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望山,鱼窥荷,他既想要一统天下,又想将少女牢牢困在怀中。
他这样贪心,遇到她想必已经用完了毕生的运气,可他还不知足,她带给了?他无上光明?,他却将她一把拉入了自己的地狱。
她是他百世修来的星月之光,而他是她命数里的难逃凶劫。
她让他迷途,一生都难以知返。
弗彻狠狠拔出自己胸腔中的匕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四散开的血沫点点落在白色的雪地中,他又开心地?笑了?笑,吃力地?抬手触摸漫天大雪,沁凉的雪花好似她还在?一样,“阮阮,你不想要我......我偏要来找你。”
偏执是刻在?骨子里的,我偏要你怜,偏要你怒,偏要你倾身对我反复施渡。
弗彻身?下已?被血水浸染,茫茫雪地里唯独他这一处红得发艳。
长久的寂静中,即墨随闭了?闭眼,眸中血泪交错,瞥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弗彻,声音嘶哑,“撤军!”
“从此之后华朝一分为二?,你我平分天下!三?洲及半壁华朝江山皆归你所有!只为遂她平生之愿!”
说罢,他并未再?看弗彻一眼,在纷扬大雪中策马离去。
有人破开层层黑铁骑,紫袍墨发,容颜冷淡,手持法杖,双眸微冷注视着弗彻。
她挥了?挥手,示意余下士兵先行撤退。
“玄姬大人,可陛下他......”
玄姬声音清冷,并未回身?看说话的那名士兵,眼睛仍一眨不眨盯着赤胸躺在雪地中的弗彻,“这里有我,尔等速速离去即可。”
万军撤阵,玄姬面?容古井无波,说出的话却宛如针扎,“陛下,你承担了?神血,即便是刺穿了胸膛也死不了的。”
她弯下腰,紫袍轻轻荡了?一荡,“早在?无回渊中,你便就有所察觉她并不是凡世之人了?,不是吗?”
弗彻只望着天幕纷扬的大雪,并未回话。
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张了?张唇,“她......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答案现在你还不能知道,”玄姬拿出一个包袱,有条不紊打开它,“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的因由。”
玄姬伸手接下飘落的雪花,目光悲凉,语声如丝缕细丝盘亘在男人心头。
“你身?负血海深仇,父母亲族皆因华武帝的陷害而被杀害。你一步步自浮凉重新回到华朝,冷宫蛰伏数十?载......你想弑君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其实你并没有错。可你千万不该用那样强横的手段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花朵总要长在向阳处,你掠夺她的阳光,她只能凋零。”
“阿彻,你既然爱她,为什?么不试着爱一爱她所爱的山川大地??”
玄姬将包袱中的信递给他,语声凉淡,似是包含了?一声叹息,“看看吧,那夜她救你出皇宫,递给你的包袱里还有一封信。”
“算是她留给你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弗彻这才动了?动,颤抖着手指将信件打开,少女的簪花小字映入他的眼帘。
“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弗彻瞳孔重重一缩,终于哭出声来?,凄厉的哭声在荒凉的雪地里久久未歇。
多少年来?,第一次,他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
弗彻在?雪地?里呆了?七天七夜,焚心蚀骨的痛苦中,他妄图用身?体的疼来麻痹颤抖叫嚣的灵魂,他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膛,又狠狠拔出来,再?插,再?拔,一遍一遍,周而复始。
玄姬并未再?劝他,只是随着日升月潜静静陪着他,直到第七日的时候,弗彻才自雪地?里爬起。
他面?色苍白,薄唇完全褪.去了血色,不知何时,他的鬓丝已?经生白。
白露暖空,远处苍山负雪,男人孤寂的身?影镀在那盛大的夕阳落幕中,“玄姬,三?万黑铁骑,自今日至我寿命终时,誓死守护南诏。”
说来?可笑,他最终没要华朝的半壁江山,那年的夏天,他带兵去了?南诏。
爱恨成空,总有一些东西是他可以为风阮做的,她爱河山,他便用余生来?守护她的河山。
他还是不懂什么叫做上善若水,他的出发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要达成她的心愿,有生之年保南诏无人来?犯。
那夜星空低垂,他将她背在?背上,她娇俏着对着他道:“弗彻,你想不想家啊?以后要是有机会,你可以来我的小院子做客啊。”
后来?龙王庙里,她明媚的笑颜绽在黑夜里,向他比划,“如果日后可以的话,你可以来南诏我的小院子中做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至今日,记忆依旧历历在目,回想便纤毫毕现?,刻骨铭心。
这一年的夏日格外绵长,风阮的小院子百花起开,阡陌小路旁郁郁葱葱,院子中有棵广袤的梧桐树,阳光下自树冠中洒出细碎的光。
弗彻以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在?梧桐树下搭了?个桌案,每日里都要弹几遍《凤jsg求凰》。
一日他出去砍柴,听闻一农人讲可以将五颜六色的经幡挂在?两山之间,以保佑逝去之人灵魂安定。
于是那日他回到风阮的小院子之前,去集市上买回来?一堆彩色的线条团,又想着心诚则灵,他又去买了?一台纺织机,磕磕绊绊学着如何织布。
一年又一年过去,山脚下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经幡,风儿吹过,飘飘摇摇,像是谁虔诚的祈求。
在?无数个破晓的瞬间,他摸着那枚同心结和自己聊天,劝自己放下风阮,可是直到他头发全白了?,他还是做不到。
在?她消逝的日日夜夜,他也曾尝试着用爱她的心去爱世间万物,可他依旧做不到。
七十?多年过去,弗彻已经须发皆白,那日恰逢新雪初霁,日头正?暖,他弹了?一半《凤求凰》,终于倒伏在了桌案上。
手边一壶清酒,一封已?泛黄的信纸,一枚被紧紧握在手中的同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