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决定将寿命与长生天交换的时候,决定?用己身吞噬幽冥神核的?时候,决定?用全身龙鳞来复活风灵与姜澄泽的?时候,便知违逆天道,此生必定?不得好死。
她说他太会演戏,但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假装不再爱她,忍住不去找她的这五百年,才是他这两生演过最好的?戏。
为她吞神核,应神劫,持有?终天之思,却也仅是一厢情愿。
孽海已尽,之死靡它。
本?就是亡命身,如今真的要死在她怀中,他却觉得甚是圆满。
暗黑神印开始出现在他眉心,暗黑纹路自?额角开始扩散,弗彻手指用力握住风阮的?手腕,手指骨由于太过用力而泛起青白之色,吃力地道:“阮阮,动......手......”
风阮声音滞涩,“......好。”
惨白的月光穿过囚室落在二人周身,星星点点的?尘埃在空中漂浮,神脉白绫幻化出的?长?剑光华洌洌,映出少女?悲鸿的?眉眼,她手臂持剑的?身形如鹤,剑尖凌厉果决地刺穿了怀中人的?胸膛。
四散迸射的?鲜血在月光之下好似溅出灼灼流霞,一场晚到的?山海血色盛宴就此绽开,华彩只有?一瞬,片刻便疏疏篱落在少女的墨发素衣之上。
在无尽的?血雨之中,一滴清澈的?水液落在弗彻唇边,他眉眼安宁,试着伸手碰碰少女染满鲜血的脸颊,“别哭......”
伸出的?手指只来得及微触到少女垂荡在他颊边的?一缕发丝,便悄无声息地垂落下?去。
弗彻缓缓闭上了眼睛,终于?在少女?怀中长?眠。
原来原来。
他此生命簿的确无她。
她是他两生都无法触及到的?天光。
怀中人生息已绝,风阮抱着他的尸身跪坐在帝凛狱之巅,雪白的?面容被他的?鲜血浇灌,彻底模糊瞧不清神色。
很久之后,风阮眼睛才动了?动,看向散乱在一旁的帝君命簿。
风阮将命簿拿来一页页翻过,手指逐渐颤抖地不像话。
每一页着墨都满满当当,每一页都在重复描摹同一个名字。
落笔之初,横折之末,皆是风阮。
风阮不得不承认,即便再铁石心肠,也会为这样尾生抱柱至死方休的爱意动容,她闭了?闭眼,轻声道:“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与君再不相见,也......两不相欠。”
她缓缓低头,额间神印与男人眉心情印相贴,刹那间神光四散,炽烈的?白光迸射而出,整间囚室都被照得恍若白昼。
守护神诵出来自创世一族最古老的?神咒,渺渺神音慈悲恢弘,“希君生羽翼,一化北冥鱼。”
胜者投降
薄薄的?月光裹挟着雪花从洞开的囚窗涌入, 又一片片融化在艳色的?血泊之中。
雪花落在怀中人?的?眉眼发顶,衬得他好似琴中仙。她见惯他残忍狠绝、一手遮天的?模样,骤然沉降成这种干净气质, 足以令她心?动神摇, 在往后岁月杀她千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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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室窗外帝星陨落的光芒照亮三?十三?重天, 风阮缓缓jsg抬起?发红的?眼眸, 透过薄亮的?雪花向?窗外?看去, 只来得及看到一片灿烂到使人睁不开眼的极光轰然爆破于暗沉夜色中。
玄姬手执长明灯走到风阮身侧,她遥望着那颗坠|落的?星宿,目光无限悲凉, “他自多少年的诡局祸乱中活下来,我原以为他冷情?冷性至此?, 此?生绝不会再动情?,没成想终究情关难破, 落得个?如此?下场。”
玄姬站在月色雪光里?,出神的看着铁窗外已归于须弥的?帝星之光, “他尝过悲苦,受过毒辣刑罚,为了权势可以蛰伏数年,却从未尝过情?爱滋味。公主当年给予他的温暖,是他无法跨过的?魔障......他在人?间时, 守着公主在南诏的?院落织了不少经幡。神主若是得空, 可以去看看。”
弗彻那时不知风阮为何会在战场上空碎成一束束星光,只凭着直觉认为这世上或许有回天之法。他坐在油灯桌案前, 一点点织着五颜六色的?经幡。针尖总是刺破手指, 他不在意地继续织,在红日将升的?五更天, 在薄暮冥冥的?日落时,他织就成了一片彩色汪洋,带着最真挚的?祈祷,希冀着上天有一日能够将他的少女还给他。
山与山之间连接着成海的经幡,茫茫旷野间栽种着成片红豆,风乍起?时,满头白发的?人?影孤独孑立此?间,一晃就是数十年。
那时候年轻帝王失去了铁血手腕,再无称霸九洲之念,只苦心?孤诣诸般求爱,盼上天怜他一次,于是余生都在无望的命途上跋涉。
落雪的?夜晚瑟瑟无声,玄姬见风阮不答,便又道:“他有负神主良多,玄姬不敢奢望神主能?赎他亡命之身......只是帝君数年凄苦,两世皆化劫灰,剐碎心?骨之刑亦受,遂玄姬出于私愿......”
“玄姬长老,”雪光映亮少女半是鲜血半是圣洁的?面容,她抬起?晶莹透亮的?水色眼眸,定定地看着玄姬道,“我会去的。”
***
神历第十一万年,战神归来。五百年后,帝星陨灭。
三族异兵已被天帝收服大半,但仙族失去了帝君的?庇佑,军心?不稳节节败退。仙魔大战由僵持阶段渐变为魔族倾轧仙族之势。魔尊率领魔军君临一重天,很快打到家门?口,一时间仙族人?心?惶惶,各重天的?君主们纷纷上书神域,望神主同战神下界主持仙族事宜。
神主身为上古尊神后裔,虽并非六界之主,却生来对这世间有守护之责。而战神历劫成神之前乃天庭司战星君,领兵作战之能无人可出其右。
浮云掩映着的金纹神柱神秘恢弘,众君主携领各族仙君跪于神域之外?,仪仗庄严,表情?肃穆哀凄。良久之后,神域之门?打开,各重天君主方微微释然,怀着忐忑的心情首次进入神域。
那日后的?第七日,战神银枪铁甲出神域,于第十二重天点兵三?日,率领仙族三十万大军兵临战场与魔族决战。
战场上的风卷起血腥的冷气,铁骑异兽踏得大地震颤晃荡,两族士兵从地平线上踏兽而来,即墨随端坐于高大魔兽之上,帝冠散着泠泠暗光,容颜俊美?依旧,红墨交织的?魔袍被风吹起?,周身气质好似变得比以往更冷硬更无情?。
男人?黑沉眸光毫不避讳地落在风阮身上,浓烈的?情?感似从中迸射而出,一旁的?胥君看他一眼,低声轻咳一声,“哥,这里是战场。”
所以你眼神能不能不要?这么放肆,收敛一点啊。
姜澄泽策马行至与风阮并肩,看着对面目光灼灼的?男人?,转头在风阮耳边饶有兴味地道:“尊贵的?神主大人?,你的?桃花债属实不少啊......这一个两个?的?,从人?间打到天上还不罢休......”
风阮瞥他一眼,当年在人?间的?少年将军如今已银袍长枪铁骨铮铮,独有的?凛然气质压倒万军......如果不听他在她旁边打趣的话。
姜澄泽见风阮无视他,自讨了个?没趣,眸光落到对面魔尊身上,声音浑厚有力穿透万军,“魔尊,六界之中众生平等,从无一族高于另一族之说,趁着如今尚可回头,莫再执迷不悟。神域轻易不涉六界之事,但若魔尊执意祸乱天道秩序,莫怪本将出兵降魔!”
胥君目光灼灼看着二人?道:“战神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既然在神域诸神眼中六界众生平等,那为何两位尊神扶持仙族而舍弃魔族?!”
姜澄泽依旧有些少年脾性,嗤道:“你这话说得更是好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