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阅微伸出手,面色微冷,路世卿更委屈了,明明做错事的不是他,始作俑者还仗着自小树立气的威严处处对他提要求威胁。
“你今天赶我回去,不就是要与我分道扬镳?”
“钥匙。”
“傅阅微,你这个混蛋!我不会原谅你的!”
路世卿经历昨晚的晴天霹雳,夜雨煎熬,再到此时的心灰意冷,整个人像秋后打蔫的茄子,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赌着气将钥匙掏出来朝傅阅微扔过去。
“满意了吗?”
“衣服穿好。”
“少装腔作势!”
虽然恨的咬牙切齿,路世卿还是乖乖套好衣服,目光恨不得把傅阅微整个人烧成灰烬,但他怂,也舍不得,连电梯都没有等,一扭头拉开楼梯间的门跑了下去。
傅阅微顿在原地,魂像是被关门的时那一缕风抽走了,他有些站不稳,扶了一下消防栓,整个人看起来比路世卿还要破碎。
路世卿疯了似的,一路跑回了家,当天晚上就病了。
伤风感冒,肝郁火旺,心脾两虚,路鉴明连着给他扎了几天针,配合放血走罐,一周下来看着是能直立行走了,但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问什么都不肯说,常常盯着一处发呆走神。
傅阅微给路鉴明打电话问过两次,但说起回家,还是借口工作忙走不开。
“那臭小子又和你耍横了?”
“没……”
“阅微,有矛盾有误会就尽快解开,时间久了容易凝成心结。”
“他身体好点没?”
“臭小子皮糙肉厚耐折腾,就一点伤风感冒,昨天去中药堂抓了两服药,喝点养一养就好了。”
“您费心盯着点他,最近别让他骑机车出门。”
傅阅微当天叫了跑腿把车钥匙送回了家,让路鉴明签收的,就是防着路世卿想不开骑车上路。
“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差支个手绷绣花了。”
“嗯……”
“你奶奶这两天总念叨你,顿顿张罗厨房做你爱吃的红烧鱼。”
“我……再过几天,忙完这阵我回去看看。”
傅阅微抬头看了看即将见底的血袋,伸手关停调节阀,他和路鉴明又聊了几句把电话挂断,末了靠着床头看向窗外,树影斑驳,蝉鸣从窗缝里飘进来。
扰的人心烦意乱。
但对于付阅微来讲,尚且不知道是否能听得见明年的蝉鸣,这吵嚷的人世眼看着过一日少一日,逐渐显出弥足珍贵。
路世卿病好后又蹲在家里萎靡不振好几天,路鉴明的诊室忙得不可开交,叫他回去帮忙,他不好意思再消磨日子,把自己好几天懒得收拾的屋子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衣服收进洗衣篓。
从傅阅微那穿回的冲锋衣被他挑了出来,脑袋里两个小人一个说扔掉,一个说洗干净还回去,争得不可开交。
他抱着衣服坐在床边进行了好一番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决定洗干净,想通以后爬起来拎着衣服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下意识掏口袋,还真掏了两张纸出来。
万一是要紧东西,洗掉了不好交代。
堂屋的门槛有些高,他又一屁股坐下,靠着门框展开看,一张是揉得有些皱巴的玫红色复印纸,一张是普通A4纸,正午的阳光晃眼,视线忽明忽暗,路世卿柔了柔眼睛,看清了上面的字。
A4纸是一张输液港定期护理通知单,玫红色的复印纸是一张外购药协议单,药品名称写着注射用盐酸伊达比星,右下角签有甲方购药者的名字,尽管揉皱了,路世卿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字迹轮廓。
傅阅微。
落款时间是去年春三月。
第17章
树上蝉鸣轰炸着砸过来。
炎炎三伏,烈日高悬,空气里滚过灼灼热浪,路世卿浑身上下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大脑像是突然生锈的机器,眼睛盯着的那些字分明认识,但组合起来却化成了一滩泥浆,堵得他头昏脑胀,烦躁和迟来的心慌蚂蚁似的啃噬全身。
傅阅微口袋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蝉鸣声不肯停歇,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苍蝇又盘旋到了耳边,骚得人越发焦躁发狂,路世卿起身一脚踹掉放在门边的洗衣篓,返回屋内找自己的手机。
人不顺的时候似乎万事万物都在与之作对。
他找不到手机,刚整理好的屋子又被翻得乱七八糟,他气得发了疯似的吼了两嗓子,惊动了厨房正在做饭的阿姨,手上的锅铲都没来得及放便跑了过来。
“怎么了?”
“我找不到手机……阿姨,我找不到手机……”
他形容暴躁,声音里却夹杂着委屈和惶恐,阿姨吓了一跳,顾不得灶上的菜,擦了擦手帮忙,后来在堂屋八仙桌上放着的医书下找到了。
“阿姨您先去忙。”
路世卿劈手夺过手机,在通讯录里一顿翻找,把电话拨了出去。
他为数不多的西医知识是在当年考试和去年援非时候学的,浅尝辄止,不成体系,对于购药单上的那个药甚至连名称都没念通顺,更遑论是药理和适应症。
电话一接通,他根本顾不上寒暄,劈头盖脸就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