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准备,她略微紧张地攥了攥拳,满怀希望地看着他自已也不知道是希望他坦白还是希望他装傻,好让自已抽个痛快。

他似乎并不打算跟她在这近乎一团乱麻的问题上纠缠,而是转过头,有点儿不自在地说:“你别怪我多管闲事,我是为你好。不管你们是怎么熟识起来的,你还是应该离那个顾总远一些,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的口碑……”

洛枳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但是并没有跟他解释自已和顾止烨的关系,她生硬地打断他:“好,我明白了。”

盛淮南突然无奈地叹口气:“洛枳,你知道吗?我倒是希望你能气得满脸通红地对我说‘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没关系,你凭什么管我’一类的……”

洛枳啼笑皆非。

盛淮南浑然不觉,继续阐释着他的歪理:“我总是觉得,你如果能失控一次,埋怨我几句,或者干脆指责我,不要总那么滴水不漏,也许我就能离你近一些,也许……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一句愤怒的“你凭什么管我”其实带着几分委屈和撒娇的意味,所以就能更亲近,是吗?洛枳在心里画了个问号,抬头明媚地笑:“那么,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呢?”

“什么?”???

“为什么不是你来抓着我的肩膀气得满脸通红地说:‘你说,你和那个顾总到底什么关系,我不是说过让你离他远点儿的吗?’”她学着他的语气,挑着眉,笑得很讥讽。

盛淮南安静地低着头,双手握着麦克风,两根拇指交叠,来回摩挲。

他就是不说话。

洛枳觉得自已要火山爆发的瞬间,他突然站起身,说:“那就唱歌吧,我请客。”说完就走到点唱机前认真地选起歌来。白光打在他的脸上,洛枳看到他微蹙的眉头,万分郑重却又有些不情愿的别扭神情,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刚才的话题说完了?洛枳觉得自已被他摆了一道,像一颗哑弹。

下一秒响起的前奏竟然是詹姆斯·布朗特(James blunt)的《你最美丽》(“you are beautiful”)。

“这首歌不大好唱……”她喃喃自语。

“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盛淮南一副豁出去了的懒散样子,猛地倒向背后的沙发,优哉游哉地跷起二郎腿,在熟悉的旋律响起来的时候,唱出了第一句,my life is brilliant.(我的人生缤纷灿烂。)

洛枳完全惊呆了。她终于理解了“对我来说都一样”是什么意思了。

盛淮南闭着眼睛放开了唱歌,旁若无人,微扬着头,那种浑不吝的样子让她惊讶。

洛枳僵硬的表情面具开始慢慢崩裂。

you are beautiful, it's true.

(你那么美丽,千真万确。)

but it's time to face the truth.

(但,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l will never be with you.

(我永远不会拥有你。)

一曲终了,他挑挑眉毛,一副喝多了的样子,粗声粗气地问她:“怎么样?”

洛枳咽了咽口水。

“太难听了。”她低下头,觉得自已也喝多了。

盛淮南开怀大笑,笑得仰过头去,把麦克风扔在一边。洛枳一开始木木地看着他笑,看着看着,也跟着笑起来。

“我没想到你唱歌这么难听。”

“有多难听?”

“不能更难听了。”

她话音未落,他就又开始笑,然后一跃而起,好像禁欲多年之后忽然爱上了音乐一样,越过她接着点歌。

“不,还能更难听。”他声音轻快地说。

洛枳傻傻地坐在一旁,一边赞叹他的涉猎广泛,一边惋惜,自已喜欢的歌几乎被他糟蹋了个遍。后来竟然也渐渐习惯了,沉默地任由他跑调跑得不知东南西北,然后在《自由循环》(“free Loop”)到副歌部分的时候,一把拉过另一只麦克风和他一起吼。

他惊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眉开眼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站起来,更加忘情地号着高音。

洛枳被拉了个趔趄,但没有挣扎。她也不知道自已在做什么,热血直往脸上涌,总之不要扫兴就对了。

如果有酒就好了,她想。

没想到,盛淮南比她直接得多:“要不要去喝酒?”

她被说中心思,吓了一跳,看向那个面颊红红、眼睛明亮、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紧紧地攥着她的左胳膊,摇了又摇,还没喝呢,似乎已经高了。

手心出汗。

其实她还有太多问题没解决,太多疑惑没有答案。历史经验告诉她,这一场开怀就是下一场伤怀的序幕。

洛枳,你要冷静。

然而她点头,说:“好。”

他扔下麦克风,拽起她的包,说:“走!”

洛枳叹了口气。

其实她唱歌很不错,可是谁也没给她机会唱。

这样想着,于是也扬起笑脸,说:“走。”

他仍是拉着她的左胳膊,疾步行走在富丽堂皇的走廊中,混乱的音乐穿耳而过。她一路小跑,脑袋还有点儿昏昏沉沉的。

谁来泼我一头冷水吧。洛枳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