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安静了三秒。

因为这句话,祝以梨刚伸向餐盘的筷子突然尬在了半路上。

她埋着头默默转开了视线，心里暗道不好。

完蛋,怎么说漏嘴了。

计老师闻言，有些莫名地开口：“什么学长？禾艺女篮历来都是女教练带的啊！”

计老师在不经意间又贡献了一个铁证，封亦脸上的笑意扩得更大。

他坐在对面，筷子停在餐盘上，掀起眼皮，饶有兴致地欣赏祝以梨在被“实锤”后得表情变化。

两人一个想尽办法避免眼神接触,另一个却盯得光明正大。

看着这对彼此“推拉”的小情侣，一旁的计老师突然也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

一些小情侣之间互相吃醋的小把戏罢了。

她默默吃着餐盘里的菜，但笑不语。

祝以梨终于在封亦直白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她戳了戳碗里的米粒，轻吸一口气，然后歪头看向封亦,装作呆萌的样子，语速极快地开口。

“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你是不是听错了？”

这种时刻就要发挥没皮没脸装失忆的赖皮精神，封亦难不成还真能录音存证？

只要她抵死不认,她不信封亦真能把她怎么样。

又顿了几秒,封亦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那是我听错了？”

祝以梨立马点头,“你绝对听错了,我们女篮从来没有过男教练。”

说完,大概是为了掩饰紧张,她往嘴里猛塞了好几口菜，腮帮子都鼓得满满的。

封亦勾了勾唇，也夹起一小口饭,送进嘴里。

“那就当我听错了吧。”封亦轻飘飘地道。

祝以梨：“……”

【篮球梗是什么东东，姐妹们，我们是不是又错过了什么？？？】

【导演给我出来受死！！！你每天都在直播些什么玩意？我那么大一个糖被你搞哪里去了？】

【虽然缺了前情提要，但我大概看明白了，小情侣间关于吃醋的推拉甜死我了！】

【你们两真得是小学鸡情侣吧？怎么还会为高中时谁教篮球吵来吵去啊！】

【果然凤梨夫妇真正的糖都在私下，呜呜呜呜我嗑爆！】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后，餐桌上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祝以梨和计老师回忆了不少高中时的趣事，时间在说话中不知不觉溜走。

即将接近学生们的午餐时间，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骚乱，封亦和祝以梨决定先行离开。

三人同时站起身，计老师也有事先走。

走之前，她端着餐盘，笑意盈盈朝两人问道：“你们接下来想去哪儿？”

还没等祝以梨开口，一旁的封亦突然开口道：“计老师知道舞蹈室的储物柜在哪里吗？”

舞蹈室的储物柜？

计老师对于封亦提到的，这个特别具体但听上去又有些怪地点有些懵。

她皱了皱眉，“就在舞蹈室后墙，不过你去哪干嘛？”

封亦淡淡一笑，“想去瞻仰一下1512储物柜的尊容。”

【啊啊啊啊啊啊我最期待的画面马上就要出现了！】

【我等得就是这个时刻】

【1512！1512！1512！】

【封亦这人能处，想看他真给看！】

【这会不会是个潘多拉的魔盒？期待的搓手手。】

计老师这才想起前不久，网上热议的祝以梨的1512号。

她瞬间舒展了眉头，然后看向祝以梨，有些俏皮地笑了笑，“这是我们以梨的私有物，还是问我们以梨吧。”

祝以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想表现得太过重视那个柜子。

她偷偷吐出一口气。

没关系。

当年毕业时，她曾经特意检查过一遍，确定没留什么不该留的东西下来。

再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就算有也早就发霉变黄看不清楚了。

这么想着，她作出一副并无所谓的表情，“想看就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她刻意顿了一秒，又道：“不过这么久了，那箱子也许早就被换了不知道堆哪个的仓库了吧？”

她还在赌一个不确定性。

计老师微微一笑，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没有哦，你知道的我们校长一向强调勤俭节约，所以以梨你的箱子就在当初的原位原处，没有动过哦！”

说话的同时，她递给祝以梨一把钥匙，“柜子钥匙先给你，你们想看就去看吧。”

祝以梨看着手心里多出那把熟悉的钥匙，有些恍惚地抬头，“计老师…这钥匙…”

“你毕业后，箱子空出来，但没有学妹敢用。我就自告奋勇要来了钥匙保管，全当是个小纪念。没想到还有物归原主的一天。”

计老师脸上浮现出了感叹命运神奇的表情。

她拍了拍祝以梨的肩膀，“去吧，趁着现在学生们在午休。”

……

……

带封亦去舞蹈室的路上，需要绕过一个巨大的椭圆球体，那是禾艺的标志性建筑。

因为标志很大，分支的路也多，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走错道。

刚绕了四分之一，祝以梨突然停下脚步。

她四处看了眼，装作有些模糊的样子，私自换了个方向，准备带着封亦朝舞蹈室的不同方向走去。

想以此绕过1512。

但一眼就被精明的封亦识破了。

封亦扯着她的胳膊，直接把她调了个，让她重新回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我记得应该是这个方向才对。”

祝以梨看着正确通往舞蹈室的道路默默无言。

封亦这货，怎么连她们学校的舞蹈室在哪儿都知道？

她抬头瞥了他一眼，“你一个外校的，比我还认路？”

封亦迈着步子往前走，带起一抹轻笑，“记忆力比较好，来过几次就记住了。”

祝以梨狐疑，“你什么时候来过我们学校？”

封亦没看她，只是眯了眯桃花眼，“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祝以梨看了他几眼，还想再说，发现已经到了目的地，只能先把话吞了回去。

望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舞蹈教室，祝以梨脑海中关于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一下子翻上心头，她瞬间忘了继续追问的事。

她的手指轻轻压在外墙上，慢慢抚过有些凹凸的墙壁。

回忆开始逐渐翻滚。

站在窗外，往里望。

空荡荡的教室里，仿佛出现了当初自己练舞时的情景，走马灯一样，一个一个接连不断。

为了某个动作不厌其烦扣细节的自己，因为跳舞太苦而在无人角落偷偷流泪的自己，拿了奖之后在舞蹈室兴奋的蹦来蹦去的自己……

记忆汹涌如潮，一下子将她团团包裹，

封亦站在一旁，安静等待祝以梨从回忆里抽离。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那么静静等在一旁，让她自己消化这些情绪。

不一会，祝以梨吸了吸鼻子，回过神来。

沉默许久的封亦突然开口：“想从前了吗？”

祝以梨默默推了推鼻子，扯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容，“想什么啊，现在也挺好的。”

虽然跳舞永远都是她最喜欢的，但演戏对她来说也没有那么差。

怕封亦再逼逼，她直接上手拉着封亦往教室后头走，“我们去找储物柜吧。”

说完，她带着封亦来到了舞蹈室的后墙。那一片墙上是好几排储物柜，灰色的铁皮，大部分已经有脱落的痕迹。

不一会儿，两人就找到了1512号储物柜。

祝以梨站定在1512面前，无声注视着它。

她发现，当真正面对这个柜子时，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钥匙被插入钥匙孔，就在她即将转动时，封亦的声音突然传来，清淡中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实在不想看的话不用勉强。”

祝以梨只是在他话响起的瞬间顿了顿，接着就果断的转开了钥匙。

随着咔哒一声——

1512号储物柜的门被打开了。

出乎意料的，里头并没有想象中尘封十年之后的尘灰和霉气。

干干净净的，就像一直在使用的柜子一样。

祝以梨紧了紧手上的钥匙，眼眶有些微热。

一定是计老师时不时过来打扫的缘故……

祝以梨简单扫一眼柜子内部。

里头干净，空荡，什么都没有。

她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她瞬间恢复了傲娇，昂着头转过身，空出柜子留给封亦，“行了，你瞻仰吧。”

封亦：“……”

【噗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个空柜子】

【这柜子好干净啊，感觉有人专门打理的】

【祝姐储物柜里的小雏菊墙纸好好看，怎么这么多年都没褪色啊】

【瞻仰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以后会不会成为祝姐学校的一个膜拜圣地？】

【亦神给我上，狠狠地搜啊，我就不信一点东西都木有】

封亦原本都不想动了，但是在祝以梨有些挑衅地小眼神下，他突然伸手往储物柜里摸了摸。

没想到真的在柜子侧边发现了点什么。

他轻轻用力，将贴在墙纸上的一个小方块扯了下来。

祝以梨见封亦真摸到了点什么，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还真被他找到东西了……

不会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吧……

她可不想当着广大网友的面社死。

封亦将找到的小方块拿近。

祝以梨和摄像机同时凑了上去。

原来是一张某人的学生时期一寸证件照。

但由于照片上的人脸被人用黑色签字笔画的花里胡哨，已经完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封亦朝祝以梨晃了晃照片，“这什么？”

祝以梨默默吞了口口水。

她刚发现封亦找到了张证件照时特别紧张，生怕自己的小秘密被公之于众。

后来发现证件照被画花了之后，她又长舒一口气。

她在心里默默给当年的自己点了个赞，居然知道要把脸给涂画。

这反侦查意识，绝了！

就在她暗自庆幸的时候，就听封亦皱着眉，对她道：“祝以梨，你把我照片画成这样想干嘛？”

祝以梨一个趔趄，差点瘫倒在地，还好封亦抬手扶她一把，才把她将将稳住。

她颤抖着声音，缓缓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是你？”

封亦继续皱眉，“我自己还能认不出自己？”

这校服一看就是他们学校的高一制服。

虽然脸被画花了，但封亦很确信这就是自己。

这是他高一入学时拍的照片，当时还曾在学校橱窗里展示过，因此他印象很深。

而祝以梨现在满脑子都是：

“封亦发现了！”“封亦不会猜到些什么了吧？”“她不会要在全网观众面前社死了吧？”诸如此类的想法。

她呆在原地，几乎是被冻住了。

封亦见她不动，又耐下性子，开口问了句：“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把我的脸画成这样？”

祝以梨满脑子都是自己未来的社死惨状，她扒着封亦的胳膊，有些欲哭无泪。

停顿片刻，她才鼓起勇气道：“我说辟邪，你信吗？”

封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