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 / 1)

屠勇拿绷带缠紧伤口,血息草的汁液更深渗入贺承血肉之中。

贺承虚弱的身体终于再经受不住一波又一波的剧痛,紧绷的身子?蓦然松弛,在陆晓怜怀中疼得昏死了过?去。

陆晓怜心有余悸,伸手去探贺承的鼻息。那?一缕细弱冰凉的呼吸喷在她指尖,轻飘飘的,连一缕头发丝都吹不动,却将陆晓怜的眼泪吹了下来。她搂紧怀中虚弱无力沉沉昏睡的人,喜极而泣:“师兄,幸好你没事!”

“陆姑娘”屠勇收拾完器具,站在屋里?欲言又止。

陆姑娘沉浸在她师兄死里?逃生的喜悦中,顾不得回应屠勇,是他家沈楼主替陆姑娘回的话,颇有些过?河拆桥的不耐烦:“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屠勇缩缩脖子?:“我是想提醒陆姑娘,贺公子?并不是自此?便没事了。他气血溃败已极,出了血极难止住,这回恰好能找到新?鲜的血息草,下一回未必能有这样的运气了。”

沈懿行道:“我倾枕风楼之力护他,决计不让他再受一点伤。”

屠勇怯怯看了沈懿行一眼:“可他本?有旧伤,内伤深重,脏腑早有损伤,何况,他体内埋的凤尾续魂针,每一枚都是横穿经脉的,稍有不慎,无需旁人动手伤他,凤尾续魂针移位,便会?要了他的命。”

闻言,在场的人脸色瞬时沉了下去。

陆晓怜抬头看向沈懿行,将之前?的一个问题又问了一遍:“南门前?辈和潘前?辈究竟在哪里??已经过?了这么多日,还是找不到他们吗?”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喂蛊 这就是桑秀用来杀他……

这一轮伤伐太重, 贺承昏昏沉沉睡了七八日才彻底醒转过来。

他醒过来的那日,正巧遇上金波小心翼翼地来找陆晓怜讨想要一两?滴贺承的血喂那只他们在七步岭上捡来的蛊虫。

陆晓怜几日前刚刚得知贺承的身世,再次见到瓷罐里?那只张牙舞爪的红色蛊虫, 不知该爱该恨,它本是贺承的生母桑秀用来杀死?贺承的工具, 被司渊丢在百花谷外?形成?困住南门迁与潘妩的屏障, 却?又因此?弄巧成?拙在七步岭山救了硬闯百花谷的他们。

都说世事难料,不过如?此?。

虽然那日贺承性命垂危之际,金波与钟晓不在场, 但息山山坡下的树丛里?藏着司渊衣冠冢的事已经传开, 陆晓怜无意欺瞒,贺承的身世在他们几人之间已不是秘密。

金波生性单纯,却?绝不呆傻。见陆晓怜盯着蛊虫久久没有说话, 金波神色间越发显得畏怯:“晓怜姐姐,它毕竟在七步岭上救过我们。我知道你们中原人素来嫌恶蛊术, 对这些相貌怪异的虫子也是不喜的, 可于我而言, 它们是陪我长大的玩伴, 跟钟晓于你而言一样。”

“你的玩伴?”

金波点头:“儿时被师父选中后, 我们就便养在圣女堂之中,除了照顾我们的嬢嬢,只能见到师父一人, 吃穿是不缺的, 也受人敬重, 可就是无聊得很。特别是到了后来,只剩我自己一个人,我便只能跟我的蛊虫说话玩耍。”

这是陆晓怜想象不到的童年?。

她的十二?岁, 是青山城上空呼啸而过的风,自由无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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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金波的十二?岁,却?好像是蜷缩在南疆圣女堂深院角的一抹青苔,潮湿幽暗。

陆晓怜问:“那你是到了几岁,才能自由出入圣女堂的?”

“嗯?”金波缩缩脖子,“在南疆,圣女与南疆王同样尊贵,只有南疆王有资格与圣女繁育子嗣。所以,只有与南疆王成?亲,圣女才能离开圣女堂,否则,将永远困在深院中,终身孤寂。”

“那你”

“我是逃出来的。”陆晓怜问得迟疑,金波却?承认得大方,“几乎所有圣女都会为了离开圣女堂,甘愿与南疆王成?亲,听说南三十八代圣女,只有我师父不愿意!”

金波的师父,便是贺承的母亲,桑秀。

陆晓怜眉心一蹙,却?没有打断,由着金波继续说下去:“小时候,趁着嬢嬢们不在,师父偷偷同我说了好多在别处听不到的话。她说,此?生很短,想做什?么便要去做,只困在这个庭院里?,便是白白到世上活一遭。她还说,她来过中原,这里?很好也很坏,可是她还是愿意喜欢这个地方。所以我十六岁起?,便和?师父偷偷密谋着要逃出深院,到中原看看,即便最终会和?师父一样,被南疆王抓回去,我也想看一看这个师父心心念念记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犹如?一颗石子裹挟着一道光投进无波的深井里?,金波的眼中跳跃出这个年?纪该有的、蓬勃盎然的光彩:“我师父说得没错,中原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地方。我在这里?遇见了你,遇见了贺大哥。”她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还遇见了钟晓。”

“所以……我们遇见你时,那帮,南疆人,就是来捉你的?”有个声音在金波的话结束后,适时地插了进来。

这声音低微,在安静的房间里?却?分?外?清晰。

陆晓怜与金波一同循声望去,果然看见床榻上的贺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师兄!”陆晓怜欣喜万状,哪里?顾得上什?么蛊虫什?么南疆,立时将金波抛在脑后,快步朝贺承走去,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将下巴抵在床沿,正好能与平躺的贺承对视,“你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疼吗?还是哪里?觉得难受?要不要喝点水?还是想吃点粥?”

贺承失笑:“金波看着呢,你也不怕她笑话。”

“这有什?么?你是没见过她跟钟晓腻腻歪歪的模样。”话虽这样说,她还是稍稍往后退了半步,依着贺承的要求,小心扶他坐起?,往他身后塞了个软枕,不放心地叮嘱,“别逞强,累了同我说。”

贺承挽着血色惨淡的唇,微微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金波。

金波抱着装蛊虫的小瓷罐,就站在几步之外?,咬着嘴唇看贺承。

还在南疆时,金波便听过关于师父桑秀的种种传闻,说她逃出深院远赴中原,曾在中原诞下一子,早非圣女圣洁之身,应处以极刑。可没人胆敢查验圣女的身体,也没人见过圣女的孩子,没有任何凭据,传言便一直只是传言。为了防止有人冒犯圣女,南疆王力?排众议,派出武士将桑秀护在圣女堂中,一护便是二?十余年?。

一开始得知贺承便是传闻中师父诞在中原的孩子,金波只觉得稀奇,后来她越看贺承,越觉得他与师父相像,即便此?刻的他苍白孱弱到了极点,可眉眼间的骨相还是隐约可见桑秀的模样。

某一刻,她恍然明白过来,当初见到贺承,虽然隔着一张胶皮面具,可还是能依稀分?辨骨相,许是因此?,那时她才会觉得这人熟悉可亲,决心要与他们同行。

金波兀自发着呆,被贺承的声音打断:“不是要取血喂蛊吗?”

她抬眼看过去,只见贺承朝她伸出了手。他气血衰竭,指尖都泛着惨淡的灰白色,金波看着都觉得心疼,怪不得陆晓怜与她兜兜转转聊了半天,怎么也不舍得下手取血。

人同此?心,事情要是发生在钟晓身上,她也是连让他破半块油皮都舍不得!

金波偷偷瞟了陆晓怜一眼,语气?越发小心:“贺大哥,我只要一滴,一滴血就够了。”

贺承倒是不吝啬,接连往金波的瓷罐里?挤了三滴血。

金波没能立刻把蛊虫带走,贺承扶着瓷罐的边沿,低头看着雪白的瓷罐里?,那只红火的蛊虫欢天喜地地挥舞着大钳子抱着血珠吸食。沉默半晌,他轻轻笑出声:“这就是她养的蛊虫。”

这不仅是他的亲生母亲桑秀养的蛊虫,更是多年?之前,桑秀用来杀死?他的工具!

虽然阴差阳错地,它救了他,可多年?前的杀意,却?也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