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似乎喝得有点多,李轸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仍觉得身上发热,挥退了跟着的柱子,自已朝李楚楚院子走去。他越走越发觉酒劲儿上来了,身体里的热浪一阵一阵地直冲下腹。
李轸蹙了蹙浓眉,抬眼看见院子里主屋亮着,他脸上一喜。莫非是阿楚回来了?李轸两步奔进屋,果然看见阿楚坐在梳妆镜前拢发,朝他低眉浅笑。
李珍不由轻轻地将李楚楚拥进怀里,低低的喃语里满是思念:“阿楚,我好想你。”
金钏儿望着李轸俊美的容颜如痴如醉,这样温柔缱绻的大爷她何曾见过?他所有的爱慕都给了大奶奶,叫人又恨又嫉。如今这一切是她的了,金钏儿痴迷地捧着李轸的脸,想到夫人的话只要她今晚能成功上了大爷的床,明日便给她名正言顺的侍妾名分,她就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
她当时怀着忐忑欢喜的心情走出来,便是现在还有感觉,想起来便热泪盈眶。她们三人早在大奶奶出门前一日便被赶出院子,今儿她也想办法施了好处与守门的婆子,说进来拿东西,然后换上大奶奶常穿的衣裳,坐在那里等着。
万幸终究还是叫她等到了,金钏儿忍不住凑上去想吻李轸,倾吐自已的爱慕:“大爷,我也好想你……”
李轸却突然惊醒过来,在她的嘴挨上去的前一刻将人推开,金钏儿因为重心不稳摔到桌子一旁。
“你不是,你不是阿楚……你是谁?”
阿楚从不会喊他大爷。李轸努力想看清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谁,可是现如今眼袋昏沉,连带着视线也变得模糊。李轸这会儿也回过味了刚才在母亲那里喝的酒有问题。???
金钏儿见李轸面色通红,眼神迷离,咬咬牙扑上去:“大爷,奴婢喜欢你,第一眼看见就喜欢。我只想待在你身边,陪你一辈子。”
李轸浑身狠狠一哆嗦,不同于阿楚的味道扑过来,他只想吐。想通了什么后,李轸抓住头发,眼睛红如厉鬼,声音阴冷,咬牙切齿:“母亲,我的好母亲,你就是这样爱你儿子的,你真是好,好得很……”
安顿好新娘子,直到新郎官回了新房,宾客都散了,李楚楚才得以喘息。此刻,她端着茶发怔,成嬷嬷收拾着屋子,笑道:“奶奶累了几日,剩下的事也就好办了,今儿早些歇息,明儿便回了,大爷遣人来了几回了。”
李楚楚没应声,成嬷嬷看她脸色有些疲倦,关切道:“果真累了?老奴将床铺好,奶奶就睡吧。”
李楚楚摇头,捂住有些闷疼的心口,道:“心神不宁的,总感觉慌得很,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成嬷嬷问她缘由,李楚楚也说不上来,单是很难受,浑身不得劲儿。成嬷嬷便没再问,将被子铺好,服侍李楚楚睡了。
李楚楚刚准备睡下,却又猛地坐起来,脸色更白了,吓得成嬷嬷忙上来扶。
李楚楚颤声道:“回府,回府……我不舒服。”
成嬷嬷不敢怠慢,忙叫人出去备车,这动静也惊动了舅舅家。府里夫人赶过来请李楚楚明儿再走。李楚楚说什么也不听,一定要回去,没了法子,只能安排人护送,放她离开。
李府都已经歇下了,大门叫人拍得震天响,门童赶紧起来,嘟嘟囔囔地抱怨。跟着李楚楚的管事一巴掌拍过去,将人打得脑袋一偏:“瞎了你的眼,大奶奶回府,还扰了你的觉?”
门童一惊:“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要报给上院不?”
“天晚了,扰了夫人歇息,明儿再说。”
李楚楚一路跑着回了院子,见主屋灯亮着,微微松一口气,进了门来一口气却吊起来。只见一个穿着她衣裳的丫鬟满头鲜血,昏死在门栏上,屋里一片狼藉。
听到浴房里似乎有动静,她喊着李轸走了过去。李珍整个人埋在水里,手臂上一条长长的伤口触目惊心,染得浴桶通红。李楚楚心疼得眼睛都红了,扶住他滚烫的脸,问道:“你怎么了?”
李轸嗅到熟悉的气息,朝李楚楚身上倒去,急切疯狂的吻铺天盖地而来:“阿楚,阿楚……”
李轸仿佛疯了一样不管不顾,成嬷嬷与李楚楚一道进门,一看这光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让人拖着金钏儿下去,挥退了所有人远离前院,又叫人去准备伤药和热水,自已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听候差遣。
李楚楚感觉自已睡了许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橙黄的光晕透过窗户打进来,满世界静谧无声。见屋里的摆设陌生,她突然很恐慌。
成嬷嬷听到动静进屋,笑道:“奶奶醒了。”
李楚楚恍惚了一瞬间,终于想起来先前发生的事情,她扫了一眼屋子,问道:“这是哪里?”
“枣巷,咱们搬出来了。”
李楚楚这才知道,她足足昏睡了三日,那晚之后她便昏迷发烧。李轸直接将她带出来住进新房子,至于罪魁祸首金钏儿,被罚了五十板子,人没死,两条腿却废了。
金钏儿的惨叫李府上上下下都听见了,李夫人紧紧关着门,一眼没出来看。李轸搬出来那日,听说李夫人病得起不来身,平嬷嬷过来苦苦哀求李轸去瞧一眼,李轸转身就走了。
李楚楚盯着床上的穗子发愣,成嬷嬷道:“奶奶就好生养着,府里的事情碍不着咱们什么。”
李楚楚正要问李轸去了哪里,成嬷嬷便退了出去。随即李轸走了进来,那晚的记忆不免又涌上来,李楚楚拉起被子遮住脸,李轸往床沿上一坐,问道:“怎么了?”
“没……”
李轸眼见李楚楚在他靠过去的时候缩了一下,心里有些受伤,硬将人按在怀里,低声道:“那晚我以为我要死了,感觉血管都要爆开一样疼,又有人打扮成你的样子,还好我清醒了一点神志,险些对不起你。我答应你的,只跟你在一起,若是别人……”
若是他真的负了阿楚,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已,恐怕会气到发疯。李楚楚摸到他手臂上的异样,想起那一日见到他时他手臂上的伤口,忙问:“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对上阿楚关切着急的目光,李轸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道:“就手臂上有一条小伤口,不碍事。”他温柔地贴上她的脸,“还好阿楚回来得及时,总是你在救我。”
他的目光复杂,饱含爱恋和庆幸,她拉起他的胳膊拆开绷带,见到分明三四寸长的伤口,缝合得像蜈蚣一样丑陋,顿时就心疼得不行。
她眼泪汪汪地说:“这么长,一定好疼的。”
李轸满不在乎地说:“不疼,我觉得伤得很值。”
这一条伤口换来的清醒让他没有犯错,甚好。
李楚楚不知该说什么,哽咽了好一会儿才道:“没关系的,那样的情况下,就是……就是怎样了,我……”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李轸沉默而且脸色阴沉沉的,就知道自已惹他不高兴了。
“我也不想你跟旁人有关系,一想到有人和你跟我一样亲密,我就受不了。”想一想那个场景,她就觉得会窒息,“可是比起你受伤害,这些便都可以忽略了,我舍不得你疼,你明白吗?”
李轸觉得有必要跟李楚楚讲清楚,他扶着李楚楚肩膀,认真道:“阿楚,如果有一天迫不得已,你遇上跟我一样的情况,你会愿意吗?”
李楚楚设想了一下,便浑身起鸡皮疙瘩。李轸柔声道:“一定受不了吧?我也一样。我们俩生来就只能是彼此的,身与心都只能交给对方。不过阿楚,对我来说,你这个人最重要。你要答应我,在任何情况下,不管遭遇什么,你得先保全自已的生命,我不要你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丢下我一个。”
那一次李楚楚被林安生抓去时他就想过,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地回到他身边,他什么都不介意。于他来说,怎样的李楚楚都是他最重要的宝贝,她只要一直在,就好。
外头有李轸,里头有成嬷嬷,即使李府一直派人来请大爷回去,消息也一点没传到李楚楚耳朵里。近来,李楚楚与东府那边族里妯娌走得更近。
这一日她去瞧芸香,芸香的肚子越发大了,李楚楚看着羡慕得很。芸香便安慰她说,该来的总会来,她与七叔才成婚,孩子总会有的。
李楚楚不想在孩子的话题上纠缠,芸香便说起先前她怀疑李羡在外头有人的事,她好不容易找到点线索,等她摸过去发现又不是那么回事。李楚楚劝她放宽心,说十三爷不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乱来的,再者人人都瞧得出来,李羡确实看重芸香。
晚上回来的时候,李楚楚在二门前远远看见一个人走过来,她细瞧那打扮,来人似乎是李羡。李楚楚做好了打招呼的准备,但那人一见是她,转身朝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