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裴听颂开口,“不合传闻,我理解啊。毕竟现代网络这么发达,制造传闻的资本也降低了。估计,到时候大家看到上面那一幕会更加笃定我们不合的事了吧。”说着他笑起来,“不过,你们看亚里士多德和他的恩师柏拉图,不也为了一个‘共相’的概念爆发辩论大战吗?”裴听颂受到的教育使他习惯性为自己找足论证,“还有布鲁图斯,他不爱凯撒吗?他刺杀成功之后也坦然说,我爱凯撒,但我更爱罗马。”

方觉夏的手指松懈下来,他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这些例子太狡猾。也只有裴听颂才敢脸不红心不跳地做出这种类比。

说完,裴听颂侧头看向方觉夏,说出了古希腊先贤亚里士多德的传世名句。

“Plato is dear to me , but dearer still is truth.”

吾爱吾师,我更爱真理。

“你也一样,不是吗?”他笑了笑,“觉夏哥。”

第24章 松动的壳

有那么一瞬间, 方觉夏第一次觉得他们是相似的。

这很奇怪,因为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在逻辑,他们都是奔向相反方向的两枚箭头, 但他们又在某种微妙的方面有着共鸣。

面对裴听颂的反问, 方觉夏点头, 其实他知道自己可以不再继续解释, 但他依然想说。

“是。可能是大家对于社交关系的定义有所不同。或许在很多人眼里,和谐的社交关系就是沟通相处上完全融洽, 不发生任何争论和摩擦。事实上,这种社交关系很大概率上是双方共同营造的和睦假象。人和人一定是不一样的, 哪怕他们多么相似, 或者与彼此关系多么亲密,总会有相左的观点。”

裴听颂有些意外, 本来他只是为了化解不合言论施展话术, 没想到方觉夏这么快就能有条不紊地展开逻辑。他不禁想, 或许方觉夏根本不是大家想象中的不善社交。

他只是对自己的社交关系做了精密的取舍和管理罢了。

方觉夏继续说,“能够坚守自己的观点, 并且放心大胆地与另一个人进行理念碰撞, 我们彼此各抒己见, 捍卫自己认定的真理,但结束时我们不会因为激烈辩论产生隔阂,反而更了解彼此。这是我所认为的良性社交。”

“说简单点,就像一道题,你有你的解法,我有我的解法, 但我们追求的都是通往正确答案的目标。数学老师上课时也会鼓励大家尝试多解,这个世界需要各种各样的声音, 需要各式各样的人。我不会因为害怕破坏友情而服从你的解法,我要拿出我的方法和你一起讨论,有这份底气更说明感情深厚,不是吗?”

说完,方觉夏笑起来,“所以这样的相处模式并不代表我们不和睦,我们只是在坚持自我,并且也尊重对方的自我表达。”

话音刚落,裴听颂竟然鼓起掌来。方觉夏侧过脸去看他,只见裴听颂抱着玩偶的右手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方觉夏飞快转过头,嘴角扬起。

总编在采访的后面听着,不住点头。这两个年轻男孩的思想已经超出了他对于偶像的概念,可听完他们说的,他又不禁思考,为什么就一定认为偶像就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就像方觉夏说的,这个世界需要不同解,偶像这个问题也需要不同解。

这些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年轻人并非只有一种定式。

主持人连连点头,如果不是因为职业操守,她一定会大加感叹,但她还是忍住了,“说得真好。通过今天的采访我也收获很多,这也是我工作的意义。”

“谢谢。”回答完那个问题,方觉夏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回去的时候,他发现裴听颂的杯子放得很歪,于是他又默默把两个杯子摆在同一水平线上。他好像又一次变回那个外表冷淡的小偶像。

看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裴听颂觉得好笑,手里揉着小恐龙的头,越想越好笑,就自己低头笑起来。

主持人翻过手卡,继续,“刚刚几个问题都聊得很深。我们最后一个话题就轻松点吧,今天拍摄的时候用到了很多花卉植物,然后我们的拍摄片场也像一个植物园。那我们问一个比较有趣的话题,如果现在让你们为对方选择一种代表植物,你们会选择哪一种?”

方觉夏问,“就是最像他的植物?不是给自己选?”

“对,你觉得这个植物很像对方或者说可以代表对方的。”

他瞟向裴听颂,裴听颂也歪头看他。方觉夏脑子里很快就冒出来一种植物,“嗯……虽然裴听颂有一个外号,叫葡萄树。”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主持人有些疑惑:“葡萄树?”

方觉夏憋笑道,“因为裴听颂的拼音首字母是pts,然后输入法联想拼写会出现类似葡萄树这种词,大家就这么叫他。”

裴听颂立刻对着镜头,“看见了吗?你们平时说的话我们都知道。不要说我坏话,我顺着网线去扒你家网线插头。”

他这么一调侃方觉夏更想笑了,但他还记得自己没有回答的问题,于是努力正色,“嗯,就要选代表植物的话,我觉得他更像仙人掌。”

裴听颂听罢就用小恐龙抱枕的长尾巴去甩他。方觉夏立刻指向裴听颂,“就现在这个样子,很像吧。”

主持人笑起来,“所以觉夏是觉得说听颂像仙人掌那样刺很多很扎手是吗?”

方觉夏不顾裴听颂的尾巴攻击,点点头,“嗯。”

“你还嗯?”裴听颂虽然装凶,但是声音小小的。

“但是,”方觉夏抓住恐龙的小尾巴,表情坦诚而认真,“仙人掌外表看起来长了很多很坚硬的刺,但其实它内部是很柔软的,你能想象得到吗,它的含水量有85%到90%。因为生长环境恶劣,它无时无刻不在汲取和储蓄水分,是一种很认真地在努力生存的植物。”

听见这句话,裴听颂手一顿,忘了拽回玩偶的尾巴。

“这一点也很像。”方觉夏松开手,对着镜头笑了笑。

“原来大有深意啊。”主持人笑着看向裴听颂,“那听颂觉得觉夏像什么植物呢?”

裴听颂背靠着沙发,开始扯恐龙背上的刺,“我以前觉得他比较像樱花什么的,你知道,”他侧头看向方觉夏,还把两只手放在他的脸边做出烘托状,“这张脸就很好看,对吧。”

方觉夏有点不好意思,松开抓住恐龙小尾巴的手,歪着头离远了些。

主持人点头,脸上的笑藏不住,“是有点那种感觉。”

“不过现在我觉得不是了。”裴听颂又开始折腾小恐龙的尾巴,“我觉得是白色洋桔梗。”

说得这么具体,方觉夏觉得好奇,“为什么?”

裴听颂拿小尾巴甩了他最后一下,眉毛扬了扬,“不告诉你。”

方觉夏点了点头,然后慢半拍开始鼓掌。裴听颂觉得好笑,也跟着一起鼓掌,鼓着鼓着又换成打板,“好,最后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