来,懊恼悲伤得难以自已,别过脸旁的时候,眸光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
她现在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是假,只觉得眼泪完全收不住。
兴许按照郎中所说,这个孩子也并非没有可能留下来,身为亲生娘亲要亲手将腹中的孩子杀了,这件事实在太过心狠和残忍,她涂抹香膏的每一个夜晚都会自责和内疚,现在孩子没了,更是愧疚到不知所措,真心想为自己的亲生骨肉哭一场。
同时她又清楚地知道,只有现在尽力表现出悲伤和难过,懊恼和沮丧,萧凌安才会觉得这一切只是巧合,才会打消对她的疑心,当他回想起自己做的那些苟且之事后,才会觉得此生皆是愧疚。
见沈如霜如此自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清丽的面容只剩下满眼的丧子之痛,萧凌安更是听不得她这样的话了,望向沈如霜的目光中带着躲闪和隐瞒,轻声安慰道:
“霜儿不要这样说,你没有做错,真的没有。一定是这个孩子与我们没有缘分.......其实朕没有和你说实话,这一胎并没有那么稳,本就极有可能留不住,所以不能怪霜儿......”
沈如霜哭声一顿,终于听到萧凌安说了一句实话,故作惊讶地强撑着攥紧他的衣袖,瞪大了湿漉漉的双眸望着萧凌安,悲愤地撕扯着问道:
“陛下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否则......否则我也不会去御花园了,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萧凌安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才能劝住沈如霜,原本说这话只是想宽慰她,现在却适得其反,万分心疼地拍着她抽动的脊背,轻声哄道:
“霜儿别难过了,这个孩子本就有风险,若是后面月份大了反而对霜儿不好呢,所以命中注定留不住也好,起码霜儿现在好好的......”
此话不说还好,可是萧凌安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沈如霜寒凉悲痛的心中像是忽然间掉落了火星子,怨恨和厌弃瞬间上涌,使劲将他推开,冷声质问道:
“陛下既然知道会伤到我,为何还要这么做呢?”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十二点~
女鹅目的达成!计划跑路ing(最后一次啦!这次真的不会很久,后面就到大结局啦!)
ps:每跑一次女鹅就会收获一个男人,你们懂的~
96、是他的错(二更)
萧凌安被她问得一愣, 没想到方才随口一说企图安慰的话语,会被沈如霜敏感地捕捉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有些凌乱地错开了她质问的目光, 掌心渗出一层冷汗,深深吸了一口气, 喉咙干涩道:
“太医说......还有四五分把握,朕希望孩子可以健康出生,怕霜儿会担惊受怕,所以才......”
说到这儿, 萧凌安的剑眉紧紧拧在一起,一张一合的薄唇愈发迟缓,犹豫着再也不知如何说下去, 脑海中如同一团乱麻般纠缠不清,慢慢地不再出声。
起初李太医在给霜儿诊脉的时候,就将这一胎的所有状况都告诉了他,还记得那时他慌张无措地攥紧了袖口, 踌躇地在养心殿内一圈又一圈地踱步,过了一整夜才告诉李太医务必要保下这个孩子。
如今被沈如霜这么一问,才蓦然忆起一直不愿面对的事情。
“那还有四五分呢?陛下有没有想过?”沈如霜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用一只手臂将身子堪堪撑起来,望向萧凌安的目光中尽是破碎的绝望和嘲讽, 酸涩发苦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到唇角,浸润着干裂的唇瓣, 轻蔑道:
“陛下若是只想要孩子, 为何偏偏要是我?如果真的出现了太医所说的那种状况,陛下就算是后悔了, 还来得及吗?”
说罢, 沈如霜愈发觉得可笑, 她这话也本不该说。
无论萧凌安换了她的避子汤究竟是什么目的,真的为她着想也好,想用孩子骗她留下来也好,都是他自始至终一厢情愿,都是彻头彻尾地利用了她的一切。
萧凌安怎么会后悔呢?他永远只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顾一切,就算是有几分情意想将她留在身边,也是费尽心机和手段,卑微可怜地相信那渺茫的希望,从来不问问她到底愿不愿意。
兴许,他是明知她不愿意,却还是这么做了。
“不.......朕不是这个意思......”萧凌安慌忙地扶着沈如霜,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被角,生怕她刚刚没了孩子会吹风受寒,久久地跪在她的床榻边,喃喃道:
“霜儿你不要这么想,朕也并没有想那么多......”
他一直思虑周全,永远都会把一切都想的具体周到,但是这回真的没有刻意去细想这个问题。
亦或是说,不敢去想,不忍心去想,就算太医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了,也不愿意去想。
当他发现霜儿的身子已经不能再碰避子汤的时候,他不忍心再让汤药去伤害她;当他贪恋着和霜儿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的时候,他只想着这辈子都不能让霜儿离开;当他想要顺从霜儿的心意好好过日子却发现霜儿又利用他逃离的时候,他只知道要阻拦这一切......
当他从李太医那儿知道了这个消息之时,心中一如现在的迷茫和惊惧,既是担心万一胎儿在月份大的时候失去会伤害到霜儿,又害怕如果没了这个孩子,霜儿会更加果决地离开,不给他留下一丝一毫的牵挂。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很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好好地生下来,从此以后霜儿就再也不会离开他了,他们能够重新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所以,每当他想到万一这个孩子在月份大的时候留不住应当怎么办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回避,故意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会的,他和霜儿兜兜转转还是在彼此身边,上天一定不会这么残忍。
他从来不信苍天命理,但是这一回却荒谬到祈求上苍的地步。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沈如霜冷眼看着萧凌安悲伤忏悔的模样,眸光冷厉得没有分毫动容,仿佛在静静看着他自导自演这一出无趣的戏码,不留情面地反问道。
“霜儿,你想怪朕就怪朕吧,终究是朕不好......”
萧凌安并不想再去纠缠这个问题,他心中日日夜夜的梦魔就已经折磨了他很久,现在孩子没了,他根本不知如何弥补才能挽回这一切。霜儿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她一定会比自己更难受,若是怨怪他能够让霜儿好受一点,他心甘情愿。
“可能这都是天意,我们终究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萧凌安眼眶愈发酸涩,想到了沈如霜有了身孕后有关这个孩子的一切幻想,还有李太医当初说过的话,遗憾惋惜道:
“太医说这个孩子还是有些把握的,起码前几个月会安然无恙,未曾想会这么早就离开了我们,朕连他的名字都还未定下......”
闻言,沈如霜想到了那日在布料铺子里问过郎中的那句话,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垂下眼睫敛起眸光,嘲讽又怨恨地轻笑一声,微微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