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但凡思多虑的聪明人听见了句话,都恨不掰开了揉碎了，句话解读出好几种意思来。
元楮这会儿便盯着乌晶晶，神色不定地想着,她邀他进宫,是出自她的意思，是……陛下？
太初皇帝当真是个无城府之人吗？才在楚侯的生日宴上见过回，便大大地敢让无极门人入宫去？
是说,他另有谋算？
虽然“接近皇帝”,早就是在无极门计划之中的内容。
但突然间这样轻易地达成了……反倒叫元楮神不定起来了。
元楮动了动唇：“若这就是帝姬想要的……”
正待出声再与这位帝姬周旋几句。
“阿嚏！”乌晶晶终于是憋不住了,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元楮的声音被阻断。
此时只纤纤素手伸了出来：“你帕子呢？”
“什么？”元楮疑惑回,时未能反应过来。
纤纤素手的主人冷冷道：“你怀里不是总揣着几条帕子吗？拿出来。”
元楮眉眼微凛,看向她道：“姹女,你要这个作什么？”他费解地皱了下眉，但是本能地从怀中取出了条帕子，不等他再有别的动作，女子从他的手中把将帕子扯走了，而后递到了乌晶晶的跟前。
元楮：“……？”
“你怎么病了？”女子问乌晶晶。
乌晶晶吸了吸鼻子：“谁知道呢？是我太脆弱了罢。”
她说罢,也定定地盯住了面前这气质清冷的女子。
女子上挽个发髻,发髻间斜斜簪入支长簪，耳畔垂落两根长长丝带，根白根蓝,几缕碎发与丝带搅弄在处,随风而动间,更衬她的面容清冷美丽。
她身材削瘦,身上的士衣袍便更显宽大，风吹，便将袖口都吹鼓了起来。
偏她立在那里,巍然不动。
很像大师姐叶芷君。
乌晶晶悄悄地想。
她拢共也就只见过大师姐两面，在这个界里，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难免变模糊些。而且在伏羲宗的时候，大师姐的眼睛是遮起来的……
乌晶晶有点想认，但也不能完全肯定。
乌晶晶犹豫片刻，想起来进入花缘镜的时候……
“你要不要……”摸摸我呀？
乌晶晶刚起了个，女子更先开了口：“不擦擦脸？”
乌晶晶伸手抓住了帕子。
元楮按住的猜疑，登时出声道：“姹女，怎么能对帝姬这样无礼？”
乌晶晶插声道：“她叫姹女？”
元楮应声：“是。”
乌晶晶：“我知道，姹女是作炼丹。”
元楮露出笑容：“帝姬博闻……”
乌晶晶歪问：“她会什么？”
元楮有些惊奇于乌晶晶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了她。
他便只道：“她只会杀人。”他说罢笑了下：“旁的都不大会，恐怕会吓着帝姬。”
乌晶晶哪里管什么杀人不杀人的呢。
大师姐是隋离的大师姐。
妖怪骨子里多多是有点点护短在的。
于是乌晶晶道：“不要紧，我喜欢这样的。”
说罢，似是怕元楮不信，她又补充道：“越是罪大恶极者，我才越喜欢呢。寻常的人有什么意思？”
元楮怔。
随即他的嘴角抽了下，有些震惊于帝姬竟如此“是非不分”，如此的坦然不作遮掩。
果真是被太初皇帝捧在掌中，宠着长大的女儿……
躲在柱子后的清凝仙子禁不住皱眉。
果真是个凶恶残忍的妖怪！
非我族类，是该早早诛杀才是……也不知道何道君这样纵容她，难不成这妖怪通晓什么蛊惑之术？她是……狐狸族？
乌晶晶慢吞吞地擦了擦脸，问：“她今年几岁了？”
元楮越听越觉帝姬的态度怪异。
好端端的，打听起人的年纪了？
“我瞧她与我年纪相当是不是？”乌晶晶又问。
修真界中的大师姐看着年纪要比她大。
但在这个界中，乌晶晶与隋离都年纪相当，想来同进入花缘镜的大师姐也应该是如此。
他是同时刻出生的。
元楮这才答道：“应当是罢，兴许要大几个月也不说不准。当初姹女是在我门中人，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从外捡回来的。”
乌晶晶双眼亮。
那定就是了。
不过怎么是捡回去的呢？她的父母呢？大师姐原来过这样辛苦吗？乌晶晶想着想着，鼻子里痒痒，禁不住捂着脸又打了个喷嚏。
“来人！不去取些热水来给帝姬？”元楮忙道。
乌晶晶下觉大师姐定过很苦，当即也不元楮废话了，她摆摆手道：“不必了，我不要在你这里待了，你这里不大好。”
“我都打了好几个喷嚏了。”妖怪不大熟练地倒打耙道。
她轻轻眨了下眼，雪白的面颊上倒是没有涌现什么羞红的色彩。
元楮不知她本就染了风寒，听她这样说，下紧了紧，难不成这位娇贵的帝姬要以此发难他？
“你快些同我走吧。”乌晶晶盯着叶芷君道。
她同大师姐不大熟，但隋离定能眼就知道面前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大师姐。
叶芷君下动，只是面上分毫也没能显露出来，只依旧摆着冷冰冰的张脸。
她不欲叫人知晓，她早便与乌晶晶相识，因而抿住了唇，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元楮的目光从叶芷君身上掠而过，随即压下了底刚刚冒的猜疑。
他露出点笑容，眼底是点缀着凉意，他道：“姹女，不曾听见帝姬的话吗？帝姬要你随她走。你难道不愿意吗？”
乌晶晶皱了下鼻子。
听他这话，倒像是在威胁“大师姐”？
这人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元楮又盯着叶芷君多瞧了片刻，而后他不等乌晶晶开口，便紧跟着再度出声：“她自幼长在门中，性情木讷，与旁人说话，若只叫她人随帝姬回去，恐怕举止间多怠慢了帝姬。不如我同她随帝姬回去吧？”
乌晶晶：？
买送？
“你非要再饶我个也不是不行。”乌晶晶咂了下嘴道。
元楮：“……”
他成饶的那个了？
乌晶晶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下，能把元楮抓回去逼问他的阴谋，如果逼问不出来，就把他杀掉的可行性。
唔……
乌晶晶道：“莫要啰嗦了，走罢。”
元楮闻声露出了笑容。
这厢乌晶晶转过身，他便跟在了后。
只是等走了两步，元楮才想起来有个商贾的女儿，那个清姬。
元楮面露可惜之色，唤来门人耳语几句，这才走了。
清凝从躲藏的暗处离开，返身回到了前。
她那“便宜父亲”纪侯不知晓她去了哪里，此时恰巧有门人前来，那门人恭恭敬敬地道：“元君命我等，将薛公清姬送下山去。”
门人说罢，又双手奉上个匣子，道：“这是元君地命令我等，要薛公带回去的。”
薛公见状，与那纪侯对视眼，只当才清姬与元楮私底下说了不话，关系亲近不，这才有了这么出。
不然，来到这无极门的达官贵人如此之多，凭什么就薛公行人能无极门人相送？凭什么他走的时候，能捎带点儿东西？
楚侯、纪侯有求于无极门。
而眼下无极门，对他多有亲近。
薛公压住胸中翻涌的情绪，笑着同纪侯辞别，而后与清凝同，由无极门人送着往山下去了。
等回到府中。
没走两步，清凝蓦地扭，便瞧见越姬撑着伞，步伐轻快地迈进了门。
像是也刚从外回来的样子。
薛公下仍欢喜着，见状也未多想，他侧过身子，顺着清凝的目光望去。
越姬侧身从身后的家奴手中接过了个匣子，她边往他走来，边笑道：“听闻楚侯府上的宠姬近来喜爱愚州的细绢，我便带着人送过去了。巧了，府上有几位贵人在，她留我陪着说了几句话，这才耽搁了回来的时辰……”
薛公笑道：“你与清姬不愧是母女，说起话来都讨贵人喜欢紧。”
越姬愣，忙笑着问他怎么回事。薛公也就将那元楮的事与她说了，连无极门如今在朝中的重要性，也都说了。
清凝下瞧不上那无极门，只是面上也不显。
若薛公因此将她越姬看更重，愿意赋予她更多的权利，那是她喜闻乐见的事。
因而这无极门……她骂不。
那厢薛公热烈地与越姬说完了个中的弯弯绕绕，随后又赏下美裳华服，才叫她二人回了院子。
清凝推开门，才踏入，她便低声道：“你去楚侯府上了？”
越姬点：“是啊，那楚侯的宠姬，性情实在不大好，我……”
她话未说完，便被清凝打断了。
清凝问她：“你去了哪里？见了谁？”
清凝是来自修真界的灵魂，她自认算不真正的越姬的女儿。
她中更多只是将越姬当做，如今与她站在同条船上的人。
所以……越姬举动，她都要知晓，免将来影响到她。
此时越姬愣，迟缓地道：“你怎么知道……罢了，这事我也不想瞒你，你如今长大了，也有主见了。”
越姬关上屋门，拉住了清凝的手腕，贴耳道：“我去见了甘武……”
甘武是谁？
清凝皱眉。
越姬很快便解答了她中的疑惑：“如今朝中都称他作‘叛军子’……”
清凝面色微变，登时明白了过来。
所谓叛军，其实就是前朝留下来的，不死的想要推翻太初皇帝的人。
越姬不知清凝生来便有记忆，她仔仔细细地同清凝说了她的身，又说了太初皇帝何等残暴，臣敢反君，又是如何的大逆不道……
清凝早知晓这些，自然不觉震惊。
唯叫她觉惊奇的是，她以越姬这样的性子，加上她只能依赖薛公生存的处境，应当会将前朝的事捂死死的，这辈子都不再提起，免被太初皇帝抓住了。
谁知道……越姬居然敢主动去寻叛军？
她想以自己的量去抗衡太初皇帝吗？
清凝震惊于她的勇气。
但也打底里觉，越姬不太聪明。算了……好在她也不愿服从人类皇帝，越姬这边的人，兴许将来她所也说不准……
清凝将思转回来，无论越姬说什么，她都往下应。
越姬没想到女儿性如此坚韧，她决将最重要的事告知清凝。
她激动地道：“接下来，我要先找到元妃的孩子，她是我光复的希望……”
“什么？什么元妃的孩子？”这怎么多出了个孩子？？？
清凝再度皱眉。
另厢。
乌晶晶才回到了宫中。
沿途宫人无不屈身向她行礼。
元楮见状，同叶芷君道：“这位帝姬在雪的地位尊崇，不下于太初皇帝。”
叶芷君言不发。
元楮见她丝毫没有流露出动之色，随即轻笑声，转过了去。
叶芷君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底下——
哦那可是猫猫，猫猫谁会不喜欢呢？
乌晶晶地位尊崇，叶芷君丝毫不觉奇怪。
在另片大陆之上，有古王，奉其神明呢。
“不知帝姬要将我安置在何处？”元楮走在后问。
乌晶晶也不回：“宫殿之大，装不下你吗？且将你安置在我的白虎殿中就是了。”
她话才说到这里，旁的宫人便急切地道：“陛下若是知晓了，只怕砍了他的脑袋。”
元楮听眼皮跳。
太初皇帝铁血手腕的名声在外，原来对内也是如此吗？他也半点没有要遮掩收敛的意思？
像是个天生的暴君。
要他做个仁慈的好皇帝，兴许比登天要难。
“那、那……唉，那且先去蒹葭宫吧。”乌晶晶撇嘴道。
这帝姬年纪轻，实在没有半点的机城府，将他带进入宫中，连半个下马威也没有，就要这样带着他去见人？
也不怕无极门别有所图？
元楮下种种念闪而过。
不多时。
元楮二人跟着站在了蒹葭宫外。
那宫门修分外气派，宫门外有两个宫人似是已经等了许久，没等他走近，便疾步迎了过来：“帝姬……”
乌晶晶道：“我带了两个人来，你叫人支起屏风……”
宫人讷讷道：“帝姬不进门吗？”
乌晶晶：“嗯……”乌晶晶话未能说完，阵脚步声蓦地近了。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了。”乌晶晶脱口而出。
那脚步声当真下顿住了。
时弄元楮好奇了起来，那门内走来的人是谁？帝姬何不让他见他？
“我带了无极门……”乌晶晶嘀嘀咕咕地刚起了个。
她话音没落下，众人只觉眼前晃，门内的人动了。
那人身形修长，轻易地跨过了门槛，把按住了乌晶晶的肩。乌晶晶的身形登时晃，毫不设防地向他栽倒过去。他顺势托住她的腰，本能地加了些道，将她往怀中按更深了些。
只听他嗓音冷冷清清地道：“该听的话句也没见你听过，不该听的话总是记牢。若是我不来请你，你要连着几日都不见我的面了？”
那语气冷淡之中，透着点不快。
嗯，点，仿佛咬牙切齿的不快。
叶芷君元楮同时抬眸，将目光落在了来人的面庞上。
好强大的灵魂！
叶芷君的盲眼看不见来人的模样，但能看见团团蓝色的火焰，散发着炽烈的光，带着极度压迫的气息，组成了个人形。
肉身会变。
灵魂不会变。
叶芷君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隋离。
叶芷君的那张死人脸，在这刻变更加的冰冷且没有活人气儿了。
哦豁。
猫猫没玩了。
隋离在楚侯的生辰宴开始后，未露过面，但旁的元楮是立即猜出了他的身份。
“可是辛离公子？”元楮上前步，屈身见礼。
隋离微微顿，他松了些道，先是抬眼将元楮行人收入眼中，而后才缓缓将乌晶晶放开了。
隋离早远远地见过元楮，但他面上不显，淡淡出声问：“这是何人？”
乌晶晶没有说话。
她觉隋离奇怪紧，明明是他说的，她若是惹了风寒会传给他呀，她躲着走明明是他好，他怎么倒好像生气了？
人的思真是比妖怪要难琢磨多多。
乌晶晶想。
“元楮。”元楮此时接声道。
而后他将身后的叶芷君引见给了隋离。
隋离的目光掠而过，未在叶芷君的身上作过多停留。
“先进门。”隋离道。
乌晶晶面上闪过点犹豫之色。
隋离道：“倒也不差这会儿了，你说呢？”
乌晶晶这才点了下。
她道若是病痛有长短多，那她希望，她已经将多多的病气先传给无极门了。
等进了门，落了座。
“怎么将人带回来了？”隋离问。
元楮默不作声扫视圈儿，将四下宫人的姿态收入眼中，便不敢瞧这个病弱的辛离公子了。
他不似外界传闻那样的地位低下。
元楮收了收视线，低声道：“帝姬对无极门饶有兴致，在门中转了圈儿，挑了喜欢的东西走。也兴许是瞧了我二人有几分喜欢，便将我也带回来了。”
叶芷君：“……”
瞧了他二人有几分喜欢？
放屁。
有他什么事？他不就是个多出来的添？
隋离这时候面上的表情，也有瞬间的异样，不过很快就归于了平静。
“我久病多年，而无极门中士众多，帝姬是要我寻个良医，以求长生之道。”隋离缓声道。
乌晶晶眨了下眼。
是……吗？
元楮闻声，下闪过无数念。
他道：“原来如此，敢问辛离公子的是什么病症？”
隋离唇色苍白，他冷淡道：“先天不足。”
元楮：“那有些难了……”
“人人都这样说。”隋离面色平静地道，“无妨，就请二位暂居我蒹葭宫，慢慢我想出这长寿之法。”
元楮听到这里险些变了脸色。
有那么瞬间，他甚至怀疑帝姬是不是故意将他引进宫，要将他困在此地。他以是要进宫见皇帝，实际是见了个无关紧要的辛离公子……这是谁的算计？
隋离也不与他多言，说罢就转看向了乌晶晶：“好些了吗？”
乌晶晶在想隋离大师姐相认这回事，但看隋离半点异样也没有，连多看姹女眼也无，她时没回过神，只愣愣地应了声：“什么？”
隋离：“不是病了吗？现在可好些了？”
乌晶晶叫他这样说，吸了吸鼻子，才觉堵慌呢。她恹恹道：“快好了快好了。”是做妖怪好，哪里有这样多的病痛啊？
隋离冲她勾了勾手。
乌晶晶：？
她的面上飞快地掠过丝迷惑，然后她试探着朝隋离走近了些。
能清楚看见蓝色人形屈指勾手，以及大猫猫朝他走近的叶芷君：？！
怎么可以这样逗猫猫？！
猫猫怎么能是召之即来的呢？
这厢隋离抬起手，放在了乌晶晶的额上。
乌晶晶惊了跳，但是站住了让他摸。
她觉有点奇怪，她也不知道什么会奇怪，是因当着这么多人吗？是因他看着她不说话吗？
唉隋离的手好像有点凉，不是，又好像有点烫……是我病了是他病了？他怎么这么奇怪？
乌晶晶脑中纷乱的念悉数掠过。
隋离的声音响起：“倒是不烫手，回去歇着吧……”
乌晶晶愣。
嗯？怎么要她进了门，又没说两句话，就要她回去？
“我……”乌晶晶张了张嘴。
隋离道：“歇着好快。”
乌晶晶看了看元楮，又看了看他身旁疑似大师姐的姹女。
妖怪的底有那么丁点儿的不大高兴。
是她带回来的人呀，怎么倒好像要将她排除出去似的……
乌晶晶转过身，别别扭扭地往白虎殿回去。
这下好了，早早回来也没什么事做。
她趴在桌案上，胡乱了两页字，页比页丑。
养病真是比病了痛苦！隋离怎么耐住寂寞的？哦，定是因她总去找他玩啊！他不来找她玩！要让她回家歇着！
旁的宫人见状，怯声道：“帝姬不是从无极门带了东西回来吗？何不取出来把玩下，解解闷儿？”
乌晶晶应了声。
刻钟后，宫人盯着乌晶晶面前摊开的东西，冷汗都下来了。
这会儿真是悔啊，悔想打烂自己刚才提议那张嘴。
蒹葭宫中。
乌晶晶前脚走，后脚隋离就让人领着元楮叶芷君去安置了。
“将元楮安置在偏殿，记告诉他宫里的规矩。”
“姹女不便就近而住，去报给陛下，若是陛下点了，便叫她在白露阁住下。”隋离下了令。
宫人应声去了。
元楮就这样被独自带到了处偏殿。
元楮：“等等。与我同来的人，也是我无极门中的人。我应当与她住处才是。”
宫人拿惊疑的目光看了看他，道：“您不知晓男女当有别吗？怎么能住在处呢？”
元楮笑笑，只好不再说话。
他捏了下手掌，总觉那位辛离公子别有谋划，他旦同姹女分开来，便有什么事脱离了他的掌控般。
宫人见他不再出声，于是简单交代了两句，便转身合上门出去了。
门关，外的光也就全遮住了。
元楮抬眼。
……真有种被关起来来了的错觉。
另的隋离缓缓站起身，问：“都安置好了？”
“都好了。”
“嗯，那就去白虎殿吧。”
“啊？”
宫人怔愣道：“公子、公子不是叫帝姬回去歇息吗？公子怎么又要去白虎殿？”
隋离淡淡道：“是啊，她回去歇着，所以我去找她。”
宫人：？
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吗？
隋离到的时候，那春日诀十卷的内容正大剌剌地摊开来。
妖怪伏案钻研分外认真。
“在瞧什么？”隋离人未至人先至。
乌晶晶飞快地合上了：“没什么没什么。”她应完声，才惊讶抬：“你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
“才不是瞧过了吗？”
“……”
“你不高兴吗？你怎么不高兴呢？”
“……”
隋离走到她的身边，紧挨着坐下，而后抬眸扫了眼立在跟前的宫人。
宫人顿时意会，自觉地退了下去。
“染了风寒不觉难受吗？”等人都走了，隋离才又问。
乌晶晶摇摇：“只是觉有些无趣。”
说罢，她反应过来，哦，今日隋离这样奇怪，是了关她吗？也是。在这个界，她从到大都很生病，分外健壮。嗯没错，健壮，兽类的幼崽都是这样形容的。
她难生回病……也难怪隋离会格外关。
乌晶晶突然出声问：“你病的时候，觉难受吗？”
隋离怔：“嗯？”
乌晶晶低声道：“我只是染了这样的病，也不觉疼，也不觉难受。你在这个地，大病病，病了太多次了，你应该很疼很疼吧？”
她想了想，道：“要不……我是早些走吧？”
隋离顿住，他盯着她看了会儿。
乌晶晶眨了眨眼：“我看上去像发烧啦？”
隋离那张冷淡的，因久病显有几分阴翳的面庞，蓦地软了下来，他失笑道：“不。”他道：“我只是在想，阿晶如今有了父亲，有了成群的奴仆，有了每日里有趣的人事，形形色色……”
倒是不怎么黏着他了。
远不如在修真界中的时候。
妖怪先前黏着他，是因同他成亲了吗？
若是换个人，当初叫她捡了回去顶了那季垣的位置，她也样会黏着吗？
隋离停顿过后，这才说出了后面半句话：“你这么喜欢这里，等到年月久，会记我是谁吗？”
“当然会记。”乌晶晶想也不想地道。
“那我是谁？”隋离不着痕迹地引着乌晶晶往下走。
乌晶晶声道：“隋离。”
隋离底飞快地闪过了点失望。
不叫“夫君”了吗？
“你今日瞧见那个姹女了对不对？”乌晶晶突地问。
隋离：“嗯。”
“你觉她像大师姐吗？我觉很像。大师姐也眼盲。她与我同岁……所以我把她带回来了，你定很熟悉她，眼就能认出来吧？”
“我与叶芷君不熟悉。”
“啊？”妖怪耷了耷脸，“怎么会呢？”
隋离淡淡道：“伏羲宗的人，其实都与我来往甚。我年里，三百多天都在山下历练，又或是在洞府中闭关。叶芷君与我样。宗门内弟子，也大都关系疏淡，只分住在每个山的，相互要亲近些的。伏羲宗内，最热闹，最亲近的时候大抵便是……”
“便是什么？”
“便是你我要举行结侣大典的时候。”
“啊，只可惜未完礼，我便到这里来了。”乌晶晶的眉眼更耷拉了。
隋离见状起了个道：“若是你想，我也可以在此地自行再举结侣大典，以天地证，何处不是天地……”
呢？
最后个字，隋离都没吐出来。
乌晶晶摇了摇：“不成了。”
隋离将余下的声音咽了回去，转声道：“什么？”
“因现在我的父亲都是辛敖啊……因于俗不合啊，那个会……会挨雷劈，对，就是挨雷劈。”
“……”
在这个界当了十几年的人，妖怪已经了不人的伦-理道德了。
隋离过去对她动不动叫“夫君”，动不动翻窗钻被窝，要搂来抱去，天真烂漫总将他生狐狸挂嘴边的行径很是疼，致于教导她伦-理道德，但始终不能成。
现在成是成了……
隋离更疼了。
隋离按了按额角。
听见跟前的妖怪满不在乎地将话又拐回到了叶芷君的身上，仿佛现在当真对什么结侣大典半点也不感兴趣了。
“那怎么办呢？那怎么才能知道她是不是大师姐呢？”乌晶晶问。
“她的双眼能穿破皮囊，看见皮囊之下的灵魂。你未必认出她，但她定认出你我。”隋离顿了下，“你若想试试她，不妨念段伏羲宗的功法要诀给她听……”
“可我不知道伏羲宗的功法要诀啊。”
“我教你。”
“哦，这个不应当是伏羲宗不外传的机密吗？我也能听吗？”
隋离盯着妖怪，喉滚了滚，低声道：“嗯，家属能听。”
“噢……”谁晓不无术的妖怪慢吞吞地又挤出来个问句，“家属是什么意思？”
隋离：“……”“《管子》中提及凡过党，在其家属。便是指家眷之意。”
“噢……”妖怪再度把语调拉长长的，“我知晓了，因我是你的妻子，所以伏羲宗的东西我也都能，是吗？”
隋离眼皮跳，喉紧。
妻子。
这妖怪现在又晓说这样的话了？
“那你教我吧。”乌晶晶嘀嘀咕咕地说着，“啊，等等，要教我短些的。长了我记不住。”
“……”“我默给你罢，记不住了，自个儿瞧瞧。”隋离道。
乌晶晶认认真真地想了下：“那……有生僻字的也不要，长太复杂的字也不好。”
隋离：“……”
妖怪的习路长着啊。
因宫人都屏退了的缘故，隋离自己磨墨，自己洗笔。
乌晶晶边看他动作，边道：“教我这个好。本来我都打算去请大师姐摸摸我的屁股的……”
隋离：“……？”
隋离的表情崩裂了些许，最后勉强从喉中挤出二字：“什么？”
妖怪点也不脸红，她道：“在伏羲宗的时候，我总觉她盯着我的尾巴瞧，但你说她天生眼盲，我以是我的感觉出了错。你才说她能看穿皮囊，那兴许是看出了我的原形了，她就是盯着我的尾巴呢！有有，我进花缘镜的时候，她也偷偷地摸我了……我感觉到了！
“如果是大师姐的话，我撅起屁股，她定会很想摸我的尾巴吧……”
隋离：“…………”
隋离冷硬地道：“她不想。”
“你怎么知道她不想呢？”乌晶晶问。
她盯着他，又问：“你爱摸我的屁股吗？”
隋离喉哽。
“你也爱摸啊。你爱摸我的耳朵，有我的爪子……”
隋离抬手按住了她的唇，免这妖怪再说出什么发不可收拾的话。
乌晶晶慢吞吞地眨了下眼，被他捂住嘴点也不生气。
她扭了扭脑袋，示意他松手。
隋离挪开根手指，露出了条缝儿。
谁知道妖怪理直气壮地道：“你爱摸我的嘴巴！”
另厢，楚侯带着儿子面见了太初皇帝。
辛敖膝下迟迟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但楚侯是子嗣丰盈。
他今日带来的是自己的第七个儿子，这是长最不像他的个孩子。他带着这个孩子来，今日只做件事，那便是……
“那日府中举宴，子规见帝姬面，对帝姬玉容念念不敢忘……”
楚侯是大着胆子来自己儿子求娶的。
他知道帝姬非是辛敖的亲女儿。
但帝姬的地位，她身上的象征，已经超越了切。将来辛敖若是孤零零地去了，那肯定是谁娶了帝姬，谁就能做新皇帝。
若是辛敖不愿意也没关系。
辛敖大发雷霆之下，刀砍死了他的儿子，他也半点不会疼。
到那时，他便走另条路了——经此事，辛敖更会坐实暴君之名，他便从中有利可图。
白虎殿中，浑然不知的乌晶晶打了个呵欠，眼角泛出点泪花，眼下点缀点粉色，便有种说不出的盈盈姿态。
“痒。”乌晶晶皱起鼻子道。
而隋离冷酷无情地按住了她，提笔是将那些功法要诀在了她的手腕上。
手腕不够，便往藕臂上去。
袖口挽，便露出雪白的截儿来。
“回来我再给你洗干净。”隋离沉声道。
“嗯嗯嗯。”乌晶晶敷衍地连声应着，未发觉到隋离与过往比较起来有什么大不相同。
这厢隋离仍不大放，又增添了几句：“不许给旁人看见，你要念给她听。”
乌晶晶鸡啄米点点：“嗯，嗯，大师姐眼盲也看不见啊，当然只能念给她听。”
“嗯。”幸而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