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黎邃想了想:“给他下规定。”

“如果他不听呢?”

“扣他工资。”

陆商被逗笑了。

“不对吗?”黎邃问。

“对,而且,这是国内大多数企业都会采取的方式,”陆商说,“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黎邃想了一阵:“让他交个女朋友。”

陆商再次被逗笑了,这次直接笑出了声,隔得太近,黎邃甚至能感觉出他胸腔的震颤,黑暗里,他心脏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你笑什么?”黎邃控制着声音和表情,觉得自己的演技也是越来越好了。

“说说原因。”

黎邃收敛神色,认真道:“一个人再邋遢,再不堪,如果遇见了能让他想去变好的人,就一定会变好的。”

聪明的话中话,陆商听懂了他的意思,却不动声色地选择略过:“所以是激励政策是吗?”

黎邃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说对了,这个世界上,你想让任何人按照你想法去做事,无非都是两种办法,一种是惩罚,一种是奖励,任何复杂的心术都是在这两种办法上演变来的,”陆商道,“就像这个邋遢的员工,你想让他每天保持整洁,一可以对他做规定,做不到就实施处罚,二是,夸奖他。”

“夸?这样还能夸?”

“再邋遢的人,一年里也总有那么几天是干净的,趁那时候夸他,夸到他无地自容,夸到他再也不好意思以邋遢的形象出现在你面前。”

黎邃想了想,道:“那他如果是个厚脸皮的呢?”

“那他没准儿是个干销售的人才,”陆商笑道,“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你知道,有多少职场新人都是败在‘脸皮’这两个字上的吗,如果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商人,首先要刨除的,就是脸皮和情面。”

黎邃恍然:“就是不要脸?”

陆商被他逗笑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要碍于脸面去做你不愿意做的决定,该拒绝的时候就要懂得拒绝。”

黎邃点点头,陆商继续说:“言归正传,读书要因材施教,用人也是一样的,什么时候该用惩罚,什么时候该用激励,什么时候双管齐下,取决于你要用的这个人本身。”

“所以,”陆商道,“除了书上写的那些,你还有个重要的东西一定要懂。”

“是什么?”

“人心。”

黎邃愣了愣。

陆商在被子里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像是叹了一口气:“黎邃,我教你洞悉人心,是以防将来有人害你,而你不至于被动,并不是让你去害人。人心要懂,但不要去玩弄。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该有更高的作为,人的心力是有限的,要用在正途上。这句话,我希望你永远牢记。”

第二十一章

黎邃那晚没有睡好,总是梦见有人来害陆商,而他能力有限,不仅没有保护好他,反而还害他失掉性命。等他浑浑噩噩地醒过来,发现外面天已经大亮,晨读时间早都过了,连忙一骨碌爬起来。

“你怎么不叫我。”黎邃急急忙忙地下楼,陆商一身黑衣坐在餐桌前侍弄一簇矢车菊。

“慢点跑,地上有水,”陆商盯着他的拖鞋,“今天不读书,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去扫墓。”

黎邃一怔,见一旁袁叔也是一身黑衣,忙应了一声。

去的是郊区的公墓,陆商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受气氛感染,黎邃也沉默了下来。下了车,迎面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台阶,抬头看不到尽头,普通人爬这台阶都气喘吁吁,黎邃担心陆商的身体撑不住,寸步不离地护在他身后。

后半段台阶开始变陡,黎邃干脆拽住了陆商的手,生怕他一个不稳掉下去似的。越往上走,附近的墓就越少,也越开阔,等陆商停下来,四周可见的墓碑已经寥寥无几。

墓地打扫得很干净,石碑前放着与陆商手上一模一样的矢车菊,显然是有人来过。黑白照片上的男人与陆商有七八分相似,这就是陆商的父亲了。

袁叔给陆父上过香,退开把空间都让给了他们。

陆商倒并没有露出悲切的神情,仍是淡淡的,躬身把花放在石碑前:“来看您了,今年我也还活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侥幸。

一旁的黎邃闻言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陆商转头对黎邃说:“这是我父亲的墓,你上柱香。”

他顺从地过去,点了香,恭敬地拜了拜。

期间陆商一直没说话,只是盯着墓碑沉默不语,黎邃总觉得,他是把话都放在心里说了。

“你原来问我,我是不是混血,”陆商扶他起来,“我确实没办法回答你,我是试管婴儿。”

黎邃一阵震惊,陆商继续说:“我父亲是军人,曾经隐瞒心脏病史进入部队执行过特种任务,后来任务圆满结束,他带着一身伤病回到城市里,和几个战友一起组建了公司,开始从商,那是最早的东彦。”

“他遗传给我两个基因,一个是心脏病,一个是性取向,嗯,我父亲也是。”陆商像是笑了笑,“那时候试管婴儿的技术还不是很成熟,这也是我父亲一直对我有愧疚的原因,他原本希望我是健康的,事实上,我出生的前几年也的确很健康,但从四五岁开始,身体逐渐表露出心脏方面的问题,果然有些命运,逃是逃不过的。”

“我和他感情不算深厚,从我出国疗养到他离世,我们总共也没见上几面,”陆商伸手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他一直有一个心愿,希望能找到一种一劳永逸的办法,让我能免除无止境的心脏病威胁,健康地生活下去。”

“我不在国内的那几年,他做了很多尝试,有些甚至不那么人道,也许是方法错了吧,他的心愿一直没能成功实现,最后只能遗憾离世。”陆商说完,缓缓看向他,“黎邃,他这些做法,你能理解吗?”

黎邃不知道陆商为什么突然对他时候说这些,沉默一阵,回答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做的。”

陆商盯着墓碑,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下山的路倒是好走得多,饶是这样,陆商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胸口钝钝地疼,手指尖阵阵发麻。袁叔早已等在了车边,他刚刚接了个电话,此时看着陆商,一脸有话要说但又碍于黎邃在场不好直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