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掩映下的?短短小径通往一方能容四五个人的?红色木质大笼子?,笼子?底部铺了?厚实松软的?地?毯,顶上悬着三根小腿般粗细的?绳子?,绳子?一头高高绕过七层高楼顶处的?三枚滑轮,落下来,盘在安放在院子?的?转轴上。
领路的?人打卡木质笼子?,坐了?个请的?姿势。
来的?三位客人都曾是枕风楼七层的?座上宾,驾轻就熟地?走进木笼里,等着守着院子?里的?人齐力转动?转轴,绳子?寸寸缠起,木笼寸寸升高,将笼子?里的?人带至七层。
应该是有人来报过信,沈懿行早已经等着了?。
见到南门迁和潘妩,他显得很高兴:“没想到小承当真能把二?位前辈请出来!”
南门迁盯着沈懿行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看了?一会,觉得有些眼熟,思忖片刻,迟疑着问:“你是当初跟在司渊身边的?小石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桑秀 桑秀就这么恨她的孩……
沈懿行如今已是枕风楼楼主, 听南门迁唤起微贱时的小名却?不以为忤,反倒眼前一亮,有?些惊喜:“前辈竟然能认出我!”
南门迁哈哈一笑:“这么多年?过去, 皮相变了?,骨相却?没变, 我自然认得。”
沈懿行也是笑, 轻声道:“当时我不过是司左使身边无人在意?的一个小孩子,前辈是枕风楼的座上?宾,竟还记得我的名字。”
“记得你的名字很难吗?”南门迁挑眉, “当年?司渊支使着你跑进跑出, 我们每日见你的次数,比见他还要多。”说到这里,他顿下来, 不动声色地看了?贺承一眼,了?然一笑, 话却?是对着沈懿行说的:“既然你是司渊的人, 便不奇怪了?。”
贺承昏昏沉沉地上?了?楼, 垂着眼在一旁站着, 并未觉察有?异。
没有?车马颠簸, 他只要忍受内息运转时绵长的闷痛,倒也不是那?么难耐了?。可沿路奔波已经耗费了?太多力气,他实在没力气站在这里听这两?个人叙旧, 忍不住打断他们:“要不大伙儿找个地方坐着聊?”
这话提得及时, 沈懿行借着贺承这句话, 转身亲自走在前面引路,踩着松软厚实的地毯,领着刚到的客人往里走, 进了?间布置精巧的小室,请客人围着中央的楠木小圆桌坐:“我让人备了?饭菜,你们舟车劳顿,吃了?饭先歇会。”
他特意?看了?眼贺承,拧起眉头:“特别是你。两?位前辈年?纪虽长,看着却?比你精神!”
桌上?已经摆了?几道凉菜。贺承来沈懿行这里就像是回自己?家,不等主人招呼,便拿筷子夹花生米吃,底气不足地争辩:“我挺好?,就是饿了?。”
话到这里,潘妩顺势摸出一张方子:“这是他要吃的药,前几日赶路顾不上?,还要麻烦沈楼主让人给?他熬上?。”
沈懿行第一次见到潘妩时,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他是司渊某一次执行任务时,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从此就带在身边,亦师亦父。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记事起便在枕风楼,小的时候,他总是想象着,自己?的母亲最好?便是潘妩这个样子,有?让人钦佩折服的能力,却?还极度温柔。
念及往事,又听着潘妩客气疏离地喊他“沈楼主”,沈懿行当即便有?些不满:“给?小承熬药事小,潘姨这样喊我,就生分?了?。”说着,他将接过手的药方交给?身边的人,特意?交代每一样药材都要挑最好?的。
说话间,沈懿行交代的饭菜已经送了?上?来。他挥手屏退桌边等着伺候用?餐的侍者?,亲自拿筷子给?潘妩和南门迁布菜:“这里也没有?旁人,别拿我当什么楼主,我们就还和,和司左使在的时候一样,自由自在,舒舒服服的,行不行?”
司渊的名字再次被?提起。
这个名字,贺承在百花谷里就听南门迁和潘妩提起过。他大约知道这是当年?救他们出枕风楼的人,也是设下重重机关将他们困在百花谷的人,可关于此人更详尽的过往,他为什么要救他们,又为什么要他们此生不出百花谷,南门迁和潘妩没有?提及,与贺承相识多年?的沈懿行更没有?提过。
餐桌上?有?四个人,只有?贺承对这段往事一无所知。他忍不住追着问:“这个司渊司左使与你们究竟有?什么渊源?”
他们谈论司渊时并未刻意?回避着贺承,可贺承问出这句时,人人缄默,房间里当真静得连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沈懿行用?眼尾余光扫过南门迁和潘妩,正对上?后者?同样扫过来的目光。
大家都是聪明人,只消一眼便知道对方的意?思。
只有?当年?尚未出世?的贺承一无所知。
不管南门迁与潘妩怎么想,也不管当年?司渊自己?怎么想,沈懿行多年?来一直觉得,世?上?千人千事,后浪压着前浪,司渊的名字早被?世?人淡忘,可贺承不该不知道这个人。之前毫无由头地提起这个名字,太过突兀,这回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自然而然地聊起这段往事。
沈懿行问贺承:“当年?南门前辈和潘姨被?沈南风困在楼里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南门前辈同我说过的。”贺承点头,“沈南风爱子病逝,沈南风发狂,便是你们说的这位司渊司左使救出了?二位前辈,送他们至百花谷隐居,并要他们承诺此生不出百花谷。”
“不错。”沈懿行点头,又轻轻叹了?口气,“但后来的事,不仅你不知道,只怕二位前辈隐居百花谷,也无从得知。”
当年?沈南风因为丧子之痛接近癫狂,司渊违背他的命令,私自放走南门迁夫妇,回到枕风楼后会是什么下场,南门迁与潘妩虽不曾亲见,却?也有?所预料。
潘妩秀眉微蹙,回忆起往事:“我们那时也料到他出谷后必定险象环生,想要留他长住百花谷。可他执意要走,说是他欠我们两?条命,如此便算还清了?,可因为沈南风,他还欠着一个人的情,还得去试着还一还。”
沈懿行问:“欠着谁的情?桑秀吗?”
贺承更是犹如猜灯谜,茫然问:“桑秀又是谁?”
“是”南门迁一个“你”字已到齿间,又生生咽下去,“很难说,桑秀与司渊是什么样的关系。当年?司渊为了?给?沈南风的儿子找药,曾深入南疆,与南疆圣女桑秀互生情愫,有?了?一个孩子……”
南疆圣女不与外族通婚,世?上?知道这个孩子存在的人并不多。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冷雨凄凄的夜晚,司渊背着沈南风潜入南门迁夫妇的住处,求他们去救一名孕妇。那?时他们还是沈南风的座上
????
?宾,可以自由出入枕风楼,可司渊却?带着他们左突右拐绕了?许多小路,才赶到湘城城南的一座两?进的院子外面。
院子里只留司渊最信任的小石头守着。
独自守着一名产妇大概是太为难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了?,小石头脸色煞白,见到来人,迎上?前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声音发着颤:“快,快进去看看,她,她想跟孩子同归于尽!”
南门迁跟着司渊急急忙忙往里闯,推开房门,只见房中躺着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子,她的衣着与容貌,跟中原人截然不同,她半躺着,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是怀着一个快要足月的孩子。
她唇角含笑,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己?的腹部。
可是她温和的目光看向的并不是自己?腹中的孩子,而是停在自己?肚皮上?的那?只火红色的虫子。那?只狰狞可怖如毒蝎的虫子趴在她的肚皮上?,咬破她的皮肤,贪婪地吸食她的血液。来不及被?吞咽下去的血液,像一条条细细的小溪流翻越名山大川般,淌过女子的身体,在她身下聚成一湾小小的血泊。
她笑容灿烂,可在一片猩红的衬托下,她越是笑,便显得越是可怖。南门迁还记得,她抬头朝着司渊盈盈一笑,声音极轻极柔,说的话却?极硬极狠:“司左使,你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不会生下你的孩子,他必须死。”
司渊瞠目欲裂:“桑秀,你疯了?!”
“别碰!”桑秀喝止住司渊要去捉她身上?毒虫的手,沉下脸色,“这是我辛辛苦苦炼出的蛊虫,你若是敢碰它,我保证你连你孩子的骨灰都见不到。”
桑秀的蛊虫精准地钳制住了?母亲与胎儿之间相连的脐带,将尖长的口器深深扎入桑秀腹中,默默吮吸着桑秀和她腹中孩子的血液。若不及时移开那?只蛊虫,无论是桑秀,还是她腹中的孩子,都无法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