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入V一更)(1 / 1)

娇饲 富贵金花 9363 字 1个月前

虽已入夏, 玉莲池的水还是透着刺骨的凉。

秦观月像一尾游鱼般投入了绽满芙蕖的湖中,溅开了圈圈涟漪。

随着这一动,她脚腕上的银铃声发出泠泠脆响, 也随着她一起没入水中, 小船摇摇晃晃,最终归于平静,周遭也变得寂静无声。

“你要做什么——”

顾珩心中有过一瞬惊讶,但很快便随着未说完的话, 一起消失在燥郁的风中。

他背脊挺立地站在岸边, 手中的玉拂尘甚至不曾晃动一下。

顾珩猜想这不过是秦观月的一点小把戏, 她对自己全是利用,并无真情,显然还不会蠢到拿自己的性命来博取他的欢心。

他掐指算了几秒,可想象中秦观月挣扎着浮出水面的场景并未出现。

湖面平静地如同死水一般, 只偶有几圈鲤鱼游过泛起的涟漪。

时间似乎静止了,顾珩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由最初的平稳,慢慢变得激烈。

“疯子。”

顾珩望着水面喃喃自语。

真是疯了。

他来不及褪下穿着的雪袍,只将玉拂尘信手扔在一旁的草丛里, 便毅然投入湖中。

水中伴着青泥的土腥与荷花的清香,顿时散开在顾珩如雪般漂浮的衣摆上。

交织错落的荷梗扰乱着他的视线,目光所及之处,他寻不到秦观月究竟在哪。

直到下一秒,他突然被一双玉臂紧紧抱住。

顾珩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这无人的水下, 他卸去了往日的所有防备与伪装, 将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秦观月面前。

在那瞬间, 他仿似成了被妖女缠上的书生, 尽力地想要从这缱绻的环抱中挣扎,浮出水面。

他还是中了这女人设下的圈套,他早该猜到的。

她不但会水,甚至水性比他还好。

即将溺毙的瞬间,秦观月与顾珩相拥着一齐浮上了水面。

过了许久,顾珩方才平息,混乱的思绪也在此时渐渐收拢。

“你这个疯子!”

秦观月噙笑望着顾珩,并不气恼,反而大肆欣赏着他的失态。

这是秦观月第一次看见顾珩这样真实的一面。

往日就算她亲他抱他,他也依旧是那般克制的模样,最多是愤恼着将她推开。

可这一次不同。

他的胸廓因怒火而起伏,自持冷静的幽眸终于耀起了炽热的温度,纤长有力的手指牢牢地扣住秦观月的肩头,小臂上狰狞凸起的青筋,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由衷的愤怒。

“丞相,好痛。”

秦观月怯怯的低唤,将顾珩拉回眼下的处境。

理智又占据了顾珩的躯体,将才的失态仿佛只是一瞬的疯狂。

秦观月清楚地看见顾珩眼底的神色,又被素日那种几近冷清的沉寂所代替。

玉莲池湖水不深,顾珩身量高阔,他站稳之后,湖水只漫到他的胸前。

秦观月则不同,她只能扶着顾珩的手臂,几乎半个身子都倚靠着顾珩才能不被湖水倾覆。

“为什么?”顾珩缓缓放开扣在秦观月肩上的手,用那双深不可测的暗眸紧紧盯着她。

“我只想赌一赌,丞相会不会救我。”

秦观月的衣裙全然湿透,几缕青丝沾湿在她胜雪的肌肤上,我见犹怜中带着些冶媚的姿态。

“丞相愿意下水,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这珞子?”

她将那珞子从腰间取出,吊在指尖上,青翠的珞子上还滴着一串细密的水珠。

她静静望着他,看着他如霜似雪的神情渐渐消融,看着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看着这一切因她才有的变化,秦观月心中感到一阵快乐。

顾珩伸手夺过那枚珞子,指尖不经意擦抚过秦观月的手,像是要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一般。

那枚空荡荡的珞子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使他再次生出一种被她戏耍的愤怒。

“里面的珠子呢?”

秦观月抬起湿润的眸子,眼尾蕴连着冶媚的笑意。

顾珩的手与武将的手不同,他的手修长而洁白,细润如玉,是双挥毫指点天下的文人手。

而那分明的骨节下又似乎潜藏着一种克制的力量,秦观月不禁在想,一旦那股被他压制已久的力量冲破了皮囊,将是怎样的?

“丞相想知道吗?”

她主动地轻握他的手腕,顺着那手腕上移,将自己的小手与那枚珞子一起,被他握在掌心。

两人周遭萦绕着淡淡的荷香,荷叶不时扫过双手肩头,益清的香气幽幽钻入鼻息之间。

他们离得太近,顾珩甚至能看见她纤长的睫毛上沾染着一滴脆弱的水珠,与那莹润香泽的唇。

往日那些缱绻的场景,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顾珩的气息慌乱了一瞬,他逼着自己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平息心头数次涌动不止的洪波。

“昨日兰贵人的事,你还没长教训吗。”

这话非但没能使她害怕,反倒有几分别样的深意,像是在确定她的心意。

顾珩后悔适才的失言,他往日奉行着所谓的克己慎行,在今日秦观月面前,似乎变成了一桩笑话。

往日他有多自制凉薄,今日对秦观月的触动便有多可笑。

顾珩幽暗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一丝慌乱,他垂下眼,看见秦观月用纤纤细指,环住了他的手指。

两手相触,温暖融靠着他的冰冷,衍生出旖旎的气氛,摧毁着他的理智。

她牵着他的手,向前游动,像一尾游鱼般轻轻靠近,粉裙的裙摆在水中张扬,像是她美丽而极富伪装的鱼尾。

她再次贴他,将身段放的再低些,轻声诉道:“我知道的,丞相才不是那个有心无胆的侍卫。”

他的手被她握着,如同受了蛊惑般,竟没有挣脱,反而是依顺着她的心意,乖从地被她牵引着。

“在这里。”

顾珩的背脊瞬间僵硬,仿佛听见脑中的弦哒地一声彻底绷断。

——

行宫六台阁内,秦国公正跪在燕帝脚下,将他困在这逼仄的凉阁内。

燕帝打了个悠长的哈欠,端起桌台上的茶盏:“国公啊,你快起来坐下吧,你这样老是困着朕,朕心里憋的慌呀!这南边的戏园子还在唱着戏等着朕呢,你就快说吧!”

“陛下——”秦国公略带哭腔地诚恳磕头,一声一声,在殿间清晰可见,“臣自知后面的话一出,必会触怒龙颜,臣先请死罪!”

“国公啊国公,你这又是什么话,这不是让朕为难嘛!你也算的上是朕的岳丈,若是让贵妃知道你在朕这儿委屈着,这是让朕为难啊。”燕帝因被困于其中,难免心情烦躁,心绪郁结,额上也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秦国公心中清楚,燕帝只是说着客套话,他哪算的上什么岳丈——

他对此缄口不提,只是故作老态,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拿出一本账簿,呈于燕帝面前。

“臣,请陛下圣裁。”

燕帝吃了口果子,不耐烦地对他摆了摆手:“就为了这些破折子,你就在这拦着朕快一炷香的时间。朕不是下过旨吗?朝中的这些事情,你该直接去找顾相——”

秦国公打断了燕帝的话,抬头直对着燕帝的目光:“此事正是关乎顾相声誉,臣等不敢专断。”

燕帝眉头一紧,听闻“顾珩”二字,身子不自主地向前倾:“什么叫关乎顾相的声誉?”

听到此处,燕帝转了转眼,回身坐回了椅子上:“你只大胆放心地讲。”

“这是月初纪事监呈上的内帑簿子,正逢三年一春查,此事便由三部接手核对,竟发现这两年亏空尤甚。尤其是——”秦国公故意装模做样,抬头望了望燕帝,“尤其是陛下特指的龙脉处的肥田,皆已做私产被人变卖了。”

“臣有罪,竟至此才发觉。只是下面官吏从不敢置喙此事,全因这些账簿流水往日皆出自,”秦国公又叩了重重一个头,“皆出自顾相之手。”

听见秦国公说这些,燕帝也不禁咂了咂嘴。

“既是三部合查,便由三部主理此事即可,秦国公一大把年纪,不必再去搅合这些。”

自上次光州之事,燕帝就注意到顾珩在朝中的微妙局面,但是没有办法,大燕得靠顾珩,他燕帝也得靠着顾珩。

至于这几亩田、几亩地,燕帝不放在心上。

秦国公见燕帝不为所动,便又咬了咬后槽牙,只见他眼眶通红,颤颤地开口:“臣深知顾相得陛下宠信,也不愿做此等揣测猜想,只是皇陵已在去年年末动土,恰逢此次会审,纪事监着人调查,才察觉这皇陵将开了一个枯山脚,但已无后续银两可用。”

“此事事关大燕国祚气数,且是由顾相一手操持的,因此臣斗胆请陛下圣裁啊——”

听见“国祚气数”四字,燕帝不免神色一凛。

旁人不知,他自己最清楚,他是最惜命的,为了让顾珩给他研制万年丹,便是万两金银入药也是使得的。

燕帝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秦国公啊,此事除了你与朕,可还有谁知道?”

“兹事体大,臣不敢妄议。除了几部之人零星觅得点味,便再没有了。”

秦国公这话说的巧,现在大燕内外朝务皆是顾珩一手在抓,无论是哪一块出了什么事,大家都知道是顾珩出了事。

燕帝点了点头,挥挥手:“你先下去吧,此事你们也不用停,继续查下去便是,给顾相一个清白。”

临了,燕帝想了想,又叫住他,嘱咐了一句:“此事,不可在朝堂提及。”

燕帝怕这事触怒顾珩,更怕顾珩一怒,波及到自己。

秦国公离开行宫,一刻也没多留,当即连夜折往燕都,向燕都北街的平康茶馆径直去了。

茶馆二层的青庐私室内,秦国公跪在梅花雪山屏风前,向屏风后那位贵人汇报。

“是我无能,今日面见陛下,陛下竟还是无动于衷,仅仅是嘱咐了我一句不要声张,照规矩查便是。可是照规矩查,怎么能查出……”

屏风后那人轻笑了一声,将一枚白子落在面前的棋盘上:“秦国公糊涂了。之前我教你的话,你今日说了几分?”

“今日我已按您所说,点到了国祚气数上,然陛下神色虽有变,但也只是细微而已。”秦国公低眉对答,拿捏着分寸。

那人缓缓捻起一枚黑子:“国公啊国公,你还是不懂咱们的陛下啊。”

秦国公愣了愣,迟缓地抬起头,望向那道神秘的屏风。

屏风后的那人又道:“照你说,咱们陛下最崇信的是什么?”

秦国公闻言一滞,不假思索便道:“自然是顾珩嘴里的长命百岁,还有就是这天下的娇莺。”

“不错,此事的确是不能扳倒顾珩的。但是,我们要做的,是给陛下心中,扎下一根刺。”

那人将那枚黑子放在手心把玩,续又道,“由着这根刺在陛下心里长,由着它溃烂,届时即便咱们不动手,陛下也要亲自将这根刺——□□。”

“您的意思是——”秦国公抬起头。

那枚黑子落下,胜局已定。

“既然照常查,查不出来。那不如咱们就帮他一把。国公年纪大了,回去等消息吧。不出一月,咱们还会再见的。”那人声色沉郁,帷幄之中似乎另有所图。

——

往日在国公府中,秦观月将自己的满身风姿藏匿在顺从乖巧的外表下,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一个听话的香姬,可以任人戏弄,无人在意她的颜面与尊严。

直到进了这燕宫,在重重险境下,秦观月身后无所依靠,只能以自己这身皮囊为诱饵,为自己谋得一方天地。

玉莲池旁建有一处供人休息的偏阁。

这偏阁虽不似寝殿华贵,但该有的设施亦一应俱全。

偏阁内设有一块极高的屏风,屏风上晾着两人湿漉漉滴着水的外裳,下面燃着的火炉,是顾珩从湖边捡了柴火,亲手点上的。

秦观月躺在偏阁内榻上,榻上的被衾是她昨日特意让墨隐来换好的,她的里衣仍有些潮的。

她望着顾珩的侧影,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性地看着着他。

此刻他的侧脸在灼烁的火光下棱角分明,即便他褪去了外面的那件雪袍,也仍然自成清冷无端的气质。

秦观月倒是没想到,顾珩这样不沾尘埃的贵人,竟还会自己生火。

他此刻又恢复了如往常一般的孤傲自持,那一双幽沉的眸子似乎不起任何波澜。

与方才在玉莲池中那般呼吸急促、险些失控的模样截然不同。

秦观月还是喜欢看他刚才的模样。

“丞相,我有些冷。”秦观月像只小蛇般从艳红的被衾中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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