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拔开剑鞘，看了?一眼?剑刃上滑过的寒光，心?中暗笑。

那?小皇帝还当真是信任他，问?也不问?就把?这么?一柄开了?刃的宝剑交到他手中了?，就不怕他用这把?剑抹了?皇帝的脖子？

三千提议上台表演剑法打的正是这般主意，方才他错过了?一个行刺皇帝的机会，却不妨再创造一个。

表演剑舞，是他唯一持剑光明正大接近皇帝的机会了?，到时候看提剑上前?，就算是殿内的侍卫也不会有多少防备，只会觉得他在表演剑法……到时候，他尽可?以趁势将利剑刺入皇帝的心?脏，如果一击不中，他的袖中还有一柄淬了?毒的匕首……

这是他唯一手刃仇人的机会了?，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他未必能提起?决心?再对皇帝下手。

姬兰玉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而他向皇室复仇的决心?也在一日一日地减退。方才他就因为皇帝与姬兰玉的相像而错过了?一次动手的机会，这次他要硬起?心?肠再试一次，成不成便看天意了?。

至于动手之后姬兰玉会如何想他……三千垂下眼?眸，遮掩住眸子里的纠结与落寞。

他真要杀了?小皇帝，姬兰玉一定?会恨他的吧。

这样也好，他们之前?隔着那?样复杂的种种，本就不应该对彼此产生感情。到时候姬兰玉要杀要剐，三千都由?着她。

三千在这十几年里都在筹谋着向皇室复仇，这样的决心?根深蒂固，已经刻入了?他的骨血之中，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轻易放弃。也就只有在遇见姬兰玉之后，他的决心?才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甚至开始思考他是否真的要报这个仇。

毕竟他现在已经查清真相，当年沈府出事，济北王才是主谋，先?帝只是听信谗言冤枉了?沈府，且先?帝已死……这份账要不要再算到小皇帝头上，全在三千的一念之间。

三千握紧了?手中的剑，迈步回到殿中，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等会儿他会拿着手中的剑寻找机会，若是机会允许，他不会犹豫。

这是他最后的决心?，若这次他依旧没能成功动手，那?便证明小皇帝的命不该绝，他便不再惦记皇帝这条命，专心?向济北王复仇。

向殿中央走?去?的时候，三千控制着没去?看姬兰玉的神情，他怕自己的万般决心?在对方的眼?神下消散于无形，他怕自己最后的决心?也被他动摇。

三千紧紧地握着剑柄，手背上都绷起?了?青筋，将所有的思绪都藏在冰冷淡漠的外表之下。

“在下三千，向陛下献丑了?。”

第51章 放弃

大殿上, 三千身着一袭干净利落的素衣，手持长剑合着殿内的琴声舞动着，每一次挥剑抽剑的动作都?干净利落, 凌厉的剑光在大殿内四?处闪动着，那气势让一旁观看的大臣也忍不住屏息。

“先前听说长公主府里养着几位白面公子，我还以为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窝囊废物，没想到这小白脸倒还有两下子，看他舞剑的这气势, 应当是会些武艺的……”一位话多的文?臣忍不?住对着旁边一位武将感慨道。

“哼, 花架子罢了。”那位武将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口气, 挑剔道，“看他那张脸那样白??细嫩，真正?习武的人怎会如此？多半是只学了一身唬人的剑法，真到了战场上, 怕是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

那位武将倒也不?是真的看不?上三千的武艺,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一个小白脸的剑术居然也不弱于自?己而已。

“嘘，当心让长公主听见了……”那位文?臣提醒道。

两人的这番议论并没有被姬兰玉听进耳朵里，却是让姬明成听见了。此时姬明成正?用幽暗不?明的目光打量着三千舞剑的翩然身影, 眉心微微一动。

在此之前, 姬明成根本就未正?眼打量过姬兰玉身边的这个?面首，在他看来, 三千也就跟险些被他害死的青乔一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戏子罢了，不?会有什么真本事?。

可三千这手剑舞起?来，真正?懂剑的人便?能看出, 他的剑术不?简单。他的剑法看似大开大合直来直去，没有过于复杂的招式, 但挥剑的气势与?舞剑的角度都?是精心练习过的，若是放到战场上，也未必不?能取人性命。这样一个?住在长公主府中的小白脸能有这手剑术，就挺引人深思的。

也就是姬兰玉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面首，所以才未细细查过三千的身世。可姬明成生?性多疑，他一下?子就看出了三千身上的疑点，下?意识地想要让人暗中查探一番他的来历。

不?过不?管三千是什么来历，究竟是真的戏子小白脸还是另有来头，姬明成都?不?能容他。只要他留在长公主身边，姬明成就会想方设法地将他除去。

姬兰玉身边的男人他都?不?会放过，姬兰玉只能是他的。

姬明成又隐晦地将目光放在了姬兰玉身上，眸子里满是势在必得。

而三千压根没有注意到姬明成的眼神，此时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最上首的小皇帝身上。

他一边舞着手上的剑，一边顺着步伐不?动声色地朝小皇帝所在的位置靠近。

挥剑、收剑、转身、跳跃……

三千舞剑的身姿一点一点地接近着小皇帝，而他在心中也早已经计算好了等一会儿要从哪个?角度将手中的剑刺向皇帝，该如何飞身上前才能让那些侍卫们反应不?及……

忽而一道清越的笛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原本准备朝皇帝方向移动的步伐一顿，手中舞着剑一个?侧身又调转了方向。

三千抬眼，下?意识地寻找着笛声的来处，然后便?不?出所料地与?姬兰玉对上了眼神。

撞进姬兰玉清澈的眸子里，三千的心神忽然一震，脑海里奇异地空白了片刻。

在这个?空档里，三千原本凌厉而又隐含煞气的剑势忽然就转变了风格，动作逐渐舒展，步伐行云流水地跟着笛声飘逸舞动，整个?剑舞的气势似是从惊涛骇浪的海面变成了风平浪静的小溪。

当然，这种隐晦的转变并没有让坐下?的那些大臣们看出什么不?对来，无论是姬兰玉忽然吹起?笛子，还是三千转变了步伐，都?被他们理解为早先便?设计好的环节，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些变动完全是他们的随性为之。

姬兰玉忽然吹笛，是因为她察觉到三千今日的心不?静。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经常与?三千一起?舞剑的她却能发现三千今日的动作有细微的凌乱，步伐也不?够流畅，不?知道是因为在皇上面前太过紧张的缘故，还是心情不?佳的关系，总之就是没有发挥到他平日的水准。

因此姬兰玉才向身边人讨了一把笛子，吹奏起?了她与?三千都?很熟悉的那个?曲调，试图唤回三千对于乐声的掌控能力，帮助他找到舞剑该有的节奏。

而现在看来，她的目的达到了，三千的剑舞又恢复了往日的行云流水之姿，动作间的僵硬与?凌乱之处也全部被抚平了。

姬兰玉吹着竹笛，眉眼间带起?一丝笑意，眼眸微亮地注视着三千的身影，不?经意间与?他对视多次，即使?不?发一语，旁人也不?难看出他们之间的默契。

姬明成早就已经暗中攥起?了拳头，他看到姬兰玉与?三千对视时的熟稔态度，只觉得异常刺目，只恨不?得立刻做点什么，将两人之间的这种默契给打破。

可这是在宫宴上，百官和皇帝都?在看着，他不?能表现出来什么，因为此时的他还没有不?管不?顾撕开一切的实力，不?论是他对姬兰玉的情意还是他的野心，都?要掩饰在平静的外表之下?，不?能让旁人窥见其中端倪。

因此他只是垂下?眼眸，将狂躁的情绪掩饰在长长的眼睫之下?，青筋凸起?的手紧紧地攥着桌上的青瓷茶杯，而这只茶杯已经不?堪重负地生?出了几丝裂纹。

回去之后，他定要将这个?碍眼的面首给扒个?干净，他倒要看看，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胆敢与?他抢人。若对方只如表面一般是个?微不?足道的蝼蚁，他也一定要使?出所有手段将他狠狠地碾死。

所幸这一曲剑舞再怎么漫长也终有结束的时候，很快乐声便?走向了终结，三千也顺势收了剑，站在殿中对着皇帝一礼，而后迈着沉稳的步伐回到了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