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乘渊对她有求必应,若不是有锦州那些槐花,这时疫怕是还要再拖一两日。
况且,琴确实在自己手里。
沈钰拧眉,吩咐道:“无需多言。”
马车在官道疾驰,鬼狐神情冷肃,缓缓开口。
“王妃这些年一些贴身之物其实并不在静安楼,而是被收在王爷书房的密室中,到现在世子与属下都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分明不在乎,却又不肯放。”
“十年前,世子不小心磕破王妃一只萧,便被王爷处以家法,还打了二十鞭。”
那时,他也不过才十岁,无非是睹物思人,手滑了一下。
沈钰静静听着,想起那日他深夜携琴前来,眸色微凝。
先王妃的死是道永远过不去的坎。
谢乘渊要放到她身边,无非此物是她先前最爱,但由穆王守着里里外外都恶心人。
“后来世子便不怎么喜欢回去,参军后更是年关才进京一趟,他既不住九殿下宅中,也不住五殿下府内,在醉仙楼上房一开就是两月有余。”
“如今有了春风楼也多半是回那处,除非长公主有事寻他,才会回去。”
“那个地方让他觉得生厌,穆王与杨淑的阖家团圆,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沈钰:“他身上的毒是杨淑手笔?”
“没有明察,但八九不离十。”鬼狐顿了顿,又继续道:“毕竟先王妃过世后,杨淑怀着身孕,主子给他灌了一碗红花,后面他离开了王府一些日子,毫无音讯,再回来已经是一年后,便决然入营参军了。”
“虽说有世子名号在,可军营并没有那么多规矩,战场上刀剑无眼,嫉妒主子的,又或是邻国探子细作,多的是想要他命的人,但主子是天生的将相之才。”
鬼狐提起往事,骄傲中染着一丝悲凉:“十三岁,他便破了东鲁的三才阵,首捷后拿下云城,断了两只手骨。”
“十四岁,他去刺杀契丹节度使,心脉被毒箭而损,险些再也无法习武。”
“十六岁,他带三千精兵被西凉两万铁骑围堵在戈壁之上……”
沈钰沉默一瞬,“即便他如今有军功有名位,穆王一朝在世,他就一日不得自由。”
无论是身份还是情愫上,都无法彻底割离。
所以才会有了夜间那个冒天下大不韪的问题。
无论是作为谢乘渊这个身份,还是穆王的儿子来说,只要他想管,谢乘渊就有必须听的理由。
鬼狐一口气说完,马车已经停在王府门口。
沈钰掀帘下车,她走的是侧门,有人将她认了出来,以为是来给长公主诊脉的医女,忙不迭让了进去。
按着记忆和猜测到了静安楼门口,果然听见里边盛怒的骂声:“若不将琴带回,你给我一起滚出王府!”
“我不是早就滚了?”谢乘渊轻描淡写的声音隐隐传出,“要不是你活着碍事,这栋院子我也该铲平。”
话说到这个份上,中年男人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闭嘴!”谢允怒斥道:“没有穆王府,你以为你是谁?就凭那点俸禄,你准备喝西北风?”
“王爷此言差矣。”沈钰秀眉冷然,推开门,语气淡淡:“平阳侯府养一个世子还是养得起的,再不济他还能当上门女婿,爹爹娘亲听了定会非常乐意。”
第135章 管一辈子吗
空气中有一瞬寂静,沈钰看向前方。
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约莫四十多岁,轮廓英挺,与谢乘渊有五六分相似。
大约是气质过于阴冷,少了谢乘渊身上的温柔如许,他冷冷扫来,声音低沉:“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让她滚出去!”
谢乘渊一向柔和的声音也冷肃下来,“我看谁敢?”
“钰儿,你先去祖母那。”
“看你被罚,还是等穆王上门要琴?”沈钰走到他身边,嗓音一如既往的浅淡:“以为我不来就没事了?”
她自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愿牵连自己,大抵,穆王嘴里也没什么好话。
骂她的人多了,当面让她去死的也不少,这种程度还不算什么。
沈钰手垂在身侧,那只白玉镯子温温凉凉地挨着他的手腕,谢乘渊忽然笑了笑,牵过她的手:“丢人的一面,本不想让你看见。”
沈钰没说话,由他握着,
镯子耀武扬威地在谢允面前疯狂叫嚣,男人眼中厉芒更甚,迫人的威压扑面而来,仿佛下一刻要将他们俩一起杀了。
要是寻常姑娘家怕是要哭出来,沈钰却是个异类,她脸冷得比谢允还严重。
谢允毫不留情,轻蔑道:“一个四品县主,碾死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也配与本王叫板。”
“自然不敢。”沈钰勾了勾唇,眼底却没丝毫笑意:“不知王爷可曾听闻,前些日子臣女刚卖了一把琴给荣承当铺。”
少女声音幽幽落下:“臣女能卖一次,也能卖第二次,到时候谁都得不到,岂非可惜。”
按照规矩,只要沈钰当了,她有意买回,却不付钱,便能长久地放在当铺拖上三年。
期限一到,方才会考虑下一位买主。
“你威胁本王?”谢允终于怒了,“你胆敢试试,我绝对要了你的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