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二宗峰会(11)(1 / 1)

婚房内。

许应莲卸下了满头珠翠,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梳着头,铜镜里映出一双盛满愁绪的眼睛。

“夫人。”丫鬟端着铜盆进来,“老爷说找少爷有点事,在书房一会儿过来,您别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许应莲也不知听进没听进去,手在铜盆里随意沾了沾。

丫鬟应了声,退出房间关上门,许应莲眼色一沉,抬头望着房梁处,冷声道,“梁上君子,欲意何为?”

梁上垂下一角青衣,主人没想遮掩,指尖缠绕着一块白色玉牌,支颐带笑,“来送礼。”

“送礼?”许应莲不信,手心悄悄运转起灵力“送礼需要偷偷摸摸的吗?”

“那当然。”裴悯丝毫不尴尬,轻轻一跃,落在地上,手上玉牌也坠入许应莲怀中,“一个礼物,换一个故事。”

“许道友意下如何?”

“什么——”许应莲却在看清玉牌的须臾间收了灵力,将玉牌收入怀中,话锋一转,“你想听什么故事?”

“许道友与赵家的故事。”

“我和澜生?”许应莲眼神闪烁,似乎不想提及,推脱道,“富家子与孤女的俗套故事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裴悯自来熟地拉过凳子坐下,眼巴巴地盯着许应莲,“我是俗人一个,就爱听这些俗事。”

“好吧。”

“我自幼生活在玄同宗的地界,家里以种清心莲为生,虽说日子不算富裕,但也不愁吃穿,前些年……”

许应莲顿了顿,攥着衣角,吸了口气道,“前些年出了动乱,爹娘死在了域中,我也流亡到了这里。”

“我资质平庸,灵力低微,通不过游戏,只能聊以自保。”

“谁曾想,”许应莲自嘲一笑,“谁曾想我最应该提防的,不是域,也不是鬼,而是人。”

“人?”

“嗯。”

许应莲像是回忆起什么恐怖的事,眼角都泛起红色,“一群王八蛋。”

“在晚上,这群王八蛋破开了我家门,想掳走我。”

“他们为什么抓你?在找什么天材地宝——”

“不!不是!什么也不是。”

“呵。”许应莲笑着,泪水从眼眶里坠落,“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为了人,也不为了钱。”

“这个时候澜生出现了。”许应莲擦了擦眼泪,继续道,“他救了我,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英雄救美,一出好戏。”

裴悯慢慢悠悠地点评,似乎真是在听什么说书故事。

“然后就是很平常的相知相识,发现我们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都是水土双灵根。”

“不过他天赋比我高,出身比我好。”许应莲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间,又笑着道,“但好在他父母都很温和,待我也很好,知道我天赋平平也没有阻拦,还给我备下了洗髓丹。”

“如你所见,顺理成章地,就结为道侣了。”

“我的故事就是这样。”

“看来这个故事买的很值。”

虽然男主角的剧本不一定一样。

裴悯看着喜床边燃了一半的红烛,起身告辞,“那就不打搅许道友了。”

“许应莲。”走到门口,裴悯似乎想起来什么,脚步一顿,回身道,“刚刚我应该祝你得偿所愿的。”

“现在也不迟。”

******

不得不说季浮的吐槽有几分道理,这厢裴悯做了一回梁上君子,那头越青就干上了上房揭瓦的活。

揭的是赵家书房的瓦。

赵父坐在太师椅上,赵澜生站在桌前,垂着头,赵父开口问道,“那晚的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

“处理好了,每一个都是我看着咽气的,魂魄也打散了。”

“父亲放心,他们永远都没有开口的机会。”

“那就好。”赵父向后一靠,看着面前日渐消瘦的儿子,叹了口气,“澜生啊,你可会嫌为父心狠?”

“父亲都是为了澜生。”

“你心底明白最好。那些人留着难免夜长梦多,万一,”赵父打量着周围,压低声音道,“万一事情败露许应莲知道了,那一切都完了。”

“我明白的父亲。”赵澜生的声音不知是虚弱还是为何,轻如鸿毛,“只是,真的要这样吗?”

“事到如今你还想如何!”赵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解地看着赵澜生,“赵澜生,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要清楚,在你决定的那一刻,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

“唉。”赵父摇了摇头,从桌前绕到赵澜生身侧,语气沉重,“抬起头,告诉我,天机阁的师父当初给你批的什么命?”

赵澜生侧过头,眼下一片灰青,嗫嚅道,“腊月十八,卒于水险。”

“你还知道?”赵父拉着赵澜生的手,恨恨道,“这么多年,就找到这么一个和你命格灵根都合适的,只要——”

赵父一手指着天,语气愈发激动,“只要把她的天赋提起来,你们成了道侣有了情缘,就能用她换你的命。”

“我和你母亲筹谋了半辈子,半辈子啊!上下打点让你哥去了风鹤宗,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法子给你续命。”

“这都是为了什么?我们不过是想自己的孩子好好的。”

“澜生。”赵父死死抓着赵澜生的手,“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手软。”

“我知道的父亲,我不会的。”

垂下的眼帘遮住了赵澜生的神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不会的。”

“这是洗髓丹。”赵父衣袖一挥,一个玉瓶出现在书桌上,他背过身,淡淡道,“你哄着她尽早服用。”

“是。”

“轰隆——”

耳边炸开一道惊雷,越青抬头一看,却又是晴空万里。

屋内细弱的烛火不断地燃烧着,隔着衣服,越青感受到身下的瓦片带着几分濡湿的凉意,屋角上不知何时挂上了幽绿的水草,院中已经积聚了一层薄薄的水渍。

现实和过去在重合。

时间不多了。

越青足尖轻点,消失在书房上空。

“你来了。”

越青到门口的时候,裴悯正蹲在树上,用石子儿打惊慌逃窜的npc玩儿。

“嗯。”越青迅速将方才听到的内容概括道。

“赵澜生命不久矣,骗婚许应莲以命换命。”

“赵澜生英雄救美,结识许应莲因祸生情。”

裴悯轻笑一声,一次性将手里的石子儿都抛了出去,翻身下树,院里的积水已没过脚踝,“不宜久留,先走,路上说。”

跨出赵府的一刹那,整个宅院淹没在水下,水底浮现出一张张绝望的脸,这是一座坟墓,也是一间水牢。

断垣、残瓦、腐朽的房梁,屋角早已风干的水草……

“本宗将于卯时一刻于练武场点卯,请诸位杂役弟子准时到达。”

他们又回到了现在。

卯时到了,又是新的一天。

二人在练武场门口和程素四人会合,越青接过神色萎靡的陆昱,程素默默站到裴悯身侧,裴悯哈欠连天,声音里也带上了一点懒意。

“按原计划进行。”

练武场内师兄依旧挂在空中假装死人,不过今天他的同伴换成了麻花辫。

“人都到齐了吗?”

师兄今天明显不耐烦得多。

等等。

那个该死的人类修士呢?

她怎么没来。

肯定是死了!

师兄瞬间兴奋了起来,面前的玩家就像待宰的羔羊,“怎么办呢,我的好师妹今天没来啊。”

“你们人也没到齐,那从谁先开始受罚呢?”

陆昱熟练又自觉地往越青身后一缩,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

“就从——”

“师侄。”裴悯非常有礼貌地冲师兄打了个招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为什么没死。

真该死!

师兄臭脸就在一瞬间,阴恻恻的笑容直白地表示出他的恶意,“你迟到了。”

“师侄。”裴悯语重心长谆谆以教,“我是你的长辈,年纪又比你小。”

“你要学会尊老爱幼。”

……骗鬼呢。

他不是文盲!

师兄闭着眼,强行压抑着自己想吃了这个修士的欲望。

在心底默念,打不过,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是吧小黑。”

裴悯火上浇油。

“咔嚓”一声,师兄似乎听到了自己理智破碎的声音。

去他的魔鬼,他都已经做鬼好多年了!

今天这口恶气他非出不可!!

“你们两个迟到的滚去禁闭室。”师兄冷冷地扫了一眼玩家们,怒火殃及池鱼,“其他人都滚去铸剑阁。”

想到下午的安排,师兄觉得怒火被抚平了一些,又笑了起来,“你们运气好,下午给你们看宗门大比的现场。”

师侄情绪也太不稳定了。

你们玄同宗有这样的师兄真是大限将至。

裴悯看着师兄又怒又笑的样子,活像是被夺舍了,心中感叹。

人还是要懂得珍惜。

还是大师兄好。

虽然话多了点,唠叨了点,爱催人修炼了点。

但沈遗永远是她心里永远的大师兄。

想他。

【别忆苦思甜了。】掩日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裴悯,【你那是想沈遗吗?你那是想你的幸福生活了。】

唉,悔不当初。

裴悯日常指责天道不公。

“走。”目的达成,板上钉钉的事儿还能撬起来重钉,裴悯生怕师兄情绪上头又临时变卦。

本着到嘴的鸭子一定要吃进肚子里,生米一定要做成熟饭的道理,拽着程素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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