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兰玉应该是看出来了。

今日姬兰玉看他的眼神里带着了然与惊惧，像是察觉了他的心思才有的反应。

到了这时，姬明成其实也不想再像以前?一样遮遮掩掩了――反正姬兰玉早晚都会知道。

在?姬明成送出那顶嵌满红宝石的头冠时，他就想到了姬兰玉可能会猜出来他的心思，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现在?他手上的权势已经足够稳固，他在?洮州一域的布局也在?紧锣密鼓地推进着，旁人就算拿住了他的把柄，也不再能轻易动摇他。就算是丞相和太后想要与他斗，也要慎重地掂量掂量。

所以他是时候可以给姬兰玉一些暗示，让她对自己?的心意有个了解了。在?姬明成看来，早晚有一天他会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在?那之前?，姬兰玉就要准备好做他的人了。

今日姬兰玉应该是头一回想明白这件事，所以看着他的眼神才那么吃惊。

姬兰玉不知道自己?并不是她的亲兄长?，一时接受不了也是寻常。

不急，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接受的。

姬明成心中一定，随手又翻过一页书，将目光落在?了其中的诗句上。

那是一首乐府诗，名《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看到这样的诗句，姬明成嗤笑?一声?，随手翻过那页。

既已决定与那人痴缠一生矢志不渝，那就算山无陵又如何，夏雨雪又如何？

若山无陵，他便?使人运来沙石，平地堆出那山峰来；江水竭，他便?掘地三尺找出那水，将它引入江河去；就算天地混沌一片再无生机，他也要与她同在?一处！

他想要她，就必须要得到，没有任何余地。

姬明成大手紧捏着那本诗集，垂眸掩下眸中跃动的野火。

――总有一天他会与她在?一起，他愿意用?生命做这赌注。

第36章 提防

“云礼, 你就?听娘一句话，去与那卢姑娘相看一番，就?当是全了娘的面子了, 行吗？”

季府里?，季云礼的母亲秦氏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秦氏的丈夫在季云礼十五岁那年就得了重病撒手人寰，当时?季云礼还在念书，不仅不能出去做工养家，还要大把银子地供养着。

那?时?季云礼已经是个秀才, 他曾提过放弃接下来的考试, 安安稳稳地做个教书先生养家。可秦氏不肯, 她要强，不愿意让儿子为了家庭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

于是秦氏卖了丈夫留下来的宅子，自己一人在外?打两份工，让儿子继续读书考试。

秦氏辛辛苦苦将儿子供养出来, 儿子果然给她争了气, 得了状元，还尚了长公主，那?段时?间秦氏真的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心愿都了了, 季家如此风光, 她也没?有愧对了地底下的亡夫。

可秦氏没?想?到，自己才过了不到两年好日子, 季府的情?况就?急转直下。

先是长公主要与自己儿子和离，这和离就?和离吧，人家长公主之尊，不想?与她儿子过了她也不能拦着。可长公主一和离, 简直就?是把他儿子的魂都给带走了！

想?到儿子和离后的那?些表现，秦氏的心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季云礼一开始是不愿意去当差, 成日在家借酒浇愁，后来好不容易不再颓废，愿意出去工作了，又是死活不愿意再娶。

秦氏知道，自己的傻儿子是还念着长公主呢！

想?到这个，秦氏就?觉得怄气，长公主又如何?，长公主就?可以这样玩弄她儿子的感情?了吗？当初长公主说要下嫁来自家秦氏还受宠若惊，没?想?到她竟是来勾儿子的魂的！

“娘，我真没?想?再娶，您就?别?折腾了，还是把卢府那?边给拒了吧。”季云礼语气无奈。

秦氏一听就?不乐意了，一对温婉的柳叶眉高高竖起，不高兴地道：“你都没?有见过人家卢姑娘，怎么就?知道不想?娶呢？兴许今日你去见了，你们两人就?看对眼了呢？”

季云礼心中苦笑一声，管她卢姑娘还是李姑娘，能有姬兰玉好吗？他心里?就?装着姬兰玉一个人，旁人再是美若天仙他也不愿意。

“娘，我现在无心娶妻，还是别?耽误人家卢姑娘了。我们这边见了面，传出去对人家姑娘的名声也有影响啊！”

秦氏咬牙：“你说的倒好听，还不是放不下你那?长公主？人家长公主金尊玉贵，好夫婿一抓一大把，早就?不劳你惦记了！”

“你当我不知道，人家长公主早就?已经在府里?养了好些面首了！她日日寻欢作乐，早就?已经把你这个曾经的驸马忘到九霄云外?了，偏你还这般放不下，真是不争气啊！”

季云礼听母亲说起姬兰玉的那?些面首，心里?只觉得堵得慌。上次他亲眼看见长公主带着面首出游，气不过上去羞辱了那?个小白脸一番，结果反而被长公主斥责。

长公主那?样在意身边的面首，不允许让他们受分毫委屈，而自己呢？就?连长公主生辰那?日都不得与她相见一面。

几重打击下，季云礼忍不住有了泪意，身形也是摇摇欲坠。

秦氏嘴上打击着儿子，见儿子当真因?她这句话红了眼眶又觉得不忍，软了语气道：“云礼，娘要知道你长情?，但你与长公主已经不可能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人不能一味沉湎于过去，无论你对她有再深的感情?，日子总要往前过，她还会有新的驸马，你也应该娶妻生子，给你父亲留个后……”

“你父亲早早走了，把你留给娘一人养大，娘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也都清楚，若你真就?一辈子不成家没?有个孩子，娘真是死了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爹了……”秦氏故作哀凄地低头抹泪。

“娘，您别?这么说。”季云礼听不得母亲这话，眉头皱起，“儿子就?算不娶妻，也定会好好孝顺您的，您别?想?那?么多，只管享福就?好了。”

“你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就?是对我最?好的孝敬！”

季云礼见母亲神色激动，知道不能与母亲对着干，便缓和了语气，先稳住母亲的情?绪：“娘，儿子知道了，成家的事，儿子会考虑的。但儿子目前还有一件事需要细查，尚且没?有心情?考虑这些，您就?让儿子缓个两年再考虑再娶的事好吗？”

季云礼知道自己若是一辈子不再娶妻，母亲定是不乐意，所以只能先拖延两年再说。

目前更重要的，还是查清楚当初是谁对姬兰玉的孩子下了手。这桩案子迟迟没?有进展，季云礼就?始终不能甘心。若是查清了这桩案子，兴许姬兰玉就?愿意回头了呢？

秦氏见儿子有松口?的迹象了，心中也宽慰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