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问一下吗?去哪里…做什么。

这个疑问被藏进心底,让漂亮的双性美人在榻上辗转反侧,思索不出答案来。为什么呢?一般的男人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都是怒气冲冲质问,或者给自己一巴掌吧。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吗?那为什么又要对自己那么好呢?

他越去深思,眉间就越发紧缩。

实在忍不住,他伸出手戳了戳背对着自己,恪守君子礼仪的梅稚雪。

梅稚雪似乎睡得很沉,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在路临第二次扯动他袖子时,突然转过身来将他搂住。

独属于男人身上的清香钻进双性少年的鼻间,浓郁的草药味并不难闻,甚至有些让他安心。他眼眸大睁,反复确认梅稚雪真的熟睡,方才埋进温暖的怀中,尝试性贴在肩颈上像是某种小动物寻求安心感般蹭了蹭。心跳猛然加快,最后慢慢地闭上了眼。

而耷拉在床榻外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出了薄汗,拳头一松。

梅稚雪最近似乎很忙,可能不仅仅只是为了将季夫子塞给他的借口,而是实实在在的很忙。因此今日的出府是管家带着梅稚雪开的条子独自出去的。

明明只是进入梅府几日,出来却恍若隔世。茶楼,酒馆,当铺,还有不断叫喊的小商贩,这种热闹的市井气息路临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梅府永远都是冷冷清清,讲究规矩的模样,但凡热闹些都会引来主母的注视,几个板子下去不死也残。

双性少年新奇地看着来往商贩推出的新玩意,都是他没见过的款。慢慢悠悠地,像是散步般,走到了荡月楼。

金黄瓦顶在阳光折射下熠熠生辉,精雕细琢的檐角是刻画精细的交欢小人,轻纱如瀑布垂落,薄曼摇曳于清风中,荡月楼三字便悬在中间。

“叨扰一下,我…我想问一下这儿半年前是不是来了一个名叫阿欢的姑娘,她是不是被赎…。”

路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男人一脸厌嫌地甩袖打开,冷哼一声鄙夷道。

“什么阿欢,那是我们的头牌月落姑娘,现在荡月楼的层次是不是下降了?什么猫猫狗狗都敢来了。”

楼内急忙走出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甩着手帕,浮夸地捂唇轻笑。

“哎哟,姜公子您怎么来了,这说得哪的话哟。”

带着浓郁花香的手帕甩在那眼圈发黑的男子身上,转身冷着脸对旁边的仆从说道。

“还不快把这闹事的赶走,什么赎身,进了荡月楼那一辈子就都是荡月楼的人。”

漂亮的乌发少年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被拿着棍子的打手丢了出去。

有个看他可怜的打手走之前,眼神同情地叹口气说道。

“荡月楼都是死契。”

“至于你说得那个男人,我见过,但他似乎最近夜夜宿在欢意姑娘那里…也不知道哪来的钱,之前还赊账嫖妓,回去吧。”

死契…?可是怎么会…爹爹明明说得是,只要有钱随时都能…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是因为根本没打算把阿姐赎出来吗?那他自断了科考所有可能性,违背阿姐的愿望,将自己卖进梅家的意义何在?

他眼眶通红,唇瓣抖了抖始终说不出话来。

直到被过往的摊贩嫌弃碍事被撵着离开了,街边四处都是招呼生意的商贩,热闹非凡。有爹娘牵着孩童来凑这难得一见的市集,还有刚放学堂三俩成群的学子们,甚至茶楼里也有关心朝政大事的书生激烈辩驳。

不想回梅府,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想再看那四四方方的天空。但也不想进茶楼那些热闹的地方坐着,总觉得格格不入。

一时之间,路临竟然无处可去。

寻了个巷角,坐在青石板上。他似乎并不伤心,也不生气,因为很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但心中仍然存有幻想。卷翘的黑色睫眉轻垂,像是一只被抛弃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猫。

自己大概…会死在这样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吧。通房入不了族谱,也无法陪在夫君身边一同入葬。再加上主母,大抵一卷草席被丢在某个乱葬岗吧,就像是她说得那样属于自己这低贱肮脏之人的去处。

好像结局都注定了,那么再努力有什么用呢?阿姐赎不出来,自己也困在梅府,爹爹指望不上。

娘亲…岁岁想去陪你了。

漂亮的双性美人在无人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滚烫的泪水打湿衣衬。

却感受到肩上忽然的温热感触,被人拍了拍。

梅稚雪披着一身狐毛大氅,如绸缎般乌黑的发丝还沾染了些许刚融化的雪水,似乎刚从郊外回来,手上拿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在阳光下的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夫君看岁岁盯那商贩很久了,以为岁岁是想吃,应当不是夫君的自作多情吧。”

白衣青年挥手让侍从站在巷口的马车边警戒,将狐毛大氅解下放置在身下,轻拍示意他坐上来。

“吃吧,吃完了夫君带你去马场骑马。夫君答应过岁岁的,不会食言。”

“嘘,骑马是骑马,荡月楼是荡月楼。”

还没开口就被梅稚雪堵回去的双性美人眨巴眼,为了缓解尴尬只能垂头轻咬一口,山楂的果肉被厚厚凝固的糖浆包裹,外边硬甜,里面酸软,一口下去发出清脆的一声,焦黄色的糖壳甜滋滋的,很好地中和了里面的酸涩。而里面那份酸涩也缓解了焦糖的腻。

是甜的,也是酸的…和爹爹买的那串一样。

白衣青年的目光灼灼紧盯着路临小口小口吃着糖葫芦的模样,粉嫩的舌尖探出裹住糖壳,贝齿轻咬,尝到里面山楂酸涩就会委屈地抽搭下鼻头,感受到糖衣的甜眼眸又会立刻泛亮。

路临被盯得实在有些受不住,把剩余部分迅速吃完,将下一颗完整的糖葫芦递到他的手中。

“夫君不…”

却在看见双性少年有些泛红的眼眶,以及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忍不住起了逗弄的意思。垂下头轻轻啃了一口,并未到底。

“好吃,甜的。”

末了,还补充一句。

“和岁岁一样。”

像个小奶糕一样,甜甜的,粘牙。

路临瞳眸瞬间放大,差些连糖葫芦都拿不稳,脸上不用想的泛红一片。

这…这个人真的是好人吗?怎么和个登徒子一样,总说些孟浪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