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1)

红酒本是今晚要和俞景望一起喝的,后来母亲和妹妹回来吃饭,她便没有动。等待他的时间里,她却自饮自酌起来。因为酒后能够更好地说出一些话,还是更容易忘记一些烦恼?

她自已也不知道了。

戴宁笙启唇,像和他闲话:“前几天,伯母和我聊过。”

和俞景望相似,戴宁笙以单身的状态回到安城,试图为她介绍青年才俊的人几乎踏破戴家的门槛,她自嘲地笑说:“像温柔、善解人意、知书达理之类的词,我已经听得厌烦了。她们说我是好的女儿、好的老师,以后应该也会是好的妻子、好的儿媳、好的母亲。总之,一切的一切,落点就是我适合结婚。”

“我不是生气。”她颦眉,反驳仍是温柔的语气,“我就是……不喜欢这样。”

“我不喜欢被这样衡量。”她舒出一口气,“但是,唯一一次因此开心和庆幸,是伯母希望我和你在一起。”

“不管是什么原因,俞景望同学,能再一次见到你,这就很好了。”

俞景望静默地看着她,他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有好的记忆力,但是高中时代对他而言并不是特别深刻。

此时此刻,他像走在路上被高空落下的物体砸中,不至于产生疼痛,却极为突然,使他怔在原地。

因为,即使是在恋爱中,戴宁笙也从来没有对他表现出过热烈的喜欢……

他一直以为,他和戴宁笙只是因为“合适”而在一起,因为“不再合适”而分开的一对普通情侣。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言语,暴雨被隔绝在外,客厅反而陷在幽静之中,一片昏黑,月亮被乌云遮蔽,戴宁笙甚至无法借着月光凝视他。

她抬起手,抚摸着俞景望的脸颊。起初以为,恋爱之后,她终于能真正触碰月亮,却逐渐发现,自已得到的只是月亮映在水中的倒影,可能他天生就是难以触碰的,所以她依然珍惜。х?

后来她只觉得,掬水月在手,纵使她再恪守不能紧握的道理,也不能阻止水一点一滴从指缝间流失。

“你是不是很奇怪,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我主动提出分手?”戴宁笙苦笑,“我越是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越是能感觉到你没那么喜欢我。”

“我克制着自已的感情,站在‘刚刚好’的界限以内,不想给你压力,但这太痛苦了”戴宁笙总是温文有礼,不会有强度太大的情绪和感情,然而此刻,她眸中一层薄薄的水光下是分明的爱意,“我反复在想,当时那个决定是不是太不成熟了。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俞景望心绪复杂,握住她的手腕:“回去睡吧。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

戴宁笙点头,俞景望陪她回了房间,因为喝了酒,她很快便熟睡过去。他重新回到客厅。

俞景望伫立着,香烟夹在指间点燃,他吐出烟雾,看向厨房,里面站了一个人。

是戴清嘉。

她方才处在折角,因此俞景望和戴宁笙都没有注意到她。

俞景望正想询问戴清嘉是不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然而她的眼神安静得出奇,像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她擦净空酒杯的水渍,放到大理石台面上,碰出清脆的响声。

满室昏暗,只有微弱的光线,俞景望的手垂放在身侧,香烟的火光越燃越近,他却感觉指尖冰凉。

戴清嘉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她当初一定要选北京的学校吗?”她的声音缥缈得像烟气,“因为她认为你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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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的暴雨总是很猛烈,外面的雨翻江倒海。

俞景望不只听得清楚,也明白了戴清嘉的语意,他缓慢地说:“所以,你早就知道她的事情,却故意没有告诉我。”

“故意的又怎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戴清嘉笑了起来,“告诉了你,你会因为感动多施舍给她一点儿爱还是同情?我们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你不是这样的好人。而且,也没人需要你的施舍。”

俞景望面色冷峻:“我即使不是好人,也不会拿伤害自已的家人取乐。”

“但是,你不也充当了我伤害她的工具吗?”戴清嘉轻快地说,“你有什么无辜?”

说出“工具”二字,她依然是眉眼带笑的模样,俞景望想起她在婚礼上,也是类似的表情,向他发送好友请求。

他虽然对戴清嘉不喜,但是后来有所改观,认为她只是任性恣意、随心而为。

香烟燃到尽头,烟灰落在洁净的地面,他以前在实验室误触干冰,手部先是无知无觉,极度的冰冻后,升腾起一种灼烧感。

“你今晚是要和姐姐说清楚吗?”戴清嘉看向收拾过后空荡荡的餐桌,“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才拒绝她的。”

俞景望的语气降到冰点,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的重要程度还不值得我为了你做什么。”

戴清嘉根本不会被他刺伤:“你和她之间的事确实和我没有关系,所以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什么。”

俞景望冷眼看着她:“那么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了喜欢你,所以我们在恋爱呀。”戴清嘉说,“但是,这样的恋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没想过和你在一起多久。你最特别的地方还是,你是戴宁笙喜欢的人。”

“你总没有损失。”她轻声说。

俞景望的薄愠冷却下来:“你的演技比以前进步了很多。”

戴清嘉能在他眼皮底下为不想做作业假哭,又有什么不能作假?在最初的雨夜,他应该就明白这个道理。

不只是演技,她年纪尚轻,之前这似乎是她在感情关系中的劣势,实际上,她已经将其转化为优势,让他在回到安城之后相信了她所做的一切是出于喜欢。

现在,她可以和他对峙而不落下风。

戴清嘉回视俞景望,眼中了无生气,更不必提情意。不过,后者也没有什么珍贵的,因为她有挥霍不尽的感情和巧言令色。

两人都没有向对方退让半分,说话的内容尖锐,但是声调冷静而低微,湮没在磅礴的雨声中。

李韵的房门打开,她从中走出:“景望,你回来了?”她对小女儿说:“戴嘉瞳,还不睡觉?”

戴清嘉站在冰箱前,和俞景望间隔一段距离,并无失态,像半夜起来寻觅食物时巧遇了他。

她换面孔的速度很快,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我饿了,想吃夜宵。”

李韵赶她回房间:“三更半夜吃什么夜宵,回去睡觉。”

戴清嘉穿着拖鞋走向房间。